第28章 布里斯之怒

或许是杰恩太过于急切,根本就没考虑到还有几万人的镇子怎么可能撤得了,又怎么可能来得及。

在葛瑞丝叫人帮忙把他弄到自己家里后不久,街道上就传来一阵隆隆的马蹄声。

随即几声凄厉而绝望的尖叫彻底把铁锤镇的夜空撕碎。

一场毫无征兆的杀戮就此拉开了序幕。

冈迪哈特拉住缰绳把马停在镇子主街上,披风如罩,夜色中只有他两只眼睛泛着冷冷的光,里面似乎有团来自地狱的冰焰在熊熊熏腾,让他整个身影就像忽然莅临这个肮脏小镇的死神。

作为喀特行省总督冈萨科夫的唯一儿子,冈迪哈特并没有享受到应有的尊荣。

正如维克多所言,他并不是冈萨科夫名正言顺的儿子,而是由一个失足妇女所生的私生子。

虽然冈萨科夫因为膝下无子把他找了回去,但这个尴尬的身份却一直给他带来莫大的困扰。

受人嘲讽和取笑是经常的事,这也导致他的性格由原本的开朗善良变得越来越阴暗偏执。

好强的他自然经常把那些明里暗里对他冷嘲热讽的人揍得鼻青脸肿。

但这样的发泄并不足以减轻他内心的愤懑和无奈。

他最终选择远远逃离那个本不属于他的家庭。

从军做了一名骑士。

但他无法改变自己的血脉,强硬的冈萨科夫自然也不允许自己唯一的儿子混迹在一群没有前途的**中间。

依靠他父亲的影响力和人脉,冈迪哈特入伍半年就被提升为副统领之职,在驻守库洛城的庞森将军麾下成了一名基本没有用武之地的先锋官。

按理说他本应该对父亲的安排有所感恩,但他却为自己始终无法摆脱这个可恶阴影而耿耿于怀。

受这种畸形心理的影响,他变得比任何人都更渴望成功。

渴望自己能建功立业博取最大的荣光。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洗刷掉自己不堪的出身所带来的耻辱,让那些敢嘲笑自己的家伙永远闭上那张臭嘴。

这种渴望毫无疑问地变成了他内心最大的欲望,从而指引着他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朝着这个唯一的方向。

他以超强度的训练竭力把自己这具躯体锤打得趋近完美,挤出所有的时间来提升自己的剑术和骑艺,并在别人都睡觉的时候还不断研读各种兵法和谋略书籍。

因为他明白,要想获得别人难以企及的成就,就必须比别人更要舍得对自己残忍。

他在军中自然成了一个异类,在别人的眼中,他自然成了一个疯狂自虐的家伙,因此同等级的军官基本上都与他没有任何来往。

当然,他也不屑于把精力花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交际应酬上。

在他眼中,这些整天不是喝酒就是聚众赌博的家伙虽然看上去很是悠哉,很是享受。

但无疑都是一群毫无斗志的废物。

他自己如此,对待自己的部下当然也是严苛。

受他统管的先锋纵队从原来的两千人编制,很快被他折腾到不足千人,淘汰了一大半。

这些剩下来的手下,自然被他调教得令行禁止,言出必从。

甚至就算是冈迪哈特的顶头上司杜尚统领也无法直接调动这批人,必须得先经过冈迪哈特的点头才行。

他就像一只隐藏在黑暗中不停打磨自己利爪的雄狮,在默默地等候着时机。

时机一到,自要一鸣惊人。

因此,当矿场BAO动的消息刚摆到庞森将军的案头,冈迪哈特就如同嗅到了肥美猎物的气息,早已苦候良机多时的他当仁不让地立马请求出战。

毕竟喀特行省近十年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战事,作为经过冈迪哈特地狱般训练的先锋纵队成员,自然早就和他一样被憋到在路上遇到棵树都要放倒的地步。

冲进铁锤镇的队伍很快如洪水一般漫溢开来。

很多还不知怎么回事的镇民犹自翘首而望,但下一刻他们的脑袋就已经滚落到了地上,张开的眼睛里只是一片愕然……

冈迪哈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在他的眼中,这些低贱而愚蠢的平民有着某种让他异常讨厌的原罪。

而现在,他正好借着剿匪的名义把这些贱民杀个精光。

乱匪在自己面前逃之夭夭,这实在是令他极为沮丧和烦躁。

但这种烦躁并没有让他陷入思维混乱。

反而很快就给他带来了灵感:“让这些该死的家伙逃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今天就被我一网打尽,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剿匪有功的小功劳而已,我何不乘乱把事情尽量搞大些?乱匪制造的惨祸越惨重,就越能让我的功劳显得重大,如此一来,接下来对乱匪的追剿自然得交给我来负责,这可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追剿呢!只是那道诡异的藤障得好生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此,看着手下把一个个无辜的平民砍死刺死,他的心情开始变得好了起来。

“住手!她又不是匪徒!”

