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贼船易上难下

在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后，第二天中午悠悠转醒的姜江刚一睁眼，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三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以纪南星为首的仨室友已经整整齐齐站在自己床边上，脸上还都挂着某种别别扭扭，不大顺畅的笑容。

“我去，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被面前三人的扭曲脸色唬得心头一跳，姜江下意识往被子里一缩，同时脑筋转得飞快：这如此奇怪又不情愿的神情，浮夸中带着温柔，担忧里带着讨好，莫非是……

“你们，你们几个，难道把我剪纸秘术的秘密捅出去了吗？”抖着眉毛，他颤颤悠悠吐出这个最让他忧心的假设，好在那几人随即做出的反应令他及时松口气：

“没有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事情，我们就算是说了也没人愿意相信。”三人同时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以表示自己虽然没什么特殊本事，但基础的常识还是有的：遇到这种事情，最要紧的就是将这秘密给捂好了，又怎么会大嘴巴往外说？

“总之你也别乱想，我们这次来呢，其实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轻咳一声，胖胖首先站出来，用标志性的慈祥面容代替其他两个给人道了歉，随后又借机抛出他们仨此行的真正目的：“所以呢，你看，这也算室友们给你的一点补偿；”

“刚开学时你不就一直嚷嚷着想‘收小弟’么？”见姜江眼瞳里隐约泛出光彩，豆荚适时掺一脚，推着旁边的纪南星就上前挑明了：“你看，小弟们不就来了嘛。”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算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以后不管你要做什么，就算和家族内斗也好，同别人竞争大宗师也罢，我们都极力配合，也省了你的麻烦。”咧开嘴，豆荚笑容中除了安抚外还有点不易察觉的讨好意味：“当然了，你要履行当初带我们几个做兼职的诺言就更好了……”

这是真的吗？瞪大眼睛看着面前三个表情相似又各有别扭的室友，姜江觉得自己还可以再躺久一点：这才躺了一天的时间，醒来后就达成伟大事业第一步了，简直不要太惊喜。

“你是说，你真的心甘情愿做我小弟了？”歪一下脖子，他越过面容诚恳的胖胖与豆荚，直接将目光锁定在脸色最扭曲的纪南星身上，似在探查对方真心：“你真的愿意？”

“嗯，怎么说呢……”挠挠后脑勺，纪南星脸色更黑了：要放在平时，凭他那暴脾气要乖乖被人压一头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现在情况特殊；

没守住当初的承诺与弄丢了珍贵的纸人都让他心虚气短，而对方因此遭受的苦难更让他过意不去。恰逢这时有人提出补偿办法，他一拍脑袋，不就答应了？

“是啊，我答应在大学四年里做你小弟！”反正已是骑虎难下，不如拉下面子认了就是！看着对方那双因为希望而闪闪发亮的眼睛，纪南星一咬牙，还是艰难开口：“不过小弟归小弟，要是你再想做我们爸爸，我还是会揍你的。”说完还挥挥拳头。

只可惜，这句子末尾的威胁听起来毫无杀伤力，反而有种掩饰自己服软的意思在里边。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对于某个嘴硬心软壮汉的假意示威，姜江理所当然不在意，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室友们突然的回心转意上。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抓紧被单，未来剪纸大宗师心情无比激动：明明刚开始威逼利诱都不奏效的，结果现在却因为自己良心上过不去而服软了？

人心真是个难以预测的东西。默默在心里掬一把辛酸泪，姜江抬起头，第一次用极其认真的眼神将面前三人送头到脚的描了一遍，且越看越觉得感慨：

对于卢轻舟的加入，他其实是不意外的，毕竟是个外表同内心一样温柔细致的暖男。就算不以重利引诱，最终这人也会出于同学情谊而迁就自己；

而窦重山的动机中则友谊利益全部都有，这样的人或许不是最好的同伴，但一定是最好控制的，因为他心中有欲望。这人虽然看着不似胖胖那么纯粹，但胜在聪明灵活，且未必就不是个善良之人。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利益大于情谊罢了；

至于纪南星嘛……想想对方一开始所展现的强势与现在缩在自己身边的别扭样，姜江内心复杂：实在是意外与惊喜并存。

早在一开始，自己其实已经暗中放弃这一角色了：想要收买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壮士，比收买俩普通人在某种意义上困难得多，更何况那壮汉从一开始就被自己得罪得死死的；加上对方又略大男子主义好面子，想要事后再组队更是难上加难。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物，所能提供的安心感与保护又最好。

