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尘埃落定便放你走

谨晨宫中,华泠第十七次挣脱了缚在手腕上的绳索,而白陌则是第十八次重新抬起了手指,让那绳索再一次打了结。

“白陌,你……”

虽然绳索并没有绑得很紧,除了限制了她的行动甚至连手腕都没有被勒出痕迹。但对于华泠来讲,现在这种特殊的时刻,限制她的行动就已经足够过分了。

因此虽然只有三个字从她口中发出来,却也已经满含了她心中的恼怒烦闷。但对于此,白陌却像是浑不在意一般,翻着书的手没有耽搁半分,眼睛也依旧垂着,连抬也没有抬起来:“华泠,放弃吧,你是挣脱不了我的束缚的,不管试多少次都只会是一样的结果。”

继续不认命似的扭了扭手腕,华泠瞪着他,冷冷地问了一句:“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放我离开?”

又翻了一页书,白陌依旧气定神闲:“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自然会让你走。”

“尘埃落定?”重复了一遍他的这四个字,她却是轻轻笑了出来:“等一切尘埃落定,清漓的命都没了,你放我出去还有什么意义?!”

“那样也好,那你便不必离开了。”

“你!”

认识白陌这么久,这是华泠头一次觉得自己似乎并不了解眼前这位天族的大殿下。

“摇光已被贬下凡,除了我,清漓指望不上任何人了。”尽管白陌看起来是油盐不进的状态,但华泠仍旧不想放弃:“白陌,我不可以再失去一个朋友了。”

白陌翻着书的动作终于微微顿了顿,只因为她这句话中不自觉带出来的恳切。若不是此事关系着她的性命安危,白陌恐怕根本抵挡不了这样的语气。

再看不进去半个字,他索性将书合上了,轻轻抬起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她并没有指望不上任何人,至少还有白越。”

听到那个名字,华泠眼中有一瞬的愣怔:“他……他又能做得了什么?反抗天君么?”她说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轻轻地呢喃着否定了自己的话:“做不出来的,你们谁都做不出来。你告诉我,他能做得了什么……”

若不是殿中极静,白陌恐怕听不到她最后的那句问话。那样轻的声音,倒不像是在问他,可想了想,他还是开了口:“他同你一样,即便拼了性命也会护着清漓。”

“够了。”不知道华泠是终于没了耐心,还是他的话说得有何不妥,她的声音骤然响起,比方才还要高上许多:“白陌,你若今日不放我离开,待我挣脱束缚,我一定……第一个取你性命!”

轻轻的笑声在殿中响起,却连白陌都分不清这其中究竟有几分是苦涩,又有几分自嘲:“我这条命就在这里,你若想要,来取便是。”

软硬兼施都没有得到什么好的结果,华泠实在没了办法,只好换了角度,企图从别的方向攻克:“大殿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我困在你的谨晨宫,难道不怕旁人议论吗?”

“不怕。”白陌想也未想便给出了答案,只是望着她的一双眼中却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情绪:“旁人如何想如何说,都是旁人的事,与我无关。”

“可我呢?你不在意,难道就觉得我也不应该在意吗?”

许是她语气中质问的意图太过明显,华泠没有得来白陌的妥协,反倒让他从书案前站起了身,一步一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却因为行动不便被逼到了墙角。高大的身影压过来的时候,那是华泠第一次在白陌身上感受到了危险。

他的眸子轻轻地眯了眯,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有些痒:“你既说起了这些,我倒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张不知在自己的梦境中出现过多少次的绝美容颜近在咫尺,却是他怎么都触碰不到的存在。

其实,他还是很感谢清漓的。两百多年前他离开九重天的时候,那只小凤凰还没有被带上天宫,华泠在他心里的印象跟旁人对她的印象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美则美矣也冷则冷矣的天族女战神。然而这一次回来,短短十数日的光景,他却已经在她身上看到了太多不一样的情绪。

担忧也好,惧怕也好,甚至是愤怒。都让白陌觉得,这才应该是她,是那个曾经在林间肆意奔跑、不受任何拘束的白鹿。只是可惜,他并没有在那个时候认识她……

华泠仍旧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等着他要问的问题,然而那双眼中终归是因为他长久的不言语而带上了一丝警惕还有半分疑惑。

他想,她做鹿的时候一定也很好看,毕竟单单只是这双眼睛他就已经受不住了。

“我记得当年我离开之时,九重天上关于你的传言便已经有了,只不过传得没有如今这般凶罢了。”白陌终于开了口,眸色深深:“所以,那个让你不愿多看我半分的人,真的是天权吗?”

似是没有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华泠明显愣了愣,然而下一瞬便轻轻地挑了挑嘴角:“若是真的,摇光不会让我靠近他半步。”

“是么?”听起来极为随意的一声回应从白陌口中轻轻传了出来,得了华泠这样的回答,他似乎也并没有很意外。只不过神情却依旧没有半点放松,反而似乎更沉重了些:“我自然知道你同天权不会有什么结果,可有些事却仍旧想问。”

“那个人对你,就那么重要?”

“是,比性命还重要。”

华泠脸上坚定的神情让白陌轻轻皱了皱眉,一抹难掩的苦涩缓缓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然而却是让他找到了最能说服华泠的理由。

站直了身子与她拉开了距离,白陌深深望了她一眼,那似乎已看穿一切的眼神让华泠突然就有些不自在,仿佛自己守了许久的秘密被人看穿一般。然而接下来他的话却让她不止是不自在那么简单了。

“既如此,你便好好待在谨晨宫,为他守好自己的性命罢。”

……她有些暴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