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缘分——“女友”变红娘成就姻缘

作为东映动画的新人,宫崎骏有时免不了失意。这时,他还是会通过观看《白蛇传》来调节自己的情绪。但是,一次观影经历,令他改变了先前的观点,他“移情别恋”了。

《白蛇传》的编剧和导演都是薮下泰司,大工原章和森康二负责绘制,经过“二战”之前的老一代人与“二战”后成长起来的新人的共同努力,这才有了我们后来见到的《白蛇传》。该片一经上映,便广受好评。

宫崎骏更是在其中找到了前行的动力和方向,但是随着观影次数的增加,他在《白蛇传》中看到的便不再是感动和激励,而是有些失望和愤懑——影片的制作技术实在是太过拙劣了!

《白蛇传》虽然称得上是一部经典,但由于战前技术水平有限,战后休憩致使行业发展停滞,于今天而言,这种制作绝对是非常粗糙。此时,宫崎骏对《白蛇传》的感情变得复杂起来,他发现自己不再喜欢白娘子了。那种少年时代情窦初开的感情,现如今已经化作了一种友情,一种对人生指路人的感激之情。但是,宫崎骏和白娘子的缘分并没有在友谊这个层面上终结,他们之间仍旧存在某种奇妙的联系。

在东映动画里,有一位女前辈,她是工会斗争的积极分子。当时,宫崎骏也参与到了工会当中,对这位前辈的印象非常深刻。因为宫崎骏总是非常积极,每次演讲和游行都是争先恐后地站在最前面,所以很快就坐上了工会的第三把交椅,也正是那个时候,他成为了东映动画工会的总书记。那位给宫崎骏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前辈名为大田朱美,也是当年《白蛇传》的动画师。

宫崎骏之所以会对大田朱美产生好感,不仅是因为两人同处工会,有着共同的志向,更是因为她与红色中国有着莫大的联系。大田朱美的父亲大田耕士在日本漫画教育协会担任会长。宫崎骏曾经担任《虞美人之坡》的编剧,而女主人公的祖父原型便是大田耕士。大田朱美进入东映动画之后,通过父亲的好友岛田耕的引荐,这才成为工会的一员。岛田耕是电影产业工会的总书记,他与中国的关系极为密切,当时宋庆龄等人设立了一个“国际反帝国主义同盟”,岛田耕与这个组织存在深刻的渊源。

正是因为这些背景和原因,宫崎骏忍不住多留意起大田朱美,而这一留意,他坠入了爱河。宫崎骏发现,即便抛开这所有的关联,只看大田朱美这个人,他都会感到莫名的欢喜。他喜欢上了这个女子,一个在现实中真真切切存在的女子。他依旧感谢白娘子,冥冥之中仿佛是她在牵线。这也意味着,宫崎骏的爱慕对象已经从虚拟世界来到了现实。

宫崎骏向大田朱美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心。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有着不凡的气质,也令大田朱美颇为好奇;相处久了之后,她被宫崎骏的温暖、童趣和爱心所打动,坠入了爱河。成为恋人之后,二人也曾有过约会,但是他们的约会内容却跟普通人大不一样。

这天下班之后,二人一同去吃晚饭,在用餐的过程中,聊天话题围绕在《雪后》这部片子上。这是一部宫崎骏非常喜欢的影片,他时常听影片中的歌曲,在画“恶搞”菲亚特的画作之前,他听的便是《雪后》的歌曲旋律。

“朱美,你知道吗?《雪后》这部影片实在是太难得了!我从来没有看过能够如此直截了当刻画人心的漫画,而且影片的创意也很棒!”宫崎骏激动地说。

大田朱美回答道:“确实是一部好影片,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有时候在办公室里都能感觉到你在听它的主题曲。”

“是啊!它的旋律充满了画面感。在之前,我曾经怀疑过自己,认为自己成不了漫画家。但自从看了《雪后》,我开始庆幸自己是一名动画师,我也想用画笔呈现出一个完美的世界。如果我有这个能力和机会,那么我现在的工作就是最幸运的了!”说到这里宫崎骏不禁激动起来。

大田朱美微笑着看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宫崎骏接着说道:“近期我又看了一遍《白蛇传》,我突然感觉它是一部失败的作品。”

