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盐场风云（2）

2

“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到新场的当天下午，沈老板召集所有的工人开了个会，足足训了半个钟的话，直讲得两眼泛白，唾沫星子都汇成了河。

“同志们好！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我们新场引进了军事化管理，这个老工人都知道了。新来的萧月明和刘仁厚，希望你们尽快适应这种环境。闲时候，随便你们怎么玩都行；干活的时候，一定给我绷起弦来，不能拖拖拉拉、吊儿郎当。我再强调一遍：只要你们肯出力，保质保量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等秋后算工资，我一分钱不少你们；要是你给我偷奸耍滑、调皮捣蛋，我马上叫你滚蛋，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萧月明早就听说，盐场发工资不是按月发的，而是等霜降前后，场里的活基本都忙完了，老板放你假的时候才把大半年的工资一次性结算给你。这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果因个别原因中途离开的，老板一般是不会给你结工资的。可能有人说，这有点不讲道理吧？可是现实就是这样，很多规矩只是为强势的一方制定的，弱者的反抗只能是以卵击石；最终，即使你内心仍旧不服气，而行动上却不自觉地做了它的拥护者。当然平时老板也会很“人性化”地借你一些钱，满足一下你消费的欲望。

“杨场长，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沈老板抬起刚擦过油的皮鞋，在地上跺了几下，看着他身旁那个皮肤黝黑、壮实得象头黑熊的男人。

“好，我就补充两句——”杨场长扭了一下粗短的脖颈，用轻蔑的眼神扫了大家一眼说，“沈老板看得起我，让我做这个场长，那我就要尽心尽力、兢兢业业干好我的工作，来报答老板的信任。只要你们听我的话，我就拿你们当兄弟；要是你敢跟我作对，我也有办法治得你服服帖帖。现在人员都已经到位，总共九个人，每人负责四个盐池子，等一下我去给你们分。早上活盐，划一遍回来吃饭；吃过早饭，我带你们去挑沟。我们争取在两个月之内，把所有的沟堰都修补完。近阶段的工作安排大体就是这样。最后警告你们：能干的，就跟着我好好干；干不了的，趁早滚蛋，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分完盐池以后，沈老板意外开恩，让大家休息半天，第二天正式开工。就这样，萧月明不得不遵循这种“军事化”的管理模式，开始了这段“当兵”的苦逼经历。

因为新场原来做饭的师傅辞工了，老板就把老场的老周调了过来，又找了一个当地的妇女放在老场做饭。新场的伙食跟老场差不多，早上咸菜，中午做一顿清水茄子或土豆，晚上就吃中午的剩菜，有时候分不过来，没有分到的只能去啃咸菜。咸菜的供应上老周倒是不小气。他腌了满满一瓮的姜芽咸菜，声明只要不浪费，可以随便拿了去吃。那拇指粗的姜芽，脆生生的，还略带点甜味，慢慢地萧月明竟然吃上了瘾。

老周还是象在老场一样照顾他，每次打菜都会多给他一点，晚上收工以后，他还经常把萧月明叫到厨房里，拿出自己珍藏的好酒来倒一杯给他。萧月明嘴上说不出什么，心里却是满满的感动。老周是以上门女婿的身份“嫁”到这里来的，可能见了“娘家人”，本能地觉得亲切吧。不管怎样，对于这样兄长般的关怀庇佑，萧月明只有把它珍藏心底。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天早上五点半钟，萧月明就随众人起了床，在场长的带领下，跑步到几十米外的盐滩，列起了队形。杨场长训话说：“活盐要老老实实活，不能搞小动作。要是被我看到你偷懒，我叫你半夜里起来加班，将你负责的盐池子再给我划上两遍！”训完话，他就踱着步子回去了。大家分头去了各自负责的盐池开始干活。

萧月明穿着长筒胶靴迈进路边的一块盐池里，拖起沟堰上的耙子放到卤水底部已经结成一片的盐巴上。这种活盐用的耙子，萧月明也是头一次见到。耙子整体是个三角的形状，耙头取一根直径三到四厘米粗细的螺纹钢筋，长度大约在两米四到三米之间，在这根钢筋上面，间隔约十公分距离焊一根三十公分长、手指头粗的钢筋做耙齿，只不过耙齿下面约十公分的地方要打个弯上来，这样耙齿着地的部分就是这个弯，而不是尖锐的钢筋头，避免将盐底的泥土地面划烂。

耙身的支架也是用钢筋焊起来的，架子前端的尖角处改成半圆形状，方便人手来抓，也可以将它靠在肚子上或者后腰上，以腰部的力量带动耙子移动。活盐的时候，可以根据自己的习惯拉着耙子朝前走，也可以背过身来倒退着走。有人说，倒退着走路可以治疗腰椎间盘突出症。萧月明就想，如果这个结论得到验证的话，就可以组织患者来盐场活盐，如此病人可以省去昂贵的治疗费用，盐场老板又节省了人力成本，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整个耙子大约三四十斤重，若是太轻了，耙齿就不能将硬结的盐块划松散。如果盐厚了，还要在耙头上绑上砖块来增加重量。这里的盐田每块长五十米，宽四十米，每人四块，如果用一个两米半的耙子，那么每天活盐要走的路程就接近四公里。萧月明跟随众人的速度，约七点钟的时候活完盐，回到住处洗漱一番，准备吃早饭。

吃过早饭，杨场长带着大伙领了铁锨，来到足足有三百多米开外的盐滩的最西头。这条沟是盐场南北方向上最大的一条排水沟，北接一万平米的大卤库，南面一直延伸数百米，与另一个盐场的排水沟相连。萧月明看到，宽逾十米的沟道上全是粘稠的淤泥，沟底几乎和两边的沟坡一样高了，若不清理，雨季一来，雨水根本排不出去，能直接灌进东侧的盐田里，让盐池变成烂泥塘。他粗略估算一下：整个盐场三十六块盐池，四块为一组，组内各块以砖墙为界，组与组之间就是宽两米、深一米六左右的泥沟；整个滩有三纵六横九条大沟，总长度达两千多米。由于往年雨水的冲刷，大部分沟坡都已经损毁，所以盐场每年耗费劳动力最多的一项工作就是清沟护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