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师兄,我又吃子喽!嘿嘿嘿!”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老者,他一只手轻轻捋着雪白如银的五寸长须,一只手从棋盘上拿走对方被吃掉的黑色棋子,满脸得意的嘿嘿笑道。
“呵呵!老七,我们八位师兄弟,也就你能在这三尺棋盘上占得我的便宜喽!”对面的人,同样是位老者,只不过他一身白袍,正手着黑子。
两位老者,正盘坐对弈。两人气度不凡,眉眼开合间尽是沧桑渡尽的通达和精藏,不知年纪几许,但皆是鹤发童颜,浑身透露着超然世外的豁然与神秘。
天气正好,不湿不燥,万里云海间,飞鸟相与还。棋局还在继续。
“师兄,你说这寸不寸啊!那家伙事不偏不巧的咋就正好落在了咱们家了?
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不幸啊……”黑袍老者此刻全然没有那乍一看去,百般尽是道骨仙风的伟岸气质,一副手舞足蹈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在向兄长抱怨的弟弟。
白袍老者安稳端坐着,双目微眯,长眉如银色雪瀑,垂挂飘摇,他一脸的慈祥和蔼,神情悠然。
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气势深沉,给人的感觉就像这轻轻一个腔调,就随意的把一片大海沉进了大地,万般沉稳坚定。
在那安静的目光中,有温和的光,给人以坚定的力量,仿佛早已将千百年的岁月看穿,把千万次巡回折腾的生命看透,一切天崩地裂皆如过往云烟,不足挂齿。
他轻轻抿嘴一笑,毫不在意道,“管他娘的去球,要死鸟朝上,不死鸟晃荡,爱咋咋地!
这东西是老天给的,谁他娘的也别想从老子这把拿东西夺走!不服就来干,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不死,WHO 怕 WHO 啊!”
黑袍老者咧嘴大笑,声贯云霄,“哈哈哈!师兄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硬气万丈!不过你这从西方界教廷那帮老教士学来的西方界语,可是运用的越来越纯熟啦!
哈哈!就是,去他娘的,只要他们敢来,咱们这山头的三两千个人,两三千把刀剑,人挡杀人,仙挡屠仙,就是他们西方界的天国神皇阿拉苏来了,也拉不住,老子照砍不误!”
白袍老者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仍然血气方刚的小师弟,满眼的爱惜。“你他娘的就会战前嗷嗷叫,真到上去干的时候,不还得靠老二老五老八么?你也就在我这吹吹牛X……无量天尊哟!罪过罪过!”他意识到自己犯了口业,赶紧念叨了两句尊上名号,不过他那混不吝的样子,倒有些怪怪的。
“嘿嘿!师兄,我那是辅助的位置啊,在后面放个冷箭,加个状态啥的不是我特长么?哈哈!”黑袍老者被说到了痛点,不好意思的摸着头道。
两人谈笑风生间,手下的棋子也没闲着,你来我往间,打的也是难解难分。
“对了,十五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师傅那一辈就稀稀拉拉两三个人,对他们一帮小的也管不过来,咱们几个老的可得多用点心呐。”白袍老者询问道。
黑袍老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暗叹师兄转移话题的功力又加深了,沉思两息后正色说道:“小十五还跟以前一样,自从三十年前那件事回来后,就一直闭关没出过洞府。
他们几个小的心里不放心,不时地都会去看看情况,到目前为止一切还正常……”他低着头沉吟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师兄我说,小十五这孩子因为那件事,整个人变化很大啊。说是他修行大道上的一次转折也不为过,我真担心他走上歪路。”他语气中满是担忧和疑问,不难看出他对这个“小十五”的关心和爱护。
白袍老者轻轻一笑,不以为然道,“你瞎操个什么驴屎蛋子心,他跟那帮小家伙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样你不知道?小十五道心坚定,天资过人,又很有主见,有上进心,他绝不可能堕入魔道的,这方面你就不用考虑,只是……”
他眯着眼,捏着银雪一样丝丝缕缕柔顺根滑的胡须,语气也变得不那么平静了,“只是这孩子从来都是心地善良,对人对事都是心怀慈悲,从不计较。但是那件事,却是不像他以往的风格啊……不过我相信,那件事绝不会像外界传那样……他从来不会主动招惹人,但是这一次却……唉!还得问他自己啊。”
黑袍老者也皱紧了眉头,眼神疑虑四起,手中拈起的棋子迟迟忘了落盘。
“别想了,他都快四百岁了,也不是小孩子了,心里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我们这些老家伙只要站在他背后给他师门的最大支持就好了。”白袍老者突然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
对面的黑袍老者也放下了棋子,双手插进宽大的袖口,前后摇晃着上身道,“也是,管他娘的谁对谁错,谁敢欺负咱们的孩子,就打他个龟孙的!切,WHO 怕 WHO 啊!哈哈!师兄我发音还对吧!哈哈哈!”
