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们的冒险之旅

我们站在一个狭窄、不平的小岩脊上,太过陡峭,要不是那些藤蔓,我们早就因鲁莽行事而丢脸地滑落悬崖、跌断脖子了。这植物枝繁叶茂,伸展蔓延,有点像白蔹。

“瞧,这里还不算那么壁立陡峭。”特里满怀自豪和热情,“这块家伙绝对承受不起我们的直接体重,但若我们凭借着它以略带几分滑动的姿势落到下面,每次只下去一个人,手脚并用,始终拽牢,那我们活着到达下一层岩架应当没问题。”

“既然我们不想再抓住绳子爬上去——又无法舒舒服服地在这里呆着——那我同意特里的主意。”杰夫表情严肃地说。

特里先下去——他说要给我们示范下一个基督徒是如何面对死神的。还好我们运气不错。我们扔掉束腰上衣,穿上最厚的衣服,才得以成功降落——虽然我在最后重重地摔了一跤,用尽力气才扒上第二道岩架。第二步是爬下一个“烟囱”——一条长而不对称的裂沟;带着身上多处刮伤、疼痛、还有不少淤青,我们终于抵达了溪流。

那里其实更暗,但我们觉得很有必要逃得越远越好;于是我们在黑白闪烁的树影和月光下趟水、跳跃、攀下布满岩石的河床,直到曙色渐明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我们找到一棵不错的坚果树,因为熟知其果实,就将那些饱满、中意的软壳大坚果装了满口袋。

我发现我尚未提及这些女人的口袋不管在数量还是种类上都叫人称奇。她们所有的衣服上都有口袋,尤其是穿在中间的衣服,更是缀满了口袋。我们在口袋里囤满了坚果,直到整个人都鼓了起来,像行军的普鲁士士兵;接着又喝饱了水,开始睡觉。

这地方不太舒服,而且难以靠近,只是一个沿着陡峭河岸的裂缝,就在河岸上方。但这里被树叶遮蔽得严严实实,而且很干燥。经过三四个小时精疲力尽的攀爬,又好好吃过一顿早餐之后,我们都沿着裂缝躺下,彼此头挨着脚,一直睡到午后的太阳几乎要烤熟我们的脸。

特里试探着用脚戳戳我的头。

“范,你怎样?还活着?”

“活得挺好。”我说。杰夫也一样开开心心的。

如果不转身,我们还是有空间伸展身体;在遮蔽的树叶后面,我们能很小心地翻身,但一次只能一个人。

在白天离开没什么意义。虽然我们没怎么好好看这个国家,但也能知道此刻我们正在开垦区的起始点,而且警报无疑已经远传四面八方。

特里躺在滚烫狭窄的岩石边缘,轻声窃笑。他絮絮叨叨地猜着我们的看守和老师们该是怎样一副挫败的狼狈相,还说了很多无礼的话。

我提醒他我们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到我们先前停放飞行器的地方,而且那机器很有可能不在那里了;但他只是抱怨地轻轻踢踢我。

“不给我们鼓舞士气也就算了,还说这么泄气的话。”他抗议,“我从没说过这是次野餐。但我宁可逃到南极的冰原也不愿意当囚犯。”

不久我们又打起了瞌睡。

长时间的休息和暖到骨头里的干热让我们恢复了不少元气,那天晚上我们走了相当长的路,一直行走在树木杂乱的土地边缘,我们知道这是整个国家的边界地带。有时我们靠近边缘外侧,会猛地看到远处的无尽深渊。

“这个地块像玄武岩柱一样立着。”杰夫说,“要是她们没收了飞行器,那我们下去的时候可有好戏看了!”他话一出就立即遭到了斥责。

目之所及,内陆一片平静,只有月亮洒下微光。白天,我们四处躲藏。就像特里说的,即使可以,我们也不愿意杀掉那些老女人;其实一旦她们发现我们,完全有能力亲手把我们拎起来扛回去。我们别无他法,只能潜伏着,等有机会了再偷偷溜出去。

我们没说什么话。晚上,我们进行马拉松障碍赛,“不为喘口气而休息片刻,也不为艰难险阻而停下”,无法涉过或避开的深水,我们游过去;不过这样的情况只有两次。白天,我们香甜地睡觉。这个国家的资源让我们得以生存,实在是大幸,即使是在森林边缘,也能找到很多吃的东西。

