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

但刘刚消停了没有多久,阴都的旷野里就响起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袁成龙~~~张建国~~~~王爱红~~~~~刘子厚~~~~~~”

电视里鬼片中通常的女声,就算是在人间看电视的时候,那声音也碜人的很。而现在,更是在阴都的旷野里,那种声音就更是寒入骨髓了。

刘刚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起来,心跳咚咚咚咚,就好像鼓在敲。而心跳的声音又更加增长了气氛,刘刚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崩溃。如果没有爷爷和风晶莹,刘刚就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坚持住了。

而其他人似乎也听到了这种声音。这一次除了爷爷之外,就连风晶莹都稍稍颤抖了两下。毕竟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在这种阵仗之下,能够比刘刚拥有更多定力,已经很是了不起了。

但事情还没有完。空间正在剧烈地撕扯。爷爷忽然轻声道:“这一回不能硬拼,先躲一下。”

刘刚和袁成龙等三人如遇大赦,立刻各自找到掩体隐藏起来。刚刚隐藏好,空间就被扯出了一个洞。但这次出来的不是大量黑影,而是空荡荡的白衣。阴风吹起,那白衣随风诡异地飘动着。刘刚看得大气都不敢出。以至于当刘刚看到白衣头部的位置终于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的时候,反而感到轻松多了。毕竟那鬼还长着一张脸,看起来有了正常的一处。

但那也只是刘刚最初的感受,紧接着刘刚在继续看那张脸的时候,心里的寒气就又加剧了。仿佛是知道刘刚的心里最怕什么似的,刘刚越是怕,那张脸就越是呈现出什么样子。渐渐地刘刚开始有些恍惚,仿佛那张脸正在撕扯着他的精神,要一寸一寸全部绞碎一般。

刘刚急忙移开了目光,不敢再去看那张脸。而这时候从空间裂缝里,一个个鬼正在逐一而出。一样的白衣,一样的随着阴风飘动,一样碜人的脸。刘刚有了先前的经验,刻意不去看脸。但就算如此,排着队的白衣飘动,也让刘刚此刻心跳更加急迫,仿佛战鼓擂动一样。好在这只是刘刚自己的感觉,并没有惊动到那些鬼。而那些鬼也像先前巡逻的鬼一样,根本就没有转动脑袋的意思,慢慢去远了。

刘刚只觉得浑身冷透,唯独脚心的汗水渗了出来。这时候刘刚才想起同行的还有爷爷和风晶莹等人。尽管袁成龙等人早已司空见惯,但现在的感觉也只比刘刚稍好一些。而风晶莹这时候心跳也扑通扑通,仿佛要蹦出来一般。就连一直非常淡定的爷爷,现在也仿佛石化了一般,大气也不敢出。

爷爷最先缓了过来,对于刘刚能够比他还早缓过来,不禁有些惊异。

不过爷爷一想也就释然了:“噩梦最深的时候,可以把人吓醒。刚儿是不是有这种感觉?”

刘刚点了点头:“就是如此。”

爷爷轻轻笑道:“刚才连我都吓着了,好在已经过去了。我们又过了一关。”

但这时候那碜人的声音忽然又出现了。依旧在叫着爷爷和袁成龙三人的名字,仿佛猛鬼索命一般。

接下来,空间仿佛又在撕扯。爷爷急忙道:“大家别忙着起来,又来了。看来是两波碰上一路了。”

大家都点点头,把自己藏得更紧了。伴随着空间再次破裂,这次出来的东西一开始并不吓人。相反,看上去还有些喜庆。出来的也不是一个鬼,而是两个。两个鬼一男一女,都穿着新人结婚的衣服。中国式的礼服,全是大红的色调。尽管在黑色和灰色的阴都旷野,这种色调看起来本应该更加诡异,但在刚刚过去那一队鬼之后,这两个鬼反而让刘刚心里暖和了一些。

但也就是刹那的暖和。因为接下来,刘刚就看到了两个鬼的脸。脸的颜色不是惨白,而是惨绿。在大红礼服的映衬之下,那惨绿的脸色更加让人碜得慌。而这一次的脸色,更是超过了刘刚心中的极限,每一次脸色的变换,都好像有一根带满尖刺的鞭子,扎在了刘刚的心上。而那鞭子上的每根尖刺,又带着比先前更加彻骨的寒意,仿佛要把刘刚的心完全冷冻起来。

刘刚只看那脸色变换了三次,就再也忍受不住,急忙让自己的目光移开。但这时候那大红的礼服,也已经在礼服的边缘,泛出了惨绿的色彩。色彩中阵阵的阴风,隔着很远依旧刺到了刘刚的心里。

然后在空间裂缝中,出现了第三个鬼。第三个鬼是一个小孩,梳着冲天的小辫,小辫泛着暗蓝色的光。刘刚仔细一看,原来是小辫上贴满了鬼火,在那里明明灭灭。小孩也穿着跟先前两个鬼一样大红的衣服,衣服的边缘同样泛着惨绿的光。而跟前面两个鬼不同的是,那两个鬼的姿势就一直没有变过,而小孩则一直在蹦蹦跳跳,无声地跳着舞。

就着小孩的舞步,刘刚也看清了小孩的脸。同样的惨绿色。但表情的变化又比前面两个鬼更加诡异得多。刘刚只看了两眼,就想移开目光。但这时候小孩的脸忽然转动了一下,似乎要向刘刚这边看过来,让刘刚的心一下子就抽紧了。好在那小孩的目光并没有完全转过来,又转往了另外一边。这一次刘刚发现,原来转脸也是小孩的舞蹈动作。