斜一眼面前人足有自己两倍粗的胳膊，姜江心口微微一沉：作为一个从小长在特殊家族的孩子，他太清楚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代表着什么。

这也是他为什么明知希望渺茫却仍旧不断试探，企图将其收为“小弟”的原因：要是真有哪天这厮不幸和与自己一样的异人对上，就是赤手空拳，也能凭着强大的身体素质碾压对面的病秧子。

这种人是不会屈服于任何人的武力，想要令其死心塌地，唯身为下，攻心为上。叹口气，姜江轻轻垂下眼睫，在脸上打出小小一片阴影：只可惜，虽长在异术世家，却从小只练剪纸，像这种要耍心机的事情自己还是太嫩了点。

此次也是因祸得福，真没想到“替身”计划的失误居然能勾出目标的内疚，这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

想到这里，姜江一个鲤鱼打挺就溜出被窝从病床上弹起来，也不顾还光着脚就踩上地板，一把薅起围观三人的手腕，两只眼睛几乎要发光：

“好，我最后在确认一遍：你们几个是真心实意答应做我小弟的，是吧？”说着便露出小狗般喜不自胜又可怜巴巴的神情，最大限度调动起对方心底的惭愧与同情。

面对这样的姜江，剩余三人自然是不会说出什么出尔反尔的话，一个个都把头点如捣蒜，顺势应下了这一承诺。

见得了室友的许诺，姜江总算觉得心口一块巨石落了地：从开学第一天到如今军训时间过一半，整整26天的时间，他终于搞定了一个宿舍的舍友们。

这是剪纸大宗师历史上的一小步，也是他个人朝着目标迈进的一大步。

“既然已经答应我，那么，我们从此就是一伙儿的了~”得偿所愿后，就算是还躺在医务室里的未来大宗师也是心情大好，松开手后转而依次拍拍三个新“小弟”的手臂，又往后嘣一声弹回了被子上：“欢迎你们进入这个异人的世界；”

“既然已经一脚踏入这个圈子，那么各位应该也知道，在这里没点本事是立不住脚的，对不对？”呲着一口小白牙，这一刻姜江一点也不像那个刚刚苏醒的病人，满脸的阳光灿烂桃花开：“不过不要紧的，等军训结束回去后，我们就立即开始突击特训；”

“从剪纸的历史渊源到‘斗纸’异术的产生，从使用剪刀的基本方法到图案及纸张挑选，还有各类图腾作用、施法技巧以及折叠方式、保存手段还有使用时机，大家都要学，而且我也会亲自给你们做示范……”

畅想着自己以后一步步的进步，姜江就说得停不下来，满心欢喜；而他面前，纪南星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当人小弟不就只是用来跑腿的吗？最多打架的时候凑个人头报个警之类的，怎么现在还要学这么多东西？这和新学一门专业课有区别么？抽着嘴角，刚成小弟还不到三分钟，这人就已经开始后悔：

要知道，自己从小一学习就头大，就考上这个大学都算祖坟冒青烟祖宗显灵；本想着读了大学能松快一点，怎么一步走错，又得从头再来？

“诶我说，要学你们那什么‘剪纸术’，是不是还得发点教材，搞个什么‘三年磨刀五年造纸’之类的？”眼看那白白净净小个子越说越有那毕业班导师的味儿，纪南星终于忍不住：“我们是不是最后还得参加个‘剪纸品级测评’啊？”

“‘剪纸测试’确有其事，不过那不是你们该担心的，因为要参与的人只有我。”揉揉自己因为得意忘形而笑得发酸的脸颊，姜江逐渐冷静下来，又恢复平时矜持的距离感：“而且没有教材，没有作业，只有我；”

“你放心，作为我的小弟，我不求你们能达到什么境界；不过我得提前说明，‘剪纸成真’的奥妙是一般人不可想象的，你要是有朝一日练到那个地步，绝对好处多多……”说着他瞥一眼门口的响动，突然一下子掀开被窝，以光速重新躺回去。

这人干嘛呢？另外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门口一阵脚步声传来，穿白大褂的身影已经托着药物走进来了。无奈，几人只能打着哈哈从病房内尴尬退场。

等到了操场上，纪南星抹一把自己皱起的眉头，总觉得有种上了贼船的不祥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