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狮子回头

酒宴开得盛大,收尾却十分潦草。一桌贵胄公子、才子佳人,纷纷借故离开,人走茶不一定凉,因为刚刚酒过了三巡,菜至五味,正是应该吃的兴起的时候。

李玄毫不尴尬,手中筷子不停,一桌精致地南北菜肴,品尝了大半,酒意微微上涌,似醉非醉,心中却在品评着各色菜式的口味如何、用料怎样。

以叶芸儿的身份地位,本来这宴席,她当是当之无愧地主角,然而今天的气氛实在太诡异,发展实在太出人意料,仿佛是陈宴曦和李玄早就约定好了一样,叫来了半城的贵人,给人家啪啪打脸戏耍了一番,那些人除了保持风度没忘了向叶芸儿致意之外,实在也没有更多的心思巴结或者笼络这位天之骄女,好多人来时设想的饭局交际方案都无处着力,所以干脆走为上策。

李玄吃的很尽兴,三月楼不愧为长安城有名的酒楼,楼中厨师手艺确实有值得称道的地方,不说别的,就是这些南北菜式,以往只要掌握一系,就可以捧火一家酒楼,而在这里,居然全都涉猎,且口味地道。他是吃中的行家,品味琢磨是他浸入骨血的爱好,所以他吃的很认真,品的很细致,确实也十分开怀,间或为叶芸儿夹菜,与陈宴曦对饮,都泰然自若,至于那些贵人们纷纷离席,他并不在意。

他不在意,陈宴曦就可以不在意,所以三月楼最上好的包间,明明这般宽敞明亮,却只坐了三人,围着一大桌子菜吃的额头见汗、满面红光。

叶芸儿吃不了许多,浅浅尝了些菜式也就停下了杯筷,她自小锦衣玉食并不太稀罕三月楼的酒菜,倒是回忆起荒原大河之畔李玄的烤鱼,记忆犹新,便道:“李小玄,不知哪天还能再吃到你的烤鱼,至今仍叫我回味。”

一旁陈宴曦奇道:“莫非李兄还深通烹饪之道?”以往在他眼中,烹饪可实在不是什么高贵地职业,厨子和其他下人也没什么区别,但是自从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之后,他便再也不敢那么去看待了,所谓人不可貌相,有时也说的是不要囿于固有印象对某类人进行评价。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厨艺虽然是小道,却也是人人都离不开的小道,民以食为天,哪个人能不吃饭,哪个人又不爱吃好吃的饭菜呢?所以而今看来,他觉得厨艺精湛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得道,也是对某种学问的精深。

李玄见他问的诚恳,一边酒菜不断入口,一边道:“烤鱼都是野外将就一下的,算不得什么好吃的,你们若有兴趣,明天我便给你们做些美味地东西,只怕你们不要将舌头都吞了下去。”

身旁少女听说他还有比烤鱼更拿手的菜式,不禁口舌生津,道:“那还等什么,不如现在就回去准备。”

李玄莞尔:“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别着急,明天赶个大早,我去采买了最新鲜地食材,再给你做不迟。”

一旁陈宴曦道:“何须李兄亲自采买,你告诉我需要些什么,明天我着人抢购一早上第一批食材回来。”

“诶——这可不行!”李玄摆摆手道:“这道菜我非得亲自挑选食材不可,你若有心便派一个熟悉长安市井的小厮给我引路便可。”

“那我也让小米跟着你,她最善砍价,想着你答应我的事,你那点银子可得省着花。”叶芸儿顺势接口,眼中笑意盈盈,可是那一点点狡黠却几乎让李玄的酒立刻就醒了,那一套脂砚斋的水粉呦,可真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心中不由得一抖,暗道:“女孩子要是惦记点什么,记性可真的好!”

三人谈笑畅饮,一顿饭倒也吃的畅快,末了三月楼的掌柜上来问陈宴曦道:“小陈公子,尚有许多菜式没上,可需装了食盒送到府上?”三月楼的规矩,点了的菜只要是下了菜单不管上没上桌都不能再退的,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陈宴曦是个典型的唐国人,骄傲是源自骨血之中的本能,可要面子也是唐国人普遍都有的毛病。这一遭晚宴,客人全都提前离开,近半菜式终究都没有摆上桌来,三月楼的消费一点都不便宜,所以这等于凭空浪费了一半,老板事后询问是否将没上的菜式装了食客送到他府上,可以说是完全顾及到了他的颜面,很会做事的了,然而小陈公子在李玄和叶芸儿面前却更要那一点面子,干脆大手一挥:“不必了。”

三月楼的掌柜自然没什么所谓,可是李玄却忽然叫住了准备告退的掌柜,问了问没上的都有哪些菜式,具体都是些什么食材做的,口味属于哪种派系。

掌柜听他问得仔细,知道这位只怕是个极有经验的食客,便一一说了,听完之后,李玄略微思索一番道:“提个小小建议,你跟后厨那位掌勺的大厨说一声,东三道的菜式大可以多放半勺糖,他若不信,可以自己做了试吃一下。”说完拍拍掌柜的肩膀,几人便付账离开。

晚间星斗漫天,李玄和叶芸儿坐在马车中缓缓向天下楼的所在驶去,离开长安城最繁华的街巷,马车渐渐驶入清净的街道中。

叶芸儿期待着明天的美食,三番五次向李玄打问,李玄却顾左右而言他,并不肯透露半点,反而惹得少女心头发痒,更想知道了。

在路口告别了小陈公子的马车,双方约定好明早采买的事宜,李玄又邀请陈宴曦明日中午也来品尝自己的手艺,小陈公子本没什么事,当然一口应下。

一夜无话,山间幽静,李玄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算是度过了人生中在长安城的第二天。

待得雄鸡报晓,他便早早起来,收拾一番,轻装下山,往城里去。

大丫头小米早早地起来,按着叶芸儿的吩咐与他同去,一路上哈欠连天,睡眼迷离,要不是和李玄同乘一马总能闻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只怕早就倚着他睡着了。

到了约定的路口,李玄同小陈公子派来的小厮汇合,三人两骑悠闲地往城内的市场去。

路上小米这丫头揉着惺忪的睡眼疑惑道:“李公子,咱们起得这般早,到底要采买些什么食材,做个什么稀奇的吃食啊?”

李玄微微一笑:“要买的东西可多着呢,今天咱们就只做一道菜,就叫‘狮子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