随着一声震彻云霄的怒吼,一个男子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一根通火铁钎,怒气冲冲地单手一挑,一下就把一个骑兵手中的长剑磕飞,原来这个骑兵正要砍杀一个吓得已经忘记了自己有腿的女子。

这男子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听得满街惨叫声而匆匆奔过来的布里斯。

那被他救下的女子回过神来,吓得连滚带爬地躲在了布里斯身后,却正是葛瑞丝。

原来她正打算去找布里斯说说杰恩的事。

布里斯所引起的异动在一片混乱中自然格外突出,一下便让远处的冈迪哈特来了兴趣。

那个跳下马把自己佩剑捡回来的骑兵正要朝布里斯发起攻击。

“退下!”

已经赶过来的冈迪哈特大声喝止了他。

但这个骑兵显然不甘心:”统领大人,这人定然是个乱匪!“

冈迪哈特冷冷一笑:“这还用说吗?敢攻击帝国军人,自然就是乱匪!”

布里斯听得血管似乎都要根根迸爆:“你们都眼瞎吗?连镇子里的人也杀!”

“啧啧,典型的乱匪口吻,因为只有乱匪才敢这样辱骂帝国军人!“

冈迪哈特就像一只无聊的狮子在戏弄着一只可怜的兔子。

似乎只有激起这只兔子最彻底的愤怒并因此而疯狂,才能让自己高兴一点。

布里斯虽然是个铁匠,却不是个蛮人,更不是个傻子。

这短短的几句话,已经让他明白自己身处何种处境。

显然铁锤镇已经成了这个冷血统领的猎物,这场屠杀不过是他在为自己的战功作弊。

而自己,显然已经被这个家伙选中为他用来练手的玩物。

果然,冈迪哈特很轻松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只是双脚刚落地时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对地上的污血弄脏了他的靴子感到极为不快。

他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布里斯。

布里斯因为方才正在打着铁,还没来得及披上外衣,光着膀子的他显得格外壮实,皮肤在火光下泛着红润的光泽,结实的肌肉以非常完美的比例匀称地分布在全身各处,呈现出一种雕塑般的质感。

冈迪哈特清楚地感觉到了这具躯体中所蕴含的力量。

让一向自诩身材极佳的他,都不免对这副堪称完美的身躯生出了些许的妒忌。

进而觉得自己在身体的锻炼上还有很大的发挥余地。

而布里斯也一样警惕地打量着他。

他在意的不是冈迪哈特的相貌和身材如何,而只是关注这个可恶家伙的眼睛。

曾经有个讨厌的家伙告诉他,面对凶猛的野兽,勇敢地直视它的眼睛才可以让自己保持足够的清醒。

因为对手眼神的变动,能最清楚地反应出它的真实意图,从而可以让自己在第一时间采取最正确的应对措施。

当然,后来那个讨厌的家伙告诉自己,这只是他被一条恶犬追赶后的感悟,实际效果以一条被咬烂的腿做了最好的证明。

但是此刻,布里斯却真觉得自己是在面对一条来自地狱般的恶犬。

那看似平淡且充满鄙夷的眼神中,潜伏着魔鬼般的杀戮欲望。

这种欲望显然打算毫无拘束地释放出来。

而自己自然是他的首选目标。

一念及此,布里斯也不作它想,知道自己想要安全地躲过这一劫,除非先把这个歹毒的家伙杀死!

“去死吧!该死的混蛋!”

怒火被完全点燃的布里斯,举起手中的铁钎就朝冈迪哈特直戳而去。

看似鲁莽笨拙,全身的劲道却拿捏得非常巧妙,足下更是呈前弓状。

这无疑是最明智的一种试探性的进攻姿势。

这让他能集中全身力量压抵在铁钎上,却又不至于目标闪躲落空导致自己失去身体的平衡而一下就被对手反杀。

“呵呵,不错嘛,看来果然是个有经验的乱匪!”

冈迪哈特在欣赏之余,不免又故意给布里斯制造了一点心理上的压力。

“放你(完美分隔专用)M的狗屁!”

布里斯沉着应战,嘴里却自然也不甘示弱。

毕竟有个家伙说过,就算打不过,骂怎么也得占点上风才是。

只是他没料到,自己这句很寻常的骂人脏话,却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钎直戳进了冈迪哈特的胸口。

让他顷刻间气得原本英俊的脸庞都扭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