一时间天边云上,两个肆无忌惮,放浪形骸,间或夹杂着一丝丝贱贱的秉气的笑声,如狂风般乱舞四卷。
放眼望去,两人衣发飘飘,盘腿端坐于高邈蔚蓝的天际半空,一方青翠欲滴的碧玉棋盘横陈两人之间,绽放着温润的蓬蓬毫光,照的四周数十丈都是一片青绿色。
天空之上白云如海,在风中幻化万千,滚滚而过,川流不息。
金色的阳光倾洒而下,洒满了云上,浸染成朵朵金山,间或穿云而下,化成一道道如通天般的金色光柱,千万根射向纯白天云之下的光怪人间。
在两人的笑声中,由远方悠忽而至一道硕大的金色身型,“呼~”,一阵烈风呼啸出来,紧接着一对遮天蔽日的巨翅铺天盖地的遮阴过来,,带起阵阵汹涌旋风,搅乱了云层,将云朵打碎成颗颗细雪般的簌簌而下,又迅速消弭与天地间。
来到了近处,才发现这是一头浑身金黄的大鹏,犹如浑然一体的金石生成,整体散发出荒蛮悠远的古老气息,阵阵如深海般的威压,让数百里内万千生灵,鸦雀无声。一显这来自于远古洪荒神兽的赫赫神威。
金色大鹏,浑身绽放着耀眼的金光,夹裹着洪荒威压,向远方呼啸而去,一声声铿锵如金石般的鸣叫,从远方传来,穿越千里依旧响彻天地。
鹏鸣在天际久久回荡,却也压不住两人越来越没心没肺的狂妄大笑,在这片天地间阵阵回荡。
金鹏刚去,突然一声如鲸鸣的沉沉闷响从另一个方向如远古部落的号角般,滚荡传来。鲸鸣未落,一个庞然大物便慢悠悠的穿行而来。
只见这是一头通体蔚蓝,肌肤上布满迷离幽蓝色星光的巨鲲。那无边无际的巨大身躯,仿佛沾满了整片天地,让日月寰宇都瞬间渺小起来,那超然的威压,更是比之刚才的金鹏有过这而无不及。
巨鲲不断翻滚着身体,掩映了日月星辰,睥睨万物,由此而来,到彼而去。如巨山般的身体碾过天空,整个世界一片黑暗,而比天空更加悠久的生命则在碾压着历史和岁月,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此时整片天空都在发出一波波巨大的嗡嗡声,那是天空不负重压的呻吟与时光不老的叹息。
巨鲲远远遁去,“真他吗聒噪!”白袍老者笑骂了一句,只见他随意的挥一挥衣袖,天地间被两个庞然大物弄乱的云朵、光线和气息都瞬间恢复如初,阳光也重新占据了人世间的阵地。
安详平和的午后,依然如初初般温暖静谧。
而刚才那几声贯穿云霄的兽鸣,也穿空而下几百里,传到了云下一望无际的深山之中。
只见方圆数千里内,群山连绵,高峰耸立如剑般直插云端,矮崖片片临渊而立。诸山之上或郁郁葱葱间掩映着楼台宫殿,或卵石荒草环衬着孤塔深洞。
有的山头坐立云上,其间宫殿楼宇宽大宏伟,有飞鹤灵禽飞舞其上,山间灵猿奇兽鸣叫穿梭,忽隐忽现。更有各类名目的灵药异草成片铺满,一个个身着灰色长衫的束发弟子徘徊其间,劳作不息。
有的山头则荒无人烟,兽禽不见,草木不长,一个个又大又怪的巨石错落上下千米高山,却有数座青灰巨石打磨搭建而成的简易宫阁矗立左右,如同一个个孤胆剑客,傲立顶峰,睥睨天下。
群山之间风格各异,气候亦自成一体,或有艳阳高照,仙气飘飘,有童男童女数十上百短衫舞剑;或有荒雨瓢泼,浓如苦墨,深蓝色的硕大闪电狂轰不止,数百上千交错内外,如天崩末世,不见其内如何;或有山雾缥缈,荧光璀璨,由山内不知处绽放朵朵霞光,如真似幻,恍若仙境,可见有人御物穿行,踏空而过,身下有异兽厮守,气势汹汹。种种这般,神异非常。
刚才的两座巨兽的嘶吼丝毫没有影响此间的安详,仿佛司空见惯般,更像是原本就为一体,无有神奇。
此刻,群山之中的西北尖角处,有一座不知几千米高的荒山,山成剑塔,比直不阿,在山顶处有一石府,不大,有五六丈长宽,高有一丈。
乍一看去,坑坑洼洼的青灰石块组合在一起,恰巧的就像浑然天成一般,简陋却透露着物与天合的大道气机。
石府之中,有一身着粗麻白袍的年轻男子,正静静盘腿坐在屋子正中一座一米高的石台上。
他长发披肩,身型修长,散乱在额前的黑发,遮掩着如盛世烟花、天朝锦绣般的俊美面容,一个“惊艳”何以了得!
