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封信：关于贵格会信徒

你已经听说过，贵格会的信徒在耶稣基督的时代就有。他们认为，耶稣基督就是第一个贵格会的信徒。他们说，在耶稣基督死后，宗教几乎已经腐败了，而且就这么腐败了大约一千六百年。但是，总有那么几个隐藏在人世间的贵格会信徒，他们保存了在世上其他的地方已经熄灭了的圣火，一直到1642年，他们才终于让圣火之光在英国成为燎原之势。

当大不列颠被三四个教派以上帝的名义发起的内战打得四分五裂的时候，莱塞斯特公爵（comté de Leicester）领地上有个名叫乔治·福克斯[30]的人，他父亲是丝织业的工人。乔治·福克斯突然对人们说，他要像个真正的使徒那样向人们传教。他说的像使徒一样，就是指像使徒们一样既不会读书，也不会写字。他是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品行无可指摘，心怀狂热的信仰。他从头到脚穿着皮制的衣服，走村串乡，毫不掩饰地反对战争，反对教士。如果他只是反对战争，倒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他还反对教士，所以不久便被关进了监狱。后来，他被带到戴尔巴初级法院。福克斯见法官时，头上还戴着皮制的帽子。司法警察打了他一个大耳光，对他说：“臭要饭的，你不知道见法官大人的时候要脱帽吗？”福克斯把另一边的脸凑上来，请求司法警察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再打他一个耳光。在审问之前，戴尔巴的警察想让他发誓。他对法官说：“朋友，你要知道，我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地提到上帝的名字。”法官见这人对自己讲话的口吻毫无敬意，便叫人把他送到疯人院，让他去受鞭刑。乔治·福克斯一边赞美上帝，一边去了疯人院；疯人院里有人毫不含糊地执行了法官的判决。打完之后，他又请执行鞭刑的人再多打他几鞭子，好拯救他的灵魂，这让执行鞭刑的人吃惊不小。这些人二话不说便又打了起来。福克斯受了双倍的刑罚，还真心实意地感谢不尽。他开始对这些人说教起来。开始时，人们笑他，笑着笑着，便开始认真听他说教了。因为热情是一种可以传染的病，有几个人便被他说得动了心。就这样，用鞭子抽打他的人成了他的第一批信徒。

从监牢中被放出来之后，他与十来个新收的信徒在乡下四处游走，为反对教会而向人们说教。他经常遭受鞭打。有一天，当他被绑起来示众的时候，他声情并茂地对公众说教起来，有五十来个听众皈依了他的宗教，其他的听众也开始对他十分关心。混乱中，人们将捆绑他的绳索解开，又去找那个仗势迫害他的圣公会神甫，而且把神甫绑起来示众。

他还大胆地让几个克伦威尔的士兵皈依了他。这几个士兵离开了军队，并拒绝宣誓。克伦威尔不喜欢那种没有战斗精神的教派，正如教皇西克斯特五世[31]预言说的那样，“没有男女私情”的教派，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克伦威尔利用权势迫害这些人，把他们都关进监狱里。但是，你越是迫害某个教派，这个教派的信徒人数反而越多。被关押的人从监狱里出来之后，声誉反而更加响亮，就连看守他们的狱卒也皈依了他们。不过，这个教派的声势之所以日益扩大，是福克斯自认为受到了神的启示。因此，他认为应该以有别于其他人的方式讲话。于是他开始在讲话时全身发抖，装腔作势，挤眉弄眼，忽而屏息静气，忽而粗声大叫。就是德尔斐的女祭司，也比不上他的神气活现。时间不长，他便习惯了表演神的感召。而且没有过多久，除了装神弄鬼，他再也不会以别的方式讲话了。这是他传授给信徒们的第一种才能。信徒们真心诚意地像主子一样，极尽挤眉弄眼之能事，在受到神的感召时，浑身上下不停地剧烈抖动。所以人们才称他们为“quaker”[32]，这个词本来就是指“身体抖动者”的意思。老百姓常模仿他们的样子，逗人开心玩。人们全身上下抖个不停，囔囔着鼻子讲话，装腔作势，便自以为有圣灵附体了。但要让别人相信，得有奇迹。于是他们便编造了一些奇迹。

教主福克斯当着众人的面，公开地对审判官说：“朋友，你要当心，你迫害圣人，上帝不久会惩罚你的。”这个审判官是个酒鬼，天天喝有伤身体的啤酒和烧酒。两天之后，他在刚刚签署了关押几个贵格会信徒的判决书之后，便突然中风而亡。人们不认为审判官的暴毙是因为嗜酒过度，都说是圣人的预言实现了。

审判官的死，比成百上千次的说教和装腔作势的表演更加有效，贵格会的信徒更多了。克伦威尔眼见贵格会的信众日益增多，便想把这些人拉过来，为己所用。他传话说要给他们金钱，但是这些人拒绝被腐蚀。有一天克伦威尔说，这是他唯一没能用金钱战胜的宗教。

在查理二世时期，他们有时候也会受到迫害，不是因为宗教的问题，而是因为他们不向教会支付什一税，因为他们不用尊称“您”称呼法官，因为他们拒绝按照法律的规定宣誓。

最后，苏格兰人罗伯特·巴克莱（Robert Barclay）于1675年向国王递交了《贵格会信徒辩护书》。这是一本非常好的作品。这本题词献给查理二世的作品的内容，不是庸俗的奉承，而是大胆地说出了真话、提出了恰当的好主意。

罗伯特·巴克莱在这份书信最后对查理二世说：“你领略过甘苦，经历过盛衰。你曾被你统治的国家驱逐。你曾体会到压迫的分量，因此你应当知道在上帝和人的面前，压迫者是多么可恨。在你不得势的时候，上帝还记得你；在经历过如此多的磨难和祝福之后，你的心若变得硬如铁石，你若忘记了上帝，你的罪恶将更加深重，你的刑罚也将更加可怕。因此，不要听你宫中那些阿谀奉承者的话，还是听听你的良心怎么说吧，你的良心永远不会奉承你。你忠诚的朋友和臣子巴尔克莱。”

更加令人感到吃惊的是，这封由无名百姓写给国王的信竟然奏效了，迫害由此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