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理段氏

死了?

顾提刑神情凝重。

段忆安是耸翠楼出了名的厨娘,顾提刑知道她,倒也不足为奇。

但他称呼段忆安为安娘,并且听了段忆安的死讯后,面带悲切,竟一时凝噎起来。

这不得不让宋归尘好奇。

顾提刑一定和段忆安有着不为人知的交情。

不过别说宋归尘了,就是顾易,也对他爹这番模样十分不解,不就是个厨娘吗,爹他为何这般......悲伤?

“爹——”

“你叫小尘?”顾提刑没有看向顾易,反而是问宋归尘,“你名字是叫段小尘?”

宋归尘一愣,看向杜青衫。

杜青衫摇头,示意自己绝对没有和顾提刑说过。

顾易见状,上前道:“爹,您弄错了,这位姑娘姓宋,和林先生的徒儿同名,也叫归尘。”

上次在耸翠楼,杜兄说他正在找的姑娘名字叫宋归尘的时候,他还略惊讶了一番,紫萤也一直夸赞这位宋姑娘的厨艺好。

然而顾提刑只是看着宋归尘,念道:

“像,像,确实像。”

“顾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想到方才段小尘说她娘姓段,所以给她娶了段小尘这个名字,宋归尘心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顾大人,段忆安究竟是什么人?”

顾提刑审视了宋归尘片刻,摊开手,一手指着那枚泛着莹光的珠子问:“你知道这枚珠子的来历吗?”

“这是蠲忿犀。”宋归尘答道,“方才杜青......杜大哥告诉我了。”

杜青衫听到她话说到一半又改了口,含笑瞧了她一眼。

在自己面前,她可没这么乖巧过,向来都是杜青衫杜青衫地直接叫的,偶尔还会冒出几句王八羔子之类的粗俗之语来。

宋归尘可没注意到他的心思,对顾提刑道:“听说是大理进献给唐朝皇帝的宝物。”

“不错。”

顾提刑点了点头。

“当今之世,这蠲忿犀只有两枚,皆是昔日六诏联盟的信物,南诏统一六诏之后,将其中一枚进献给唐玄宗,南诏和唐朝各持一颗,代表两国联盟之意。”

宋归尘道:“这又如何?后来天宝年间,南诏和唐朝不还是打仗了吗?”

顾提刑一叹:“如果不是天宝战争,大概也不会引发那场导致唐室衰势的安史之乱。”

顾易道:“我倒以为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就算没有南诏和唐朝的天宝战争,唐室内有杨国忠,外有安禄山,都是祸国殃民的大奸臣,灾难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

顾提刑赞赏地看着顾易:“慎儿你有这番见解,为父甚喜。”

顾易笑了笑:“爹,这蠲忿犀既然是唐室之物,怎么会在段忆安一个妇人身上呢?”

“对呀,耸翠楼采办韩松也为了这颗珠子几次三番询问于我,甚至不惜将我软禁于耸翠楼,韩松和这颗珠子又是什么关系?”

顾提刑摇了摇头:“我对段忆安知之甚少,只知道她七年前来到杭州,就是为了这颗蠲忿犀。”

知之甚少?

这话别说宋归尘不信,就连顾易和杜青衫也不相信。

只是顾提刑不愿说,他们作为晚辈的,也不好逼问。

宋归尘反问:“段忆安匆忙之中将蠲忿犀托我交给大人,必然是十分信任大人的,大人怎么会对她知之甚少?”

“小尘。”

闻言,杜青衫扯了扯宋归尘的衣袖。

她现在的身份不是林逋的徒儿,而是毫无背景的小姑娘,一介平民在两浙提刑面前这么说话,实在冒失而有欠考量。

谁知顾提刑却并未责怪宋归尘的出言不逊,反而回答道:“段忆安信任的不是我,而是你。”

“是我?”

“不错,我先前说过,蠲忿犀乃唐朝时两国联盟信物,后来虽被唐懿宗赐给了爱女同昌公主,成为一件普通的宝物,但在西南一带,蠲忿犀至今依然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段忆安,正是大理国人士,而你......”顾提刑带着几分探究看向宋归尘,“段小尘,正是段忆安的女儿。”

什么?

这个信息来得太快太猛,虽然自己并非真正的段小尘,宋归尘还是感受到了一股由内而外的震惊和悲恸。

段忆安,那个在耸翠楼院中匆匆见过一面的妇人,竟然是这具身体的娘亲。

方才在孤山之上,段小尘说她的母亲姓段,所以给她取了段小尘这个名字之时,宋归尘虽然晃神之间想到了段忆安这个名字,但却完全不曾往这上面想。

段姓虽然是大理国姓,但宋人也多有姓段的,天底下姓段的人那么多,正常人都不会往这上面想。

宋归尘因为段小尘竟然是段忆安的女儿而震惊;

一旁的顾易和杜青衫却因为段忆安竟然是大理人氏而感到惊讶。

杜青衫道:“如顾大人所说,如果蠲忿犀对于大理来说非比寻常,段忆安难不成是出于某种目的要得到蠲忿犀?”

他说的某种目的,自然是指大理国朝政两系之争。

大理开国之初,太祖段思平建立大理国后,厉行改革、励精图治,使大理国的经济和生产得到了很大的发展,段思平在位仅八年,他逝世后,其子段思英即位,国号文经。

然而不到一年,段思平之弟段思良联合相国董迦罗发动政变,逼段思英退位出家,并自立为帝,改国号为至治。

从此大理皇位的继承由段思平一系转到了段思良一系,而这两系之间的明争暗斗,其中风云政变,大宋也有所了解。

故而杜青衫会做出这样的一个猜想。

如果段忆安是大理人,蠲忿犀在大理又如此重要,她费尽心思盗取蠲忿犀,也许就是为了凭借蠲忿犀至高无上的信物象征,以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不会。”

顾提刑还未说话,顾易就先道。

“杜兄初到杭州,对段忆安不了解,我和紫萦常去耸翠楼,我敢断言,能做出那样的菜品的人,绝对不会是蝇营狗苟、专研朝堂之辈。”

他这话虽是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但也有出于安慰宋归尘的用意。

一个千里迢迢从开封逃难而来的孤女,才刚遇见自己多年不见的娘亲,却被告知娘亲是大理国人,且已经身首异处。

顾易颇有些担心地注意着宋归尘的一举一动,就担心她会一时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