但在小孩的脸转过来的瞬间,那表情的变化更是让刘刚寒透到骨子里。脑海中仿佛有噼噼啪啪的响声,让刘刚怀疑自己的脑子被电击了。然后那寒冷的气息就钻进了脑子里,让刘刚感到头痛欲裂。

但疼痛只是一刹那,刘刚的脑子又恢复了清明。而对于刘刚来说,宁愿自己的脑子永远疼痛,因为他就不用忍受接下来的折磨了。因为恢复清明之后,他又必须面对那些鬼。

而这时候,空间裂缝里又络绎不绝地有鬼出来。还是三人一组,还是一样的装束,一样的表情。男鬼和女鬼只是飘过,小孩依旧跳着舞。而且还要转动脑袋。

阴风又吹,衣袂飘飘,刘刚这时候才发现,大红的衣服下同样是空荡荡的。如果不是有那些脸,他怀疑那就是满天的衣服在飞。

看着看着,刘刚发现鬼的队列在晃动,晃动是有一定节奏的。而那个节奏,又调动了心里所有的寒意,仿佛要让此前所有的寒意都从身体里跑出来。

眼看着这一队鬼终于又远去了。这时候刘刚才发现,此时的自己,就仿佛冰柜里的冻鱼,随便来一个鬼,就可以轻易将自己拿出去剁了。因为身体已经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仿佛是被阴都的阴气完全冻住了。刘刚急忙集中心神,去寻找风晶莹最初给他度入的那股暖流。好在刘刚惊喜地发现,那股暖流居然还在。刘刚就让那股暖流在身体里流走,慢慢地寒气开始从经络里抽丝剥茧一般地流走,身体的各个部分也渐渐能够活动了。

再看其他人,也都像他一样,似乎也在抵御那森森的鬼气。爷爷的头上,仿佛有水蒸气在那里形成,雾气弥漫。而其他人则没有爷爷那样的功力,只是拼命让自己恢复。风晶莹在自己的怀里,也仿佛成了冰块一般。只有极少的几处,恢复了柔软。

那股暖流已经可以自行流动,刘刚却依旧感到周身森寒。仿佛大病初愈一般,刘刚一直苦苦撑持着。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刘刚终于感到身体里的森寒鬼气去得七七八八了。而爷爷这时候也已经可以活动了,风晶莹也已经全身柔软。只是袁成龙三人还在继续恢复。

也就在这个时候,空间再次波动。爷爷一挥手,刘刚会意地继续藏着。而其他人则提醒都不用了,因为他们三个身体依旧僵硬,正在恢复。

这次出来的鬼没有先前两波那么寒碜,甚至一开始有一种让人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这些哪是鬼,分明就是人。无论衣着还是脸色,都跟普通人一般无二。刘刚还刻意去看了这些人的脚,发现他们也都有着自己的脚。就连那些表情,也都是人间常见的表情。刘刚心道,看来是老天可怜自己这些人,要让大家好好恢复一下子了。

但很快刘刚就明白自己完全是痴心妄想。因为这时候这些鬼终于开始说话了。原来真正让人恐怖的,是这些人说话的声音。如果你一边看着一个人欢天喜地的笑容,一边却听到嚎啕大哭的声音,你就会明白刘刚此刻的感受了。最关键的是,这件事还发生在阴都旷野。

所有这些看起来非常正常的鬼,在正常的表面之下,却一直都拖着哭腔在谈话。你可以看到他们脸上的喜怒哀乐,但他们的一切语言,都是通过哭来完成。那哭声惨恻凄厉,一声声都阴风惨惨。此前两路鬼带来的心灵冲击,都及不上这些鬼的万一。

只听到第三声哭,刘刚就发现自己再次变成冻鱼了。好在这次一开始变成冻鱼,他就立刻去寻找风晶莹给他度的热力,总算在身体里能够感到隐隐约约的热力,支撑着他对抗着身体的冰冻。

就在这时,阴风再次吹起,刘刚猛然发现,这群鬼的衣袂也被吹了起来。然后他就发现所有的鬼,虽然看上去都有脚,但都只是齐小腿的脚,在小腿之上,什么也没有。阴风将这些鬼前胸后背的衣襟吹在一起,更是揭示了衣袂下面的虚空。

正常的表面终于被揭破,那惨恻凄厉的声音就更加碜人了。等到这些鬼终于消失,惨恻凄厉的声音也停止的时候,刘刚已经没有半分的力气。就像一个垂死的人,只差最后一口气了。

然后刘刚就发现,眼前的所有人,现在似乎都已经变成了冰雕。爷爷的头上,也没有了蒸蒸的热气。只是刘刚感觉得到,爷爷正在融化自己的冰层。而就算是袁成龙他们三个,现在也都在努力之中。

而刘刚自己和风晶莹,现在也同样成了冰雕。这阴都寒冰将两个人都连在了一起,现在不需刘刚用力,风晶莹也自然在自己的怀里了。

现在刘刚已经无事可做,只能等待。因为体内的热力运行缓慢,还需要慢慢地融化包裹身体的阴都冰层。大概花了五个小时的时间,刘刚才感觉到冰水从身上缓缓流下。又过了一个小时,身上才再也没有冰层包裹。在这个过程中,刘刚及时地接住了差点掉到地上的风晶莹。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风晶莹身上的冰层依旧没有融化,一旦掉到地上,刘刚可以想象结果会是什么。花瓶落地会发生什么,那就是什么结果了。

而这时候刘刚的感觉,依旧是彻骨的寒冷。冷入骨髓。而这时候他又再次听见了阴测测的叫声。依旧在依次叫着爷爷和袁成龙三人的名字。刘刚感到庆幸,幸亏爷爷没有告诉袁成龙自己和风晶莹的名字,也就没有被阴都听到,否则这时候如果听到叫自己的名字,就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次成为冰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