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大财死了。
赌场最厉害的打手被杀了。
赌场的门口此时围满了人,时不时会有人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小剑和停下脚步转回身的慕容燕对望了一眼,默契地一起走过去,穿过人群,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小剑走了。他只看了一眼,便转身往外走。
慕容燕问道:“你去哪里?”
“找一个人。”小剑消失在乱哄哄的人群中。
慕容燕把视线转回赌场,静静地看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赌场已经乱成了一团。赌场的场主曾庆正铁青着脸让其余的打手拦住欲往外跑的人,以免有人趁乱带走钱财。
里面挤满了人,惟独有个地方是空的。那是堆满银两的桌子,桌子旁边躺着一个死人,瞪着眼,喉咙处一片鲜红。
一剑封喉。
死的正是卢大财。
卢大财不是一般的打手。
他是江湖的一流好手,但是也是极其贪图享乐的人。
他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金钟罩”和“伏虎拳”是他最拿手的武学。尤其是“金钟罩”,已被他修炼到一定火候,普通的刀剑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要杀他,就只有找到他的罩门——他最薄弱的地方就是喉咙。
可是最薄弱的地方往往也是防守最严的地方。
卢大财不会让任何人接触他的脖子,即使他在享用女人的时候亦然。
所以杀卢大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卢大财会留在赌场,是因为曾庆会替他准备好酒好菜,还有好的女人。他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没有人敢抗拒他,就连曾庆也得让他三分。
但是他死了,死在一个青年的剑下——
那个青年来的时候只带了把剑,还有一袋沉甸甸的银两。
没有人会在意那个青年,因为来这里的人多是像他这样的,多的是银两。
但是就在庄主把装骰子的盅扣在桌上的时候,那个青年随手把手里的那袋银两扔在了桌上,然后笑了笑,道:“五百两,我压大。”
周围的人见状,俱是脸色一变。比青年有钱的人多的是,但是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子压注。不是说没有这种豪气,而是这种行为明显是对赌场的挑衅。
把庄的人冒着冷汗,开了盅,脸色顿时一白:五五六,正是大。
青年仿佛没有看到堆在桌子上的银两,又道:“继续啊,怎么停了?”
周围的人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妙,都停止了压注,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往外走。把庄的人微喘着气,开始摇骰子,同时朝旁边的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个人会意地点点头,看了青年一眼便挤出人群。
空气仿佛凝结了般,静得吓人,只听到摇动骰子的声音,还有均匀不一的喘气声。反而最平静的是压注的那个青年,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拼命摇骰子的庄主。
庄主一个发狠,盅被用力地扣在了桌子上。
青年只是静静地听了一下,便开口道:“这次我还是压大。”
庄主脸色大变,缓缓打开盅,看着骰子的瞳孔猛缩着:六六四,还是大。
青年哈哈笑了起来,确实,赢钱了怎么会不开心?
“闪开闪开,有什么好看的!”也就在这时,一道凶狠的吆喝声传来。庄主听见这声音,立刻脸色大定,不由得松了口气。周围的人听见了这声音,也立刻让出一个可供三人过的通道。
青年转过头,看见一个粗眉壮汉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壮汉冷冷地瞄了眼青年,望向庄主,问道:“就是他?”庄主连忙点头:“是,是,就是他。”
壮汉转回头看着青年,沉声道:“阁下可真豪气啊,敢问是哪路高人?”
闻言,青年哈哈笑道:“一般一般。我不是什么高人,只是个过路人,看到这里有赌场,感觉手有点痒痒的,就进来了。”
壮汉哼道:“既然如此,那你拿回你的银两出去吧。”说着,朝庄主使了个眼色,庄主会意地把青年带来的沉甸甸的袋子放到了青年面前的桌子上。
青年一愣,道:“可是那些银子也是我赢的啊。”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那堆银子。
壮汉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冷笑几声,盯着那个青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那你说,你是谁?”青年好奇地问道。
“我是卢大财。”卢大财一把抓起放在青年面前的袋子,扔回桌子的中间,冷声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如果你还不想死,就立刻给我滚出去,你的银两,是别妄想再拿回去了。”
青年眯起眼,问道:“你就是卢大财?”
“哼。”
青年立刻拱拱手,神色恐慌地道:“原来你就是卢大财啊,久仰久仰。”卢大财嘴角微微翘起,道:“好说好说。”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走了。”青年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剑,颓然地转过身,欲往外走。
卢大财抬起头,朝人群挥了挥手,人群立刻让开了一条通往门口的路。
卢大财不无得意地笑了起来。
不仅是因为青年对他的惧怕,也是因为那袋沉甸甸的银两。
他知道有了这些,曾庆会把自己宠爱的妻子再送过来让他好好品尝一番。
回想起那个女人欲拒还迎的神态,他不禁吞了吞口水。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转过头看向那装满银两的袋子。
也就在这一瞬间。
他的眼角突然闪过耀眼的寒芒——
一把剑从他的正前方直直地刺穿了他的喉咙。
相较于到死仍在想着女人的卢大财,赌场的场主曾庆是所有人中把这一切看得最为清楚的人。
卢大财是个高手,同时也是个很怕死的高手,所以曾庆知道卢大财不会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的面前。曾庆很了解卢大财,而为了了解这个人,他不惜把自己的女人一个个地送给卢大财享用——
甚至是他最为宠爱的妻子。
他在赌,赌卢大财这个人可以为他赚回更多的银两。
只要能赚到银两,对于他来说,再好的女人也只是一个玩物。
而他也赌对人了。
卢大财替他赚回了白花花的银两,是以前收益的几倍有余。
曾庆很满意。
他相信只要有卢大财在,他就只会赚,不会亏。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卢大财会死,而且是在众人的眼皮下被人一剑刺穿喉咙而死。
那时候他就站在高台上,看着整个赌场。
所以卢大财的死他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卢大财转过头的刹那,原本准备离开的青年突然一个急转,拔剑,然后闪过凌冽的寒芒。
没有人想到,会有人在卢大财的地盘杀人,而且杀的还是卢大财,曾庆没有想到,卢大财更没有想到。原本看向装银两的袋子只是转眼的工夫,所有人也都觉得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可是也就在这必然出现却不应该出现的瞬间,青年手里的剑就刺穿了卢大财的喉咙。
曾庆最后看到的是刺穿卢大财喉咙的剑被缓缓地收回剑鞘,然后卢大财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圆瞪着眼。周围的人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曾庆看着那个青年一步步慢悠悠地离开赌场,突然全身发抖。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杀卢大财。
但他知道,他以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卢大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