但杰夫深思着说,正是这样,我们才要特别小心谨慎,因为我们随时有可能撞上一些壮实的园丁、护林人或采坚果的人。我们是很小心,因为坚信如果这次不成功的话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了。最后我们到达了一个地方,从那里可以看到远远的下方,静静地躺着一个宽广的湖,我们正是从那里上来的。

“这看起来很好啊!”特里凝视着那个湖,“这样,如果找不到飞机,万一要从其它地方翻过石壁下去,我们也知道目标在哪了。”

在这节骨眼上,那石壁是如此令人生厌。它极陡,我们不得不探出头去才能看得到它底部,下面的旷野像是一块遥远的沼泽地,乱七八糟地长满了各种植物。但我们还没落到要冒生命危险的地步。我们在岩石和树木间悄悄地前进,像一个个爬行的野蛮人一样,最后终于到达了我们着陆的那块平地,并在那里找到了我们的飞行器,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运气!

“哎呀,给盖起来了!你认为她们有这么聪明吗?”特里叫道。

“如果她们确实有那么聪明,那她们聪明的地方肯定还多着呢。”我轻声告诫他,“我敢打赌一定有人看守这东西。”

我们在逐渐消逝的月光下尽量侦察——月亮确实不可靠,看得很费劲;但曙光渐渐来临,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那个熟悉的形状,它被厚厚的帆布盖着;附近看不到任何有人监视的迹象。我们决定当光线亮到足以使我们精确操作的时候就立刻冲过去。

“我才不管那老玩意儿还能不能用。”特里大声说,“我们可以把它推到边上,坐上去,然后往下滑行——扑通!滑到我们的船旁边。瞧那儿——看到船了吧!”

千真万确——那儿就是我们的汽船,像一个灰色的茧卧在平静暗淡的水面上。

我们不出声地快速向前冲去,开始用力拉扯盖布的拴扣。

“该死的!”特里极不耐烦地叫了起来,“她们把它缝到一个袋子里去了!我们没带小刀!”

接着,就在我们又拉又扯那块结实的布料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惊得特里像一匹战马一样抬起了头——绝不会认错的咯咯笑声,是的——三声。

正是她们——塞利斯,阿利玛,艾拉多——就像我们初见她们时那样看着我们,稍稍离开我们一点站着,像三个小男生一样淘气又好奇。

“等等,特里——等等!”我警告他,“事情太过容易,小心有陷阱。”

“我们还是乞求她们动动恻隐之心吧。”杰夫竭力劝说,“我想她们会帮我们的。也许她们有小刀呢。”

“至少突袭她们是没有用的。”我紧紧地抓住特里,“我们都知道她们无论跑还是爬都比我们快。”

他勉为其难地承认了这点。经过简短的内部讨论,我们都慢慢地向她们走去,伸出手表示友好。

她们站在原地,直到我们走得相当近了,然后示意我们该止步了。为了确认,我们又往前迈了一两步,她们立刻迅速后退。于是我们在她们指定的距离停了下来。接着我们用她们的语言,竭尽所能地解释我们的困境,诉说我们是如何被囚禁、又是如何逃脱的——我们打了很多手势,她们听得津津有味——我们如何夜里行走白天躲藏、如何以坚果维生——讲到这里特里装出很饿的样子。

我知道他不可能挨饿;我们找到了很多吃的,吃起来好不吝惜。但她们似乎有点被打动了;一阵喃喃低语的商量之后,她们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包裹,轻松准确地抛到我们手中。

杰夫对此表示感激;特里摆出夸张的姿态表示他的钦佩,这么一来,引得她们像男孩子似地展示起了她们的技巧。我们吃着她们扔过来的美味饼干,艾拉多注意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塞利斯稍稍跑开,做了一个类似“扔球击中目标”游戏的布置:在三根稳稳架起的棍子顶端放上一个黄色的大坚果;而阿利玛此时正在捡石子。

她们催着我们向坚果扔石头,我们照做了,但那东西放在挺远的地方,多次失败引得这些精灵般的姑娘们发出愉快的笑声,然后杰夫终于成功地把整个架子都掷翻在地。我花的时间更多一点,而特里只排到第三,这让他十分恼火。

接着塞利斯将这个小三脚架又搭了起来。她回头看看我们,一下子把它击倒,并指着倒下的架子,用力甩着她短短的卷发。“不。”她说,“不好——错!”我们完全听懂了她的话。

她又搭起来一次,把饱满的坚果放在顶端,回到另两个的身边;那些让人恼火的女孩们坐下来,轮流用小石头扔那个东西,其中一人就站在一旁负责重新搭架。一般三次中就有两次,她们能只打下坚果,而不让架子倒下。她们玩得非常高兴,我们也假装如此,但实际上并不好玩。

