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爱情圣经(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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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说:“一切剥削阶级社会特有的现象之一,就是从经济上和精神上奴役妇女,损害妇女的人格。社会中先进的人们、进步思想和进步思潮的代表者早就认识到,把妇女当作个人的东西、个人的所有物的观点,实质上,就是把妇女当成供男人享有的奴隶。真正的爱情所固有的相互关系的道德、审美的实质,总是把男女平等当作当前最迫切的、非常重要的问题。虽然妇女在经济和精神方面现在是自由的,但在日常的社会生活中,特别在家庭中,她们还遭受着旧残余的束缚。消除那些不道德的现象,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真正的爱情在男人的精神生活中到底占据什么样的位置,妇女的道德尊严在男人的眼里到底占有多高的地位。

一个妇女如果脱离了积极的社会生活,她自己会成为自己不幸的原因,她得到的不是美满的猜神生活,而是空虚。单调的家务劳动会使心灵愚钝和空虚。比起城市妇女来,农村妇女的家务劳动,承受着更大的精神上贫乏单调的危险,更大地受到丈夫的意愿和脾气的摆布。遗憾的是,现在有许多男人缺乏同情心,肉欲超过了对妇女精神世界应当保持的起码的尊重。消除和防止这种恶劣现象的办法,只能是加强爱情的道德成分,加强男人对妇女的尊重,尊重妇女有丰富的精神生活的权利、有享受一个人应当得到的精神快乐和美感快乐的权利。

实际上,一切圆满的、有道德的、美满的爱情,都取决于男人的精神和道德上的完美。只有在丈夫和妻子的个人修养和道德品质不断提高的条件下,多年的性关系和彼此的占有才不致把爱情变为自己的对立物,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保持爱情的清新空气和爱情的魅力。在我们的社会里,一个人的真正幸福就是他有丰富的精神世界,这个精神世界的核心就是高尚的意识和人的尊严感。只有拥有这种丰富的精神世界的人,才能有深厚的、道德高尚的爱情。学会真诚地、真实地爱,这就是学校、父母和整个社会多年勤勤恳恳的工作在人的身上培养出来的道德品质。要做到终身忠贞不渝地保持爱情,首先就要做一个对社会、对自己都诚实的人。”

这些内容出自《论爱情》的第二章,主要是谈爱情与道德进步的关系。作者用很大篇幅阐述了妇女在家庭中的地位和男女平等相关的问题。这些理论极大地触动了萧月明的心灵,引起他强烈的共鸣。在他年轻的心里,他深深地爱着女性这个群体,对于她们的遭遇,也是深表同情。在他的潜意识里,女人就应该是美丽、纯洁、温柔善良的代名词。从《聊斋》到《梁祝》,从《白蛇传》到《红楼梦》,那么多的女子,或聪明乖巧,或柔媚可人,或清丽脱俗,或才华横溢……这些才情禀赋迥异的女子糅合在一起,成为他心目中理想的女性形象。他为她们不幸的命运而伤怀,为她们悲惨的遭际而愤慨。然后,他用批判的眼光来审视现实社会和家庭生活中的不平等现象,最后把目光聚焦在和自己关系最亲近的女性身上。

萧月明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宁愿不会写字,不会用大脑思考,也不愿看到这个血淋淋的现实:父辈们含辛茹苦养育了下一代,却被子孙们吸干了精血;眼看着小辈们枝繁叶茂,自己却枯萎凋敝,终被人情和岁月抛尸荒野……

萧月明曾在日记里写道:“我的祖母,跟同时代的妇女一样,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她从小给人家放羊,九岁父亲病故,随母亲改嫁到李家,十六岁嫁到萧家,生下我父亲没多久,祖父就因意外去世了。她在兄嫂弟妹的眦睚和白眼里把父亲拉扯大,伺候他成家立业;而当子孙满堂之际,却摇身一变,成了家里的奴仆。自此照看孩子,操持家务,起早贪黑,任劳任怨,一年三百六十日,围着锅台转;没有好饭吃,没有新衣穿,时常还要被家里人埋怨。亏她心大,任凭唇枪舌剑来袭,总是保持着一副笑脸。如此,几十年如一日,她迈着一双被封建制度压迫出来的小脚,为这个家奉献出了所有的光和热。她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不知道什么是享受,没有什么理想抱负,远离了文明的光环,就象一片树叶,从嫩芽到枯黄掉落,化入泥土,不过在世间平平淡淡地走了一遭……

