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傻瓜皮鲁安多

好心终究会有好报。播撒恩惠的人终会获益，累积善行的人也终会得到善待。伟大的心灵从不会缺少快乐，而且会在得到快乐的同时获得丰厚的回报。这正是我要讲的故事中蕴含的道理。

从前，在一个村庄住着一个叫希卡瑞拉的女人，她有一个儿子，名叫皮鲁安多。皮鲁安多是个傻瓜，而且简直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傻的小伙子。为此，她的母亲很是难过，整天都在悲叹自己的倒霉。因为不管她是和颜悦色地叮嘱，还是火冒三丈地骂到喉咙发干，这个傻小子都不会听她的一点话。在唠叨了千百次，又对着他的脑袋敲打了千百次，加上天天重复“我跟你说”、“我跟你说过”这样的话之后，希卡瑞拉终于说服他去树林里打些柴。她对傻儿子说：“过来，咱们得做点好吃的，所以你去弄些柴火吧，小心不要迷路，快去快回，回来我们煮点卷心菜吃，不然真要饿死了。”

于是傻瓜皮鲁安多上路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仿佛要去监狱。他像寒鸦一样地走着，每一步都像踩在鸡蛋上一样小心翼翼，慢得像蜗牛在爬，而且还专挑曲折绕远的路走，活像一只大乌鸦。当他走到一处平原时，发现有条河从平原中央穿过，因石头的阻挡，时而高声咆哮，时而潺潺低语。这时，他看见三个少年正头枕燧石睡在草地上。他们睡得很香甜，似乎没有察觉毒辣辣的太阳光正直射在他们身上。皮鲁安多看着他们，觉得他们像被包在喷泉似的烈火里，很是于心不忍，于是便砍来一些橡树枝，给他们搭了一个漂亮的凉棚。这几个少年是精灵的儿子，他们醒过来，发现了皮鲁安多的善举，便赠给他一项魔法——只要他开口要求，任何事都能实现。

做完好事的皮鲁安多继续向前走到了树林，他打了一大捆柴，简直要用机车才能拖得动。他觉得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背得起这一大捆柴，于是骑上柴捆，叫道，“哦，要是这捆柴能变成马让我骑，我就太幸运了！”他话音刚落，柴捆就像骏马一样开始小跑，继而飞奔起来。跑到皇宫前的时候，竟像前足腾空的马一样雀跃不已，人们看了都很吃惊。公主瓦丝托拉的侍女们在窗户边看见这神奇的一幕，跑去叫公主也来看。瓦丝托拉来到窗边，见一捆柴火像马一样又是半旋转，又是直立腾跃，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笑声。要知道，她因为生性忧郁，之前从来没有笑过。皮鲁安多听到笑声后抬起头，发现人们笑的正是他，于是大声喊道：“哦，瓦丝托拉，我要当你的丈夫，那样你就不会再笑话我了！”说罢他双腿用力夹紧柴捆，奋力飞奔回到了家。他身后紧紧跟着一群小孩，要不是他妈妈赶紧关上了门，他怕是要被那些小孩扔的石子、木棍砸死。

说起瓦丝托拉公主，也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的父亲邀请了自己认识的所有体面的王子来做客，并请他们去问候公主。但是公主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说了一句“除了那个把柴捆当骏马骑的男子，我谁也不嫁”。她每拒绝一位王子，国王就更加生气，终于国王忍无可忍，召集议会成员说道：“你们知道，我的女儿如此离经叛道，是多么的令我蒙羞，史册中也会记下我的耻辱的。所以，你们来说说我该怎么办。要我说，这个女儿让我如此名誉扫地，也不值得挽留了，我想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免得她继续胡闹下去。”议政大臣们是在当时最具智慧的人，他们答道：“的确应该从严惩罚公主，但是，让您如此烦恼的毕竟是那个狗胆包天的无赖，咱们不应该让他成为漏网之鱼。应该先等这个罪魁祸首现身，再做其它打算。”这条谨慎又明智的建议令国王很满意，他抬抬手说：“那就先等等看吧。”

于是国王举行了盛大的宴会，邀请国内所有的贵族和绅士参加。他让瓦丝托拉坐在宴会厅最高处的一张高桌前，对臣子们说，“那个人绝不是普通人，瓦丝托拉如果认出那个人，必然会看向他，咱们就立即抓住他，把他干掉。”但是直到宴会结束，宾客们一个个都醉倒了，瓦丝托拉也不曾多看他们任何人一眼。这下国王更是怒发冲冠，叫嚷着要立马杀掉她。还是议政大臣们使国王再次平静了下来，他们说：“且慢，且慢，陛下！请息怒。我们可以明天再办一场宴会，不要请显贵的人，而是请底层的人。有些女人就是会爱上穷小子，既然在骑士中没发现那个惹您生气的人，咱们就应该在制刀的人、做珠子的人和卖梳子的人中找。”

国王再一次被说服了，他下令再准备一场宴会，并张贴了公告。于是城里所有身份低微的人都欣喜若狂地来参加宴会了。他们中有无赖，有拾荒者，有补锅匠，有小贩，有乞丐，他们像贵族一样在一个大长桌边坐下，就开始交杯换盏、狼吞虎咽起来。