这个游戏增进了我们的友谊,但我告诉特里如果我们在可以逃跑的时候不逃,以后就会后悔的。于是我们向她们讨小刀。我们的意图很容易表明,她们每个人都很骄傲地从口袋里变出一把坚固的折叠小刀。

“是的,”我们急切地说,“就是那个!拜托——”我们已学会了不少她们的语言。我们乞求得到那些小刀,但她们不给。一旦我们走得太近,哪怕只有一步,她们就往后退,轻盈欲飞。

“一点都没用。”我说,“来吧——我们找块锋利的石头或别的什么——我们必须得把这东西剥下来。”

于是我们四处搜寻,找到了一些边缘锋利的碎片,砍了一通,但这就像用蛤蜊壳割帆布一样。

特里又劈又挖,压低声音对我们说:“伙计们,我们的状态都还很好——我们冲过去,这可关系到生死存亡,然后抓住那些女孩——我们必须得这么做了。”

她们靠近来看我们努力干活,我们确实出其不意地抓住了她们。同时,就如特里所言,最近的训练使我们的身体力量大增,有那么几次,女孩们害怕了,我们几乎可以完胜。

但就在我们伸出手去的时候,和她们之间的距离拉大了;显然她们已经稳住了脚步,于是,尽管我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在跑,而且已经跑出了我认为明智的范围,但她们始终在我们所不能及的地方。

最后,在我一再的告诫下,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了下来。

“这真是太蠢了。”我说,“她们故意这么做的——回来,否则要后悔的。”

我们回去了,比我们来时慢了许多,事实上我们确实后悔了。

当我们抵达包裹起来的机器,再次试图把盖布撕得松一点的时候,四周一下子冒出了强壮的身影,那安静坚定的脸庞我们再熟悉不过了。

“天哪!”特里哀叫起来,“上校们!都来了——四十对一!”

没必要打一仗了。显然这些女人们依仗人多势众,不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更像是一群被同一冲动驱使而来的群众。她们丝毫不露畏惧,更何况我们手无寸铁,而她们至少有一百人,站在离我们十人远的距离,于是我们尽可能斯文地投降了。

当然,我们以为等待我们的会是惩罚——更严格的囚禁,或者是单独关禁闭——但那样的事并没有发生。她们只是把我们当作逃学的孩子,而且还似乎非常理解我们为什么逃学。

我们回去了,这次并没有被麻醉,而是坐在一种电动车里一路疾行回去,那电动车跟我们的非常像。我们每个人都坐在一辆车里,左右各一个强壮的女士,面前还有三个。

她们很和颜悦色,而且尽量配合我们有限的能力和我们说话。尽管特里感到很屈辱,而且一开始我们都很担心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但不久我就感到有种令人愉悦的信心,开始享受这趟旅行。

这里有五位我熟悉的同伴,个个性情温厚,带着赢得一场简单比赛的些许胜利之情,仅此而已,但即使这样的情绪也被有礼貌地抑制住了。这也是一个参观这个国家的好机会,我越看越觉得自己喜欢它。车开得太快,我们没法仔细观看,但我可以欣赏到完美的道路,像拖过的地板一样一尘不染;路边两排无尽的树荫下布满鲜花;美丽富饶的旷野绵延不绝,充满了魅力。

车子穿过了很多村庄和城镇,我很快发现我们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像公园般美丽的城市并非特例。我们乘着飞机在高空匆忙扫视到的景色很迷人,但太笼统;而第一天我们又因为挣扎和俘虏几乎什么都没注意到。但现在我们以大约每小时三十英里的速度一路看去,十分适意,而且已经行进很多路了。

我们在一个挺大的城镇里停车吃午饭,当车子缓缓开过街道的时候,我看到了更多的人。所到之处,都有人出来看我们,但这里更多;我们走到一个大花园里去用餐,这里花草树木间有荫凉的小桌,随即很多眼睛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所有的地方,不管是旷野、村庄,还是城市,我们见到的只有女人:年老的、年轻的、还有一大群不大不小的,全都是女人;也有少女和各自结群的小孩,但较少见到。我们在像是学校或操场的地方经常见到一些少女和小孩,目前为止据我们所见仍然是没有男孩的。我们小心地看着。每个人都和蔼礼貌地注视着我们,兴趣盎然。没有人粗鲁无礼。现在我们能听懂她们很多话了,她们所说的似乎也都很顺耳。

