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终身大事（9）

10

半个月后的一天上午，萧月明去棚里巡查的时候，看见一只母蝎趴在蝎池一角，背上白花花一片。他凑近了一看，原来是十几只刚产下来的小蝎子。他第一次看到这种小东西——圆鼓鼓的身子，看上去也就有黄豆般大小。他心里一阵喜欢，下意识地伸手揭开一个瓦片，竟然看到有几只母蝎身上都背着小蝎子，那些小蝎子象列队一样，安静地伏在母蝎背上，那样子别提多可爱了。还有几只小蝎竟然褪去了第一层皮，一改先前臃肿的体态，拖着纤细灵巧的身形在瓦缝间钻来钻去。他合上瓦片，一边往外走一边兴奋地喊道：“娘，娘——小蝎子生出来了，你快帮我找些罐头瓶子回来呀！”

中午的时候，萧母挨家挨户收敛了一百余只废弃的罐头瓶子回来给他。看着母亲脸上的汗珠，萧月明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歉疚。瓶子虽然不值钱，卖给收瓶子的二分钱一个，一般人家也不会在乎这几分钱，都是很大方地送给他们完事，可是每家每户去了要说好话吧？要欠人家的人情吧？平时萧母就是家里的“采购”，谁缺什么了，交代一句，萧母就去小卖部买回来，从没有过怨言。萧月明心里就想，为什么自己老是要这要那，什么时候能做些事出来给母亲他们长脸、给他们增光呢？事实上，因为萧二奶奶和萧母为人善良、待人热情，萧胜利家与街坊邻里的关系都是挺不错的。萧月明从小听话、老实，学习又用功，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而近几年遭遇的那些不寻常的经历，更是将众人对他的关注度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想到这一节，萧月明心里就隐隐作痛。他多么想做出一件成功的事情来啊，那样就能在村里扬眉吐气了——可是一次又一次，等待他的只有失败，他在萧家庄的名声也是雪上加霜，一降再降。

萧月明等罐头瓶子一到，就风风火火地忙起来了。他先是用碱水将瓶子里里外外刷个干净，控干了水，放太阳底下暴晒一个时辰，再弄些干净的沙土来，一个瓶子里装上一把来垫底，随后把瓶子全部拿进棚里。他将蝎池里的母蝎全部挑出来，一只占一个瓶子，隔天又央母亲找了些瓶子来，总共凑了二百多个。这样，凡是怀孕的母蝎基本都搬进瓶子里“安家”，安静地“待产”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二百多只母蝎相继下仔。萧月明粗略估算一下，除去流产的死胎，竟有一千五百余只仔蝎。尽管这个数量不算多，但他已经很满意了。他又做了一个大木箱，叠了几片瓦进去，将仔蝎全部集中到里面。傍晚的时候，他会挑一些幼龄的黄粉虫放到箱子里，于是小蝎子纷纷出来觅食，挥舞着稚嫩的鳌钳与小虫子战斗在一起。近一个平方的空间里，一千多只小蝎子跑来跑去，那场面倒也颇为壮观。木箱是用木板拼起来的，板与板之间的缝隙让他很费了一番脑筋，最后他用水泥砂浆将那些缝隙填了起来，箱壁上贴了玻璃条。可是这个木箱，最后竟成了潜伏的杀手，杀掉了萧月明最后一线成功的希望。

在一个暴风雨之夜，萧月明去棚里巡查，意外地看到后墙上趴着几只母蝎。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是出问题了。他按捺住心头的慌乱，急忙翻开瓦片把所有种蝎倒到一个池子里，大略数了一下，数量少了近三分之一。他带着笼罩心头的阴影，拿着手电筒四处翻找，仅仅找回了五六只母蝎。萧月明觉得很无奈，又一点办法都没有，摇头叹息了好一阵子，最后只能回屋里睡下。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只能借助睡眠来缓解内心的失落，他知道如果老天要存心捉弄你，逃是逃不掉的。

不过这还没完。第二天晚上，萧月明发觉木箱里出来觅食的小蝎子少了许多。最初以为是天气原因，因为蝎子在风雨天气是不喜欢出来活动的，可内心始终有一个不祥的预感，索性拿了个塑料盆来，揭开瓦片，用夹子一只一只把它们夹进盆里。最后数字出来了——一千五百只小蝎子只剩下三百多！他心疼得几乎要抓破头皮，感觉就象寒冬腊月莫名其妙灌了一肚子冰水。失败的结局来得太快了，仿佛晴天霹雳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蝎子的繁殖期已经过去了，往后温度越来越低，不加温的话，母蝎只能到明年这个时候才能产仔，而剩下的三百只小蝎子何年何月才能长大啊？这个结果实在让他左右为难——放弃吧，有点不甘心；继续守下去吧，似乎已经没有了意义。他一开始想的就只有成功，根本没有考虑到失败以后该何去何从。不过他早预料到（事实也很快证明）：父亲若是判定了他的失败，是不会再让他留在家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