“哦?为什么呢?”大田朱美知道宫崎骏一直都很喜欢《白蛇传》,他突然提出批评,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之前,我只是被白娘子和许仙的爱情打动了,但是如果跳出爱情这个圆圈,却发现整部影片剩下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影片对于爱情的刻画似乎着墨太重,人物形象也过于偏重白娘子,其他人物的形象则非常单薄。作为一部动画电影,剧中的每个人物都应该尽可能地丰满起来,如此‘厚此薄彼’,实在过于失败。”

大田朱美听了宫崎骏的一番话,点头说道:“一点细节都要尽善尽美,每个角色都要完美把控。”

“对!就是这个意思。”

随后大田朱美又指了指宫崎骏的餐盘:“里面的东西也要完美地消灭掉。”

宫崎骏这才发现自己只顾着说话,饭菜竟然还没有动过。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埋头开始吃饭。

吃过饭之后,二人来到公园散步,走了一段时间,感觉有些累了,于是找到一张长椅坐了下来。

前不久,宫崎骏刚刚当上公会书记。大田朱美担心他不习惯,于是问了一句:“书记的工作会很繁重吗?”

宫崎骏轻松地答道:“情况还好,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份变了。之前是我在拜托老板给我一份工作,现如今我竟然与员工一起去向老板‘讨公道’,想来还是蛮刺激的。在工作中,我对高畑勋前辈有了更为深入的认识,他总是一副慵懒的样子,说起话来也很唠叨,但他却有了不起的组织能力和创作才华呢!”

一股微风迎面吹来,传来一阵小孩子开心的欢笑声。宫崎骏顺着风来的方向望去,发现公园里的空地上,一家三口正在幸福地游玩。小孩子应该是刚刚学会走路,爸爸在前面一边慢跑,一边回头;妈妈则跟在孩子身后,小心地呵护着;中间的孩子一直在开心地笑着……

宫崎骏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家三口,直到他们走远。大田朱美看他望着远处沉默了很长时间,于是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听到大田朱美的声音,宫崎骏才回过神来:“哦,没什么。我只是在看刚才那一家三口,观察他们走路和跑步的样子。那个小孩子应该是刚刚学会走路,所以妈妈跟在后面显得非常紧张,她的步伐也透出了一种紧张感。而爸爸看到孩子的成长,则是喜悦大于紧张,他似乎在想象孩子长大以后飞快地跑起来的样子,所以在跑步姿势上展示出了一种轻松感。我想动画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吧。所谓动画,绝不仅仅是‘让画动起来’而已,关键是要动得自然,每一幅画面都要符合它自身的活动形态。与此同时,也要把漫画人物的情绪淋漓尽致地传达给观众。”

大田朱美顺着宫崎骏的思路说道:“我们坐在这里,眼前走过形形色色的人,我们通过他们的表情和动作就能够推断出他的心情。就拿远处那位身穿职业装、手拿公文包的先生来说,他走路懒懒散散,面部无精打采,想来一定是工作不顺利吧。”

大田朱美的话给了宫崎骏莫大的鼓舞,她就是宫崎骏的知音。因为志同道合,所以懂得他的想法,更能把他心中所想以语言的形式表现出来,给了宫崎骏一种被理解的温暖。

没有浪漫的氛围,没有感动的惊喜,也没有火热的情感,这是一场“只谈论工作”的约会,让人无法理解,却又流露出可贵的温情。

1965年10月,宫崎骏和爱人大田朱美举行了婚礼,婚后二人一直过着幸福的生活。两年之后,他们迎来了第一个孩子,是一位如同小王子般阳光的儿子。1968年,宫崎骏的原画《太阳王子》上映了,他兼任影片的场景设计,这部片子成为日本动画发展史上的里程碑。从这之后,宫崎骏和他的太太一同参与到了动画制作当中,他们还一起合作完成了《穿长靴的猫》和《幽灵船》。1969年4月,宫崎骏夫妇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了,为这个家庭又增添了一些温暖的幸福。

再次谈起白娘子的时候,宫崎骏总会有诸多感慨,这个曾经被当作“初恋女友”的影视人物,竟是自己的婚姻红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