嗯——黄昏前我们都平平安安地回到了我们的大房间里。我们搞的那些破坏她们一概无视;床又和以前一样整洁舒适,新的衣服和毛巾也备好了。那些女人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晚上在花园里也点灯了,而且还额外加了一个看守。第二天,她们叫我们去说明一下事情。我们的三个老师没有加入这次的追捕,她们那时正忙着为我们的回来做准备,现在她们来给我们解释了。

她们很清楚我们会到我们的飞行器那儿去,也很清楚要活着下去是没有别的途径的。于是我们的出逃并没有麻烦任何人;她们只需叫这两地之间沿森林边缘居住的人们对我们的行动留个神。很显然,那些个夜晚我们都被这些小心谨慎的女士们看到了,而她们当时正舒舒服服地坐在河边的大树上或是岩石间。

特里看起来极度憎恶,但在我看来倒是很好笑。这头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像亡命之徒一样东躲西藏、找些坚果和水果维生,晚上淋湿挨冻、白天又干又热,而另一头这些尊敬的女士们正好守株待兔等我们出来。

现在她们开始解释,小心地用些我们能听懂的词来说。显然我们被视为这个国家的宾客——有点像公共保护人物。我们初到时的暴行使她们觉得有必要看管我们一段时间,但是只要我们学会了她们的语言——并答应不会做出破坏行动——她们就打算带我们参观整个国家。

杰夫急切地请她们放心。当然他没有告发特里,但他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羞愧,并且表示要从现在开始遵从她们。至于语言——我们都加倍努力地学习。她们给我们带来大量书籍,我开始认真研读。

“糟透了的书。”一天我们待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特里蹦出这么一句,“谁想要看这些儿童读物啊,我想要看些有意思的东西。”

“没有男人,你就别指望激动人心的爱情故事或是野外冒险故事了,是吧?”我问。没有什么比想象此地没有男人更能惹特里恼火的了。但她们给的书里面,确实没有男人的痕迹,也没有男人的图片。

“闭嘴!”他低声咆哮起来,“可恶,你们都在胡说些什么!我现在马上去问她们——我们已经掌握她们的语言了。”

确实如此,我们尽最大的努力去掌握这个语言,已经能够流利地阅读,并且能相当轻松地讨论我们所读的内容。

那个下午我们一起坐在屋顶上——我们三个,加上老师们,围坐在桌边,身旁没有看守。早些时候我们曾被告知,如果我们答应不做暴力之事,那么她们就会撤掉一刻不停的监视,我们很乐意地答应了。

于是我们自在地坐在那里;我们的衣着都很相似;我们的头发现在也已经和她们一样长了,只有胡子让我们有所区别。我们不想留胡子,但目前为止一直没能说服她们给我们一些能剪胡子的工具。

“女士们。”特里开口了,犹如一声晴天霹雳,“这个国家没有男人吗?”

“男人?”索梅尔答道,“像你们那样的?”

“是的,男人。”特里指着他的胡子,向后挺了挺他宽大的肩膀,“男人,真正的男人。”

“没有。”她平静地回答,“这个家没有男人。两千年来我们中间从没出现过男人。”

她表情纯净坦诚,镇定自若地讲出这句令人震惊的话,就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是——这些人——这些孩子。”他抗议道,一点都不相信她说的话,又不愿说出来。

“啊,是的。”她微笑着,“难怪你会迷惑不解。我们是母亲——所有人都是——但没有父亲。我们以为你们很早就会问的——为什么没问呢?”她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坦诚和蔼,语气也很天真。

特里解释说我们当时觉得还不是很习惯她们的语言,而且我觉得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但杰夫比较坦白。

“还请你们见谅,”他说,“其实只是我们觉得这简直难以置信。在世界上其它地方,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这样的生命一点都不可能吗?”扎瓦问。

“嗯,有的——一些低级形态的,当然了。”

“多低级——或者多高级呢?”

“嗯——有些昆虫的生命形态相当高级,就有这种现象。我们叫它自体繁殖——意思是处女生殖。”

她听不懂了。

“生殖,我们当然知道,但什么是处女?”

特里看起来不太舒服,但杰夫冷静应答。“在交配的动物当中,处女指的是没有交配过的雌性。”他回答道。

“啊,我知道了。用于雄性也这么说吗?或者有另一个词?”

对这个问题他匆匆带过,只是说同样的词也适用,但几乎不用。

“不用?”她说,“但是没有另一个肯定就无法交配。是不是每个人都是——处女——在交配前?还有,告诉我,你们有没有只从父亲生殖而来的生命形态?”

