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丰年间,皇城四十里以外的一处院落,透过漫天的黄沙,可以依稀看到不大的院子中立着一杆破破烂烂的四方旗,上面写着一个“酒”字,看来此处应是一个客栈,虽然寒酸破落,却也是往来行人的一处落脚之地。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人推开,两个风尘仆仆的刀客押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女子进了客栈。
二人掸了掸身上的沙土,行李随意丢在一张空桌旁,坐了下来,而那个被绑住双手的瘦弱女子,则是小心翼翼的站在了二人的身后,脖子上的绳子,被一名刀客拴在了桌脚,虽说是人,可是却受着牲畜一般的对待。
“赶紧赶紧,屋头掌柜的死哪去了,还不滚出来给你两个爷爷看酒上菜!”
其中一名刀客操着一口蹩脚的官方雅言,大呼小叫的吆喝着店家伺候。
“噔噔蹬!”
随着一阵小跑,店里掌柜的紧忙从后厨跑了出来,看来客栈确实也是寒酸的紧,屋前屋后都是掌柜的一个人忙活,也不见个小二。
“呦,二位爷,小的招待不周,您看您二位来点什么?”
掌柜的一脸小心翼翼的谄笑招呼着,说来也奇怪,掌柜的好似有意的对那名女子视若不见,也不知是早就习惯了类似场景,还是故意装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于他这种小家小业的平头百姓,可是开罪不起这些跑江湖的刀客。
那二人很是倨傲,看都没看掌柜的一眼,只是随口吩咐。
“二斤烫好的黄酒,二斤酱牛肉,一碟花生,再来碗糟糠,上菜快些,我们二人赶路,要在天黑封城之前赶到皇城!”
掌柜的听完,就紧忙招呼一声就去了后厨准备酒菜。
不多时,酒菜就上齐了,只见两名刀客赏了掌柜的几个铜板之后,就大快朵颐了起来,至于那碗糟糠,则是随手的丢在了瘦弱女子面前的地上,随后便不再理会。
虽说当下战乱四起,可是这里毕竟是皇城附近,哪怕是清贫人家,也没人去吃那糟糠,一般都是被当做喂猪喂狗的饲料,可是只见那瘦弱女子却是像是饿死鬼一般,捧着一碗糟糠狼吞虎咽了起来,吞咽咀嚼的声音清晰可闻,掌柜的瞥了一眼,暗自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将铜板收好,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可是这一幕却落在了最角落一张桌子的食客眼里,其实与其说是食客,还不如说是叫花子贴切一点。
只见这人蓬头垢面,穿着也是破烂不堪,桌子上只有一碟豌豆,和半壶别人喝剩下的黄酒,脚边趴着一只老黄狗,这一人一狗就那么待在角落,老黄狗打着盹,叫花子喝着酒。
“大哥,这次咱俩来皇城耍,可是给咱们部族长脸了,嘿嘿!”
被称作大哥的刀客,皱了皱眉,看了一下眼前的憨憨。
“都说了多少次了,进了皇城地界,你少说话,满嘴的土著话,到了皇城也不怕别人笑话,再说了,这次来可是为了给皇主庆祝的,要知道皇主喜得千金,这可是整个嘉丰国的大事,前来祝贺的各方使臣可不是一个两个,咱们蒙飏部,虽说是小部,可也是九国七十二部的一员,族长能让你我兄弟二人代表蒙飏部前来祝贺,可不好丢了面子,再说我们……”
“咳咳咳……”
刀客话说道一半,便被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原来是那个瘦弱女子吃的太急,被呛到了,眼看大哥说话被打断,操着土著方言的刀客站起身来就是一脚,狠狠地踢在了瘦弱女子的小腹之处!
“娘了个屁,老子踢死你!”
说罢,便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虽然下手狠毒,可是却刻意避开了女子的面部!
“要不是族长说把恁个妖娘匹当做贺礼,老子不踢死你!”
方言刀客一边说,一边脚下功夫也没闲着,恶狠狠的继续踢打着这瘦弱女子,这女子也是个狠人,哪怕疼的额头直冒冷汗,也没吭一声,反倒是双手死死的护着碗里的糟糠,一边被打,一边抽空扒拉两口,看这样子哪怕被打死了,最起码也不会是个饿死鬼。
方言刀客越是看她这样就越是生气,干脆抢来了女子的饭碗,随手就扔了出去。
饭碗被扔,女子一怔,仿佛失了魂,任凭嘴角流下丝丝血迹,也不去擦拭,而是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客栈的角落传来了阵阵低吼,原来是刚刚刀客随手扔出去的饭碗在破碎的时候,蹦到了老黄狗,被吵醒的老黄狗此时正冲着他呲牙。
刀客见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坏笑的向黄狗走去。
“嘿嘿,哪来的畜生,也敢冲爷爷呲牙,今天爷爷就宰了你!”
说罢,便抽出随身的佩刀,冲着老黄狗的头砍去,眼看着就要见血,可是几乎同一时间,一直喝着闷酒的叫花子却伸出右手,握住了刀客的手腕,反手用力,自右向左斜着砍了下去,只听“噗嗤”一声,刀客身首异处,只剩小半个脑袋的身体,盲目的向前走了两步之后才堪堪倒下,这一幕让本就没几个人的客栈瞬间人去楼空,没有人想要继续在此待下去,反倒是那只老黄狗,若无其事的走向了刀客尸体。
叫花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彻底的惊住了另一名刀客,杀人之后的叫花子缓缓的站起身,此时的他右手拎刀,满身鲜血,冷漠的看着还活着的那名刀客,一时之间流露的气势属实惊心,怎么也看不出来和刚才的叫花子是一个人。
刀客暗自心惊,虽然心里恨极,却是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他的同伴虽说憨傻一些,可是手底下的功夫可是实打实的,整个蒙飏部也只有他能和自己过两招,虽说是出其不意,可是能如此轻易将同伴斩杀之人,也绝不是自己可以抵挡的,干脆缩回了摸向腰间佩刀的右手,改而双手抱拳,躬身开口。
“这位前辈,在下蒙吉,蒙飏部少族长,此次前来给皇主祝贺,刚刚在下的同伴多有得罪,死不足惜,若前辈放在下一马,日后定当重谢!”
蒙吉低着头,看都不敢看眼前之人,心中忐忑不已,不过也还好,毕竟蒙飏部少部长的名头还真不是盖的,一般人还真就得退避三分。
可是叫花子却没有任何理会,一步步向他走来,随着他的靠近,压力几何的倍增,坐在那里还看不出什么,可是这叫花子站起身之后却是身材高大,至少有两米。
就在蒙吉终于要忍不住的时候,叫花子开口了。
“蒙烈和你什么关系?”
蒙吉闻言,长出一口气,稍稍的抬头看向眼前之人,看来对方还是听说过自家的名头的。
“正是家父,敢问前……”
没等蒙吉说完话,叫花子右手佩刀自下而上,一道寒光划过,蒙吉刚刚还保持着抱拳姿势的左臂被齐肩砍断!
“我叫拓拔古,西凉一脉的拓拔古,你回去告诉蒙烈,你们蒙飏部当年对我族人所做的一切,我都没忘,留下入城手札,滚吧!”
蒙吉闻言,脸色雪白,脑海中有惊雷炸响,如丧考妣一般,也顾不上左肩伤口传来的剧痛,扔下手札,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客栈,出门之时还狠狠地摔了一跤,不过他却不敢有何停顿,好似身后有阎王索命,赶忙起身夺门而出,口中不时喃喃自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