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元瑾遥很不对劲。
她开始频频召见言昭入宫,留宿。
宫人们都议论纷纷,因为女皇陛下不像从前那样,而是直接把言小侯爷留在宣德殿内殿。
虽然这也不意味着什么。
但是元瑾遥说的是她想要安慰出征受了大罪的言大人。
这说法就着实意味深长了。
和亲王殿下是正亲王,他又是萧家的嫡子,平日他与女皇陛下虽然表面鹣鲽情深,但实际上貌合神离,旁人不清楚,他自己必定清楚。
此时他的处境十分尴尬。
女皇陛下最近几个月初一十五都不来他寝宫了,只有在面见群臣或者命妇的宴会才会跟他假装伉俪情深。
但萧青皓还是很稳,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反正他之前对元瑾遥也是爱答不理的,与女皇成婚,在他眼里本就是侮辱,难道还要他曲意逢迎吗?
至于陆尧,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即便元瑾遥生下了与陆尧的儿子。
元瑾遥虽然以女子之身登上皇位,但她还是应该传位于自己的儿子。
但陆尧出身卑微,这样的人做储君的生父自然不妥。
他一直表现得很大度,很无所谓。
直到一年之后,女皇怀上了第三个孩子。
皇嗣的生父不是一直得宠的仪亲王陆尧,而是——言昭。
不管宫中什么情形,满朝文武最在意的是江山储君人选又多了一位。
绵延皇嗣是帝王应尽的职责,女帝也不例外。
女皇陛下依然没有册封言小侯爷。
虽然亲王名分高于侯爵。
但想必言家也不愿他们的独子成为女帝后宫的附庸之一吧。
反正元瑾遥觉得言锡是挺不想他儿子成为所谓的亲王。
在她试探言锡的时候,言锡那掩盖不住的厌恶。
若不是她是女皇陛下,只怕他下一秒要来指责她不守妇道,勾三搭四,不要再靠近他儿子了。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有了名分,将来他心里想的那些事会更容易。
不过反正元瑾遥已经宣布长公主是言昭的孩子,如今腹中的孩子也告诉天下人生父是谁。
其实没有什么差别。
他终究还是不想让她靠近他儿子的。
当年二王之乱后,元瑾遥秉承父皇与太子哥哥的遗志,轻徭薄赋,治法严明,天下太平,海清河晏。
虽然她是女子,但天下民意终究是渐渐向着她了。
如今她再度怀有皇嗣,臣民皆庆。
但世间的事,总是那样不合时宜。
那日,宫中乱成一团,整个宫里的太医都围在宣德殿,宫人们更是里三层外三层跑来跑去,听说太后秦筝听闻女儿出事,竟然就像感受到了什么,忽而神志清醒了。
元瑾遥流产了。
她怀的是皇嗣,但她不是嫔妃,她是女皇,谁敢害她的孩子?
天下万事,多为利而来。
与皇嗣有关的,只有女帝的几位丈夫。
言昭是孩子的生父,必然不可能。
陆尧是太医,他又与女皇育有一子,他很可疑。
所以他被皇嗣的生父带去审问。
因为女皇陛下伤心得不能下床,就连国事都交给和亲王代理。
然而事情的走向却出乎意料。
陆尧拒不承认,还指出女皇生产前一直是他照顾,他断不会趁机下手,反而是和亲王明明女皇没有召见,还常常来宣德殿看望,十分可疑。
陆尧是太医,他准确地说出了致使女皇流产的原因,太医院全体太医都得出一样的结论后,而后又在和亲王寝殿搜出致使女皇流产之物。
和亲王大喊冤枉,却百口莫辩。
但元瑾遥并没有把他怎么样,只是将他的行径公之于众,并将他禁足,然后让他父亲回京请罪,顺便削去了他父亲一半的兵权,然后顺便再挑了几个有些根基但根基都不深的年轻人去分他的兵权,回边关镇守,锻炼锻炼。
这样的手法,过几年又是一样。
萧述理亏,倒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现在不敢谋反,那他就只能忍着。
言昭对元瑾遥说:“陛下真是高招。”
元瑾遥平静地说:“朕与你的孩子被他害死,你一点都不心痛?”
言昭笑了:“陛下绝不会拿自己的亲生骨肉去陷害和亲王。”
元瑾遥说:“你对朕而言的价值已经没有了,朕自然不会在乎和你的第二个孩子。”
他懂她,她为了帝王之位,可以伤害他利用他,可以用尽世间一切算计,但她绝不会伤害自己的亲生骨肉来达到目的。
或许他从来不是够聪明,而是够懂她。
她曾经亲眼目睹先帝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杀了嫁入后宫的和亲公主腹中孩儿。
那晚她一个人躲在御花园草丛里。
她说:“为什么父亲会亲手杀了自己的骨肉。”
后来有一天她知道,原来和亲公主为了留在后宫,竟然自己先动手要堕去胎儿。
这些都是母亲告诉她的。
母亲说,有时候父母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无奈,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她明白了,可是她绝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有那样的无奈,她会做一个能保护自己骨肉的母亲。
这些,言昭都知道。
而且,陆尧对她,从来都是真心真意,那日陆尧的反应,绝不像是元瑾遥真的滑胎伤了身体。
而元瑾遥此刻的反应已经验证了他说的。
女皇陛下亲自陷害自己的正亲王,他又怎么逃得过。
就如同当年嫁入大周皇室和亲的自己的姑姑平宣公主在她随太子哥哥往大周出使时,与皇族亲眷讲的宫廷秘辛那样,大周先帝亲自陷害先皇后,皇后又怎么逃得过。(见《长乐馥》)
言昭说:“陛下一定很累,要保重身体。”
他不在意她为了陷害萧青皓利用他欺骗他,他只关心她是不是太累了。
他只希望她能得到她想要的,希望她开心一些。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她或许早就知道他为她做的一切。
可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