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太监退开些距离,道:“不敢,应尽职责。太师请看,这里还有一些皇上的赏赐。”
那些端着托盘的太监们走上前,另有太监将黄布掀开,露出里面的金银珠宝。
程父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面上一喜,可又想到这些都是女儿千难万险将生死置之度外换来的,他就高兴不起来了,甚至看着还有些难受。
传旨太监察言观色,见他又有悲痛之兆,连忙道:“太师,奉皇上之命,还要将元帅灵柩迁往太师府大办,咱家就不在这里多费时间念单子了,大体说一下,金银宝藏是给您的,朱钗首饰是给程姑娘的,珍贵药材,是给程公子的……”
看到程越,传旨太监愣了一下,心下不由得一赞。
虽羸弱之躯,仿佛风吹即倒,但相貌堂堂,芝兰玉树,这等风姿,不输宫里的皇子啊。
可惜无论是传言还是亲眼见到的,都是个病秧子,否则的话,恐怕也是个出色至极的人。
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首饰前的程清,看到传旨太监看着自家兄长眼睛都不会转了,随手拿了两个镯子,走了过去,道:“多谢公公想得周到,这是谢谢公公的。”
传旨太监回过神,看到那两只价值不菲的镯子,脸色白了白,讪笑道:“程姑娘,宁可别折煞了奴才,皇上有令,谁敢再贪程家之财,格杀勿论。”
想不到皇帝竟然下了这样旨,其背后的深意难测,程清眸子微转,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为难公公了。”
“多谢姑娘。”传旨太监擦了擦不存在的汗,转身对程父道:“太师,您看,什么时候可以将灵柩转往太师府?”
‘程越’的尸体在边关就被焚化了,灵柩里面是骨灰,所以才经得起这般折腾。
程父神情复杂地回头望了一眼,道:“等太师府布置好了再迁移过去。”
“是。”传旨太监恭敬地应道:“太师府那边已经着手在布置了,咱家先去向皇上回复,然后再去太师府那边催,等那边布置好了,立刻前来迎接太师和元帅。”
“有劳公公了,请吧。”程父道。
雪白的拂尘扫了扫,搭在臂弯上,传旨太监示意那些太监将东西放下,然后便带头走了。
众人鱼贯而出,方才显得窄小的院子,立刻又宽敞了起来。只是门前,又多了一些侍卫把守着。
程清只看了一眼,便转身扶着程父回去了。
程越也扫了眼,不过并没有放在眼里。
回到屋子里,程清便让程父去歇着,自己去做饭了。
程越跟着她进了厨房,挽起袖子帮她烧火。
摸遍了十八般武器的手,切起菜来也不含糊,程清切得很快,菜刀几乎只看得到残影。
“妹妹,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爹会做这个太师?”程越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程清停了停,道:“是。”
“为什么是太师?”程越问道。
程清勾了勾唇,笑道:“哥哥,这个问题难道你还想不出来?”
当今皇帝性格多疑而且极好面子,他们家里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元帅,功高震主,皇帝心里面怎么都会防着,而如今不用防着了,人都死了,他也不需要担心军权的问题。
剩下的就只有面子问题,为了他的面子,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他都给程家一个合适的安排。
王侯将相对程家来说,太高,那么就只有这个太师的位置,既没有实权,又可以管束,最重要的是他自己的面子保住了。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真正的程越,虽然看起来是个病秧子,但是那气质,就不是俗人。
若是程家再出一个‘程越’,对皇帝来说,有利有弊,至于是利还是弊,且看将来。
程越当然想得出来,所以他问的也不是这个。
“别给我打哈哈,爹那里你糊弄过去我会帮你,但是我一定要知道真正原因。”
程清将收拾好的菜分别放在盘子里,端到灶上,没有说话。
程越也不着急,手上麻利的把火点燃,放进灶孔中,他知道她一定会说。
“我放心不下。”程清看着锅里的油,最终还是说出了真正的原因。“我放心不下他们,太师府小姐的身份,能让我在其中正大光明随机应变。”
皱了皱眉,程越道:“你不是答应了爹……”
程清笑道:“哥哥,你觉得,我会告诉他们真相吗?”
“可是你这样,若是被他们发现了。”程越很担心。
程清摇摇头,道:“不可能的,他们怎么会想到我是女的?再说了,为了扮成女人,我都下了多大功夫了?”
程越被她气笑了,道:“什么叫扮成女人?你本来就是女人。”
程清嘿嘿地笑了笑,道:“哥哥,你有空一定要试试,穿女装挺好玩的。”
“你拉倒吧,我才不穿女装。”程越白了她一眼。
“刺啦”地一声,菜下锅了。
“妹妹,我还没有问你,今天去接自己的‘灵柩’感觉如何?”程越笑问。
程清微阖眼眸看向他,反问道:“我也没有问你,看到自己的‘灵柩’,感觉如何?”
程越的笑容僵在嘴角,他低头摸了摸鼻子,这妹妹真不可爱。
……
入夜,天凉如水。
三月的天气还是冷飕飕的,尤其是到了夜里,寒风吹着,着实让人受不了。
守夜的兄妹二人跪坐在灵堂中吹着冷风。
程清担忧地看着程越又白了几分的脸,哄道:“哥哥,你听话好不好?进去休息。”
程越咳了几声,道:“不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
“门口还有人守着,你有什么不放心的?”程清道。
程越拿出一粒丹药,吞了下去,面色顿时好了许多,松了口气,道:“就是不放心。”
“你!”程清有些火了,道:“哥哥你走不走?不走我要动粗了。”
程越眉梢一挑,笑道:“你打不过我。”
程清:“……”
“咳咳,清儿,你知道在你去边关这么多年,哥哥是怎么过来的吗?”程越柔和的嗓音里带了几分伤感。
程清垂下头,不说话,她怎么敢去想他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