他闭着狭长的双眼,眼角处残留着张目时的艳涟,两道如柳叶弯刀般的细眉微微蹙着,根根细毫柔润展列,带着性感的弧度,仿佛时时在散发着撩人心魄的魅惑气息,让人心神荡漾;顺流而下的鼻梁光滑如玉,挺拔如悬壁,仿佛彰显着遗世独立的超然。
两扇略显微厚的嘴唇红润如膏,此时正轻轻地落在一起,安详静默。
他坐在那,无声无息,四周鸟兽无踪,风雨无迹,寂静如墨。
他就像是一尊被遗忘的雕像,由四百年前的平凡岁月孕育,历经沧桑。如今岁月悠悠,经年已逝,旧人再度归来,俯仰间还是那个坦荡无痕的风月少年。
忽然,他那白皙如玉,轮廓清晰如刻的双耳猛然一震,紧接着整个人都仿佛从历史的尘埃中活了过来。
拉远了去端详那缓缓睁开来的双眸,眸子静若洪荒浩宇,深邃无垠,黑色的瞳孔深处似藏着无数的天地奥秘,两道金色的“万”字符号隐约闪动着,有紫霞色彩的云雾光芒在其旁氤氲流动,“万”字闪动着,旋转着,有一股大道眼前的神秘气机隐隐发散。
而他整个人则愈发显得古朴平凡。
可是细细望去,这仿似太上忘情般的双眸里,却又有着烟火未曾尽去的人世深情。
他眨了眨眼,灵动非人,上步看去,一开一合间,那双眼睛就仿佛讲述完了一部可歌可泣的悲情诗。
“还有35年就四百岁了。还真快啊……一晃就过去了30年啊……”他的眼神骤然一黯,嘴角微微撇着,像一个愁心少年。
“我的道心还是没有圆满啊……想我15岁筑基圆满,20岁凝神大成,30岁步入很多人终其一生走不出的金丹大道,感悟自身***则,60岁便触发了自身大道法则。成为万众瞩目的修真界的新星。
而修行至今已有365岁,入金丹到此,自身***则几近圆满,但不仅境界不满,就是一向最值得骄傲的磐石道心,也未曾达到金丹圆满境界。
如此无法突破自身法则界限,去触摸天地间的那道法则屏障,便不得化虚,化虚不至,大劫不来,则登仙无望……唉!孽缘啊!”
他喃喃道来,双目渐入迷离,心底骤然升起无限感慨。
他这30年的闭关静修,不修功法,也未修自身***则大道,却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忘掉那个陪伴了自己310年的人,忘掉那件让自己心怀愧疚的绝情往事。
可谁又能真正做到太上忘情那般神异非人的无上境界?情到深处,刻骨铭心哇!
他猛然气势一阵,方才的离愁别绪骤然荡然无存,他的目光变得坚韧起来,挺直了腰背,整个人又恢复了超然脱俗的气势。
鼻翼轻轻扇动,他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精光顷刻间骤然四射,“吾心向道,金刚不催,凭世间繁华无期,光芒万丈,我自独守道心,不离不弃,只此一生,不羡鸳鸯只羡仙!”他朗声说道,声如金石铿锵,斩钉截铁。
只听他话音刚落,空荡荡的洞府内,一声剑鸣如划破时空从他方而来,夹裹着裂金断石的呼啸,带着摄人心魄的锋锐气势。顷刻间剑啸鼓荡如洪水决堤,灌满洞府,震荡的整片山头的空间都在隐隐颤动。
“善哉!”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宏大,满是慈悲之意蕴含其间,话音刚落,一把通体闪烁着灼灼白光的玉柄玄铁长剑,飞舞到他的面前。
长剑四尺长短,笔直修长,剑身左右刻画着一个个玄奥神秘的符文,有点点亮银的光点闪烁其间,似循着一种繁复神异的法则,在剑身上下循循运转不息。
似乎就是这种神奥的光点运转,才使得剑身外源源绽放的亮眼的光芒。
“断水,一切都回不去了,不是吗?”他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穿过房墙屋瓦,越过山河石海,那是大道所在的地方,那是他舍弃了最珍贵的东西也要拼了命去的地方。
所以,既然舍弃了,那便舍了,错了就不挽回了。无他,只为一朝脱得三界六道,入得仙界,位列仙班。
夏日午后蝉鸣清脆,热风如浪,吹得整个世界一片静谧。
突然,一股庞大的气息在剑海派山门的西北方向猛然爆发,气势如虹,徒达四方。
紧跟着一声刺破苍天云霄的铿锵剑鸣,轰然而起,直上九天。
剑海派方圆三千五百里的各个山头上的弟子,听到这声剑鸣后,皆心头一震,迅速的将目光投向了西北方向那一座高耸入云的荒山。
“呦呵!这小十五金丹道心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