希卡瑞拉也听说了公告，便一直催促她的儿子皮鲁安多也去参加宴会，催了好久皮罗安多终于出发了。他刚一到达，瓦丝托拉便不假思索地喊道，“这就是我的柴捆骑士。”国王一听，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本来指望着会有好运降临，谁知到头来公主选中的竟是这么个蠢货。国王觉得实在受不了他的样子，乱蓬蓬的头发，猫头鹰一样的眼睛，鹦鹉一样的鼻子，鹿一样的嘴，挽起的裤脚露出一双罗圈腿。国王深叹一口气，说道：“我美玉一般的女儿，怎么会看上这么个怪物？她要随着他毛茸茸的双脚起舞吗？唉，可恨的虚伪家伙，到底对我女儿施了什么卑鄙的法术？还等什么？！让她接受应得的惩罚吧，你们来宣布对她的处罚，然后把她带离我眼前吧，我实在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大臣们聚齐商议之后一致认定，公主和坏蛋皮鲁安多应该被装进木桶，扔进大海里。为了不让国王染上残害骨肉的恶名，由大臣们来实施这项惩罚。判决刚一下达，他们就运来了木桶，把两人塞了进去。公主的几个侍女撕心裂肺地哭个不停，她们装了一篮子葡萄干和无花果干塞进木桶，希望能使公主多挺些日子。之后桶子就被封起来扔进了大海，随风一点一点漂远了。

瓦丝托拉泪如泉涌，对皮鲁安多说：“我们怎么这么不幸！哦，是谁这样捉弄我，让我被关在这个牢笼里！唉，唉，我竟落到了这步田地，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狠心的人，告诉我，告诉我，你到底念了什么咒语，施了什么法术，让我被困在这桶子里？”皮鲁安多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想让我告诉你，必须给我葡萄干和无花果干吃。”瓦丝托拉急于套出事情的真相，于是抓了一把葡萄干和无花果干给他。皮鲁安多吃完后，把如何遇见那三个少年、柴火如何变成马、以及如何看到站在窗边的瓦丝托拉，通通告诉了她。可怜的瓦丝托拉听完之后精神为之一振，对皮鲁安多说：“朋友，那我们是可以从这桶中逃生的吧？你何不把这桶子变成一艘大船，然后驶入一个安全的港口？这样我们就可以脱险了。”皮鲁安多听了回答道——

“要想让我施法术，无花果葡萄先填肚！”

为了诱使他开金口，瓦丝托拉只好照办。于是皮鲁安多说出了咒语。瞧！皮罗安多刚许完愿，木桶就变成了一艘漂亮的帆船，船上不仅有水手，还配备了大炮和喇叭，真是应有尽有。瓦丝托拉兴高采烈地坐进了豪华的船舱。

这时跷跷板一端的太阳眼看就要沉下去，另一端的月亮将要被翘起，瓦丝托拉对皮鲁安多说，“好小伙，现在是不是应该把船变成宫殿，那样咱们就更安全了。相信你一定听过那句谚语，‘赞美大海，但是守在陆地’。”皮鲁安多答道——

“要想让我施法术，无花果葡萄先填肚！”

瓦丝托拉赶紧给他吃葡萄干和无花果干，他吃完之后，满足了瓦丝托拉的愿望。于是那艘船靠了岸，顷刻之间变成了一座极尽奢华的宫殿，家具、帷幔、门帘一应俱全。瓦丝托拉之前本已对自己的人生万念俱灰，从未想到自己会成为全世界的第一夫人，像现在这样享受王后的待遇。为了进一步享受自己的好运，她恳求皮罗安多把他自己变成优雅、帅气的光鲜绅士，这样他们就可以幸福地在一起。因为尽管谚语说“嫁给微笑的帝王，不如嫁给一头猪”，但如果皮罗安多能改善形象，她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皮鲁安多仍像前两次那样答道——

“要想让我施法术，无花果葡萄先填肚！”

瓦丝托拉再次满足了他。他刚一说完就变了样，好像从猫头鹰变成了夜莺，从怪物变成了美少年，从破衣烂衫的人变成了体面的绅士。瓦丝托拉见他如此焕然一新，欣喜若狂地过来拥抱他。于是他们便举行了婚礼，一直幸福地生活着。

过了几年，国王逐渐老了，整日郁郁寡欢。一天，为了让国王开心一些，侍臣建议他去狩猎。他一直打猎到夜幕降临，发现有灯光从一座宫殿中透出来，便派了一个仆人去询问能否借宿。宫殿里的人回话说，一切均听候国王差遣。于是国王便来到了这个宫殿。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两个小男孩，围着他蹦蹦跳跳地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国王惊呆了，在一张桌子旁坐下休息。更令他吃惊的是，桌子上自动铺开了一张佛兰德斯[6]桌布，上面摆满了烤肉和各式美味佳肴。于是他在那两个俊俏小童的侍奉下，仍像一个国王那样用了膳。从他坐在桌边开始，琵琶和铃鼓演奏的音乐便不绝于耳——这音乐如此悦耳，让他从头到脚都觉得舒畅。用完膳后，一张纯金打造的床出现在他面前，他脱掉靴子，上床休息了。他的大臣们被招待在其它房间，餐桌足有一百张，他们痛快地大吃大喝一顿之后，也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清早，国王想要向两位小童道谢，没想到瓦丝托拉和她的丈夫竟和小童一起出现了。瓦丝托拉跪在国王脚边请求原谅，并向他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国王一看他有了两个宝石一般的外孙和一位精灵女婿，于是挨个拥抱了他们。然后国王一手抱起一个外孙，众人一起回到了城里，还大摆筵席庆祝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