我的母亲,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相貌平常,性情温顺。记得在“大集体”的时候,因为大家伙经常在一起参加劳动,彼此有说有笑,倒是能经常看到她的笑脸;可是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地里的庄稼活越来越重,她的笑容也越来越难以看见。家里人口多,分的田地就多。母亲本来身材瘦小,干活又仔细,于是在我记忆的画本上,一页一页都是母亲或扛着锄头铁锨或背着满筐青草满头大汗走进大门的情景。父亲是典型的男权主义者,在家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又因外表严肃,脾气暴躁,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凶”。而在我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十足的“暴君”,虽然没有经常打骂我们,一旦发起火来就足以惊天动地。在他的淫威下,母亲只有忍气吞声、默默承受。有一次我赫然听到母亲感叹:活这么累,到底为什么啊?我在心酸难过之余,心里发誓:无论如何,将来一定要混出个样子来;即便不能功成名就,总得让母亲她们好好享几天福吧?记得那一次,正值麦收时节,母亲不小心被镰刀割破了手背,血管都割断了,鲜血直流。父亲一心惦记着地里的麦子,就让母亲一个人回家找些药面子包扎一下。农村的老规矩了,受点小伤,就拿药面子敷一下完事,甚至刮了墙上的土灰敷在伤口上来止血。可那次母亲伤得实在太重了。中午回到家里,我看见母亲躺在床上低声呻吟,脸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淌,手背拿布条缠得严严实实,肿胀得如同刚出锅的馒头。我吓坏了,赶紧推了自行车,带着母亲去了邻村的卫生室。医生一看母亲敷满了墙土面子的伤口,气得大骂,骂我们“愚蠢”。伤口足足清洗了半个小时,这才缝合起来。之后,又打了几天吊瓶消肿,伤口才慢慢开始愈合。尽管这件事不能怨父亲,但后来每想起这件事,就觉得他的表现太过于镇定了……在心底,我一直痛恨父亲的冷漠和专横霸道。我认为,作为一个男人,一旦娶了一个女人为妻,就要珍惜她、爱护她,绝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又怎么忍心去打骂和奴役呢?”

参考苏的理论,萧月明还发现,爱情其实有很多层次。一个人的文化修养、思想高度和道德水平,决定了他能够享有什么样的爱情。象马克思和燕妮,那些因为崇高的理想、伟大的事业而创造出来的爱情,是最高层次的爱情;古今中外那些才子佳人,因为共同的志趣爱好和生活理想而结合在一起,这些浪漫旖旎的爱情故事也被世人传为佳话、流芳百世;而那些朝三暮四、翻云覆雨,因为心灵寂寞、感情空虚或者性的本能吸引而拼凑起来的“爱情”,才是过眼云烟式的爱情——严格来讲,那不是爱情,而是“滥情”。在现实生活中,“爱情”还被赋予诸多奇怪的形式,比如“买卖交易型”、“门当户对型”、“捆绑强迫型”、“动物占有型”、“同床异梦型”、“权宜苟合型”等等。这些变异的“爱情”,如果一定要冠以“爱情”的名头,就是对“爱情”的侮辱和践踏。最后,还有一种“大众式”的爱情——它没有才子佳人式的浪漫,没有伟人式的波澜壮阔,如同和风细雨一样平淡,却也如磐石一样坚韧。他们大多只见过一面就匆匆订下终身,感情是平凡的日子里一点一滴培养起来的;因为远离五花八门的诱惑,传统的道德观念也让他们彼此死心塌地。如果两个人都是有道德的,彼此能够体贴谦让,在平淡的生活中互敬互爱、不离不弃,这种感情也可以升华为爱情;相反,品德低下的人,无论文化水平多么高,社会地位多么显赫,经济条件多么优越,都不会赢得真正的爱情——因为爱情首先是纯洁的,它与丑恶的灵魂格格不入。

可是萧月明又觉得,爱情是真的难以捉摸啊!它是否就是暗藏在人体某个地方的一种物质,带有神奇的引力,一旦遇上匹配的电信号就瞬间爆发,巨大的能量让彼此的心灵震颤,从而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时间能埋葬一切,因为归根到底,所有的感情不过是黏附在肉体上的一些气泡,无论曾经多么强烈,最终都会破灭、消失。无数个夜里,他仰望星空,一遍一遍地诘问:爱情,真的可以穿越时空,延伸到无限的永恒吗?如果不能,那弯弓搭箭的丘比特,为何要不知疲倦地奔走,变着法子来捉弄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