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让人绝望的不是没钱，而是根本看不到希望

在我最初的北漂生涯中，有过一大段住出租房的时光。租住过的最好的一个房子是一栋复式楼，有很大的露天天台，夏天的晚上可以在上面吃烧烤。

为了分担房租，这栋房子一共住进了七个人和一只猫。除了我和猫是单身，另外有三对情侣。

回想起来，那真是一段抱团取暖的美好时光，同时也是甜蜜与伤痛共存，坚持与纠结同在的青春岁月。

当时，我在杂志社上班，其他六个年轻人准备创业。他们雄心勃勃地注册了公司，买了几台电脑，明确了分工，有出去跑业务的，有在家做设计的，有对接客户的，有负责后勤的，有管财务的。

可惜，丰满的理想与骨感的现实之间，永远都隔着那些需要艰难跋涉的曲折，那些横亘在眼前荆天棘地的困难，那些冰冷的挫败和灼热的泪水。这一切，造成了一个始料不及的结局。公司开张半年，没拉来什么像样的业务，问题却暴露出一大堆。几个人的吃喝拉撒都需要钱，到最后，连房租都成了负担不起的成本。其实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三个男孩子变得越来越丧，对创业失去了信心，一时又找不到前行的方向，整天窝在家里玩游戏。

又扛了几个月，三个女孩也撑不住了，各自找了一份工作，开始打工养活自己和男朋友。

现实最是考验感情。人活着总要吃饭的，“有情饮水饱”的日子能坚持几天？

最先吵起来的一对是燕子和小付。燕子找了一份客服的工作，做得很辛苦，每天要倒一趟公交和两趟地铁去上班，还要面对客户的各种刁难和主管的严厉监督。

有时候，下班回来天都黑了，当她一路辗转，一身疲惫地打开家门，却要面对男朋友戴着耳麦，对着显示器沉迷于网络游戏的身影。除此之外，屋里烟雾缭绕，满地的烟蒂和泡面盒。到厨房一看，冷锅冷灶，连口热水都没有。

在感情中，最让人绝望的，不是没钱，而是根本就看不到希望。

我可以坐在单车后座上，跟你一起穷浪漫，但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你一日日无所事事地消沉。

浪漫无关穷富，但是生活需要担当。

后来，燕子和小付开始冷战，燕子抱着被子来到楼上的阁楼跟我同住。

过了一段时间，我无意中发现一个很恐怖的现象，燕子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蹑手蹑脚地下楼去。

难道她梦游？

有一次，燕子下去很久都没有回来。刚好我去卫生间，就想索性去看看她到底在下面干吗。

楼梯口昏暗的壁灯，照亮了楼下卧室门口的一小片区域。隔着大块的黑暗，我看见燕子把男友卧室的门推得半开，她穿着睡衣，长发披肩地站在门口，吓得我心神一凛。

我慢慢走过去，站在她身边，发现她在无声地哭。

她的泪水那么汹涌，滔滔不断地从眼里涌出来，那一刻，我真怀疑她要流尽一生的眼泪。

月光下，她看着男友熟睡的样子，看得很贪婪，眼睛里，是深深的不舍和无奈。

她站在那里，像一个单薄的孤魂。瘦削的双肩上，似乎扛着世间所有的忧伤和寂寞。

我知道，她已经心生离意。我知道她心里是疼的，是纠结的，是百感交集的。她最想要的，是小付振作起来，给她一个留下的理由。

几天以后，因为昼夜不关机，小付的电脑显示器冒烟了。一缕袅袅升起的白烟成了压垮燕子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又哭又闹，像疯子一样对小付大打出手。我们都吓坏了，急忙去劝，一时间乱成一锅粥。

最后，小付和燕子达成协议，燕子先搬出去住，给小付一段时间调整自己。至于两个人还能不能在一起，要看小付的表现。当天晚上，小付喝得酩酊大醉，痛哭不止，另外两个男孩安慰他：走就走吧，这种女人就爱钱！

一个月后，小付通知燕子过来取她留下的东西——结果比她想象得来得要快——小付有了新女友，据说是一见钟情，在超市里认识的。

燕子来的时候，看见她的东西被整整齐齐地打包好，摆在客厅里，有一种公事公办的意味。三年的感情了然无痕，最后的仪式倒像一种交接。

燕子来拿东西的时候，小付没露面，我们几个人帮她把东西拿到楼下，塞进搬家公司的小货车里。在门口，我看见燕子的目光在一双鞋上停留了几秒，那是小付新女友的鞋。

大家心里一时非常恻然，不知该说点什么告别语。有人告诉她，小付正站在楼上的窗前向下看，燕子淡淡地笑了笑，没抬头，她对这段恋情的告别，在那一个又一个的黑夜中，早已完成了。

有段时间，有关前任的话题大火，前任题材的电影一连拍了好几部。坐在电影院里看《前任3》的时候，我发现身边的观众，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人哭得稀里哗啦。同一部电影，有人看了哭，有人看了笑——对于感情，每个人心里的痛点都不一样。其实，我们怎么去看待前任，怎么看待一段已经结束的感情，往往需要好几年以后，才能做出客观判断。

张小娴有一本书叫《谢谢你离开我》，第一次看到这个书名的时候，我竟然有被击中的感觉。感谢一个人主动离开，是多么痛的领悟。“被分手”带来的一线生机，可能要在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才会枝繁叶茂。

在当时，大概只有活不下去的感觉，有那么长的夜路要走，有那么多难捱的痛楚，只能一个人独自背负。

就像燕子后来对我说的：“你永远不晓得自己有多喜欢一个人，除非你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我的性格优柔寡断，有多少次都想不顾一切地挽回，无论他是好是坏都认了，直到看见我们的房间门口放着别人的鞋，才彻底地死了心。现在，我真得感谢他当年的决绝，逼得我再也无法回头。”

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有些情侣谈着漫长的恋爱，却始终离谈婚论嫁差了一步，分手后，双方竟然都能迅速地跟别人结婚生子；有些情侣同甘共苦，一起走过最艰难的岁月，却眼睁睁地看着胜利果实被别人收割；有些情侣磕磕绊绊，不愿意为对方妥协丝毫，跟别人在一起之后，却心甘情愿地为之改变。

有时候，有些人存在的意义，可能就是为了帮助对方成长。

说得残酷一点，在对方长长的一生中，TA的感情，可能就是铺垫。后来在电脑上重看《前任3》，我看见弹幕很有意思，很多女孩诙谐地发“吴彦祖，对不起”“宋仲基，对不起”，而男生发的往往是“王××，对不起”“张××，对不起”……

开玩笑的那个，才是受过伤的那个。如今的幽默，说明她们已经真正地释然。实名道歉的人，往往心怀愧疚，这份愧疚可能会持续好几年，甚至是一生，是他们为曾经的不成熟而付出的代价。

我始终认为，所有的痛苦都有其价值。如果那个人的放手让你过上了更好的生活，他或她难道不值得感谢吗？

燕子和小付分手之后，剩下的那两对情侣结果如何？兔死狐悲，两个男生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自己的感情也会岌岌可危，痛定思痛之后，他们都戒了网游，踏踏实实地工作去了，如今发展得都不错。

人生哪有什么穷途末路，只要你肯努力，总会有柳暗花明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