“据我所知,没有。”他答道,接着我严肃地询问:

“你要我们相信两千年来这里只有女人而且只有女婴出生吗?”

“正是。”索梅尔郑重地点点头回答,“当然,我们知道其它动物并不是这样,它们当中有母亲也有父亲。我们看得出你们是父亲,来自一个有两类人的种族。瞧,我们一直在等你们能够和我们畅谈一番,教给我们你们的国家和世界上其它地方的事。你们懂得很多,但我们只知道自己这个地方。”

在之前的学习过程中,我们曾费力告诉她们外面的广大世界,给她们画草图和地图,甚至用球形的水果做了个地球仪,给她们看各国的大小、关系,以及说明人口的多少。所有这些都是很简略的概要说明,但她们理解得很透彻。

我发现我很难表达自己对这些女人的印象。她们远非无知,相反,十分聪慧——这点我们越来越能体会;在清晰推理、用脑和力量上,她们绝对是顶尖的,但还有很多东西她们还不知道。

她们的脾气再平和不过,耐心再好不过,性情也很温和——她们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品质之一就是从不发火。目前为止我们只能和这群女人接触,但后来我发现这是一个共同的特征。

逐渐地,我们觉得自己是落在了一群朋友的手中,而且还是很能干的朋友——但对那些普通的女人,我们暂时还没法给出自己的看法。

“我们希望你们把所有知道的都教给我们。”索梅尔继续说,她紧致好看的双手靠在桌上十指相握,清澈宁和的眼睛坦诚地看着我们。“我们也想把我们新鲜有用的东西教给你们。你们大可以想象有男人在我们中间,对我们而言是件多美好的事情——两千年以来。我们也想了解你们那儿的女人。”

听到她们说我们重要,特里一下子高兴起来。从他抬头的样子我就看得出来他很高兴。但当她说到我们的女人——不知怎么,我总有种奇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与我以前听人提到“女人”时的感觉很不一样。

“你能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吗?”杰夫追问道,“你说‘两千年来’——那之前这里有过男人吗?”

“有。”扎瓦答道。

她们一时都静了下来。

“你们该读完我们整个历史——别怕——已经写得很简短清楚了。我们花了好长时间才学会怎样写历史。啊,我多想读到你们的呀!”

她的眼里闪烁着热切,转过身来,一个一个地看着我们。

“那真是会好极了——不是吗?比较这两千年的历史,看看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同——我们只有母亲,而你们有母亲和父亲。当然,我们从鸟儿来看,知道父亲和母亲一样有用。但在昆虫当中,我们却发现父亲不太重要,有时几乎不重要。你们那儿也是如此吗?”

“啊,是的,鸟和昆虫。”特里说,“但动物当中并不是——你们没有动物吗?”

“我们有猫。”她说,“父亲不是很有用。”

“没有牛——羊——马?”我粗粗画了这些动物的轮廓给她们看。

“在远古时期,我们有过这些。”索梅尔说,敏捷自信地画了类似羊或美洲鸵的动物草图,“还有这些”——狗,有两三种,“还有那个”——她指了指我画的马,虽然我画得挺可笑,但也还认得出来。

“它们发生了什么事?”杰夫问。

“我们不要它们了。它们占了太多空间——我们需要所有的土地来喂养我们的人民。这个国家太小了,你们也知道的。”

“没有奶你们怎么办?”特里怀疑地问。

“奶?我们有大量的奶——我们自己的。”

“但是——但是——我是说用来做菜——给成人吃的。”特里脱口而出。她们看起来很惊讶,同时也有一丝不快。

杰夫来解围。“我们养牛是为了牛奶,也为了它们的肉。”他解释道,“牛奶是我们饮食中的主要一样。我们有庞大的牛奶产业——采集牛奶并分到各处。”

她们看上去仍然很迷惑。我指了指我画的奶牛。“农民给牛挤奶。”我说,又画了个奶桶和凳子,比划着一个人挤奶的样子。“然后奶被运送到城市,再由送奶工分送出去——每个人早上都能在门口拿到。”

“奶牛没有孩子吗?”索梅尔急切地问。

“啊,当然有,叫做牛犊。”

“所以奶牛产的奶要给牛犊和你们分着喝?”

我们颇费了一些时间给那三位面容甜美的女人说清楚如何从奶牛那里夺去牛犊,又如何从牛犊嘴里夺去它真正的食物;而这又进一步引发出关于肉品业的讨论。她们听完后,脸色苍白,立刻请求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