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回到将竿府，近侍卫向西汇报了整队清点的进度，虽然面上不显，语气中还是透露了几分紧迫。
毕竟再拖下去，帝都的那位说不准会找到抗旨不遵的话头往他们头上扣屎盆子。
千霜摸着下巴陷入思索。
我欲养鱼，你却非逼我成魔。
回去是吧，回去干不死你！
“回程大概需要多久。”
“少则五日，多则半月。”
千霜估摸了一下时间，决定明天出发。
离开前，卫向西糙黑的脸染上担忧：“将军，此路凶险，需不需要安排人……”
千霜当然明白卫向西在想什么，狗皇帝陷害不成，反让她立了大功，捡了一条命回来，当然怕她报复，难保不会在路上安排几场暗杀，让她悄无声息死在路上。
不过，千霜此次并不打算跟着大部队走，毕竟她还有一条人鱼要带，这么一路颠簸，风餐露宿下去，她可能只能带回去一条鱼干。
再者，人鱼在花泽国是一种“奢侈品”，只能在权贵手中流通，非法转运买卖要被治罪，而且通关审查比较严格，要是路上被搜出来镇国将军私藏了一条人鱼，那场面可就好看了。
所以，千霜琢磨着打算走“野路子”。
“不用，你们加强防备，我一人一骑快马回帝都。”
千霜抵了一口茶水，瞥一眼卫向西写满不赞同的黑脸，在她开口反对前垂眸道：“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卫向西僵立着，声音艰涩：“将军，您一个人回去……要做什么？”
千霜掀起眼皮子看她，没回答，挥挥手让她下去。
她不是原主花千霜，也不是正儿八经的镇国将军。
她只是一个守门人，不懂那些权谋算计，事实上，除魔卫道才是她的专长。
让她工于心计，玩弄权术是万万不可能的，面对他人的针对和算计，干净利索直击目标才是她的风格。
对于原主花千霜手下的士兵和属下，她只能尽可能地将他们安排好，要来个考验排兵布阵的，就在她的知识盲区了。
千霜撑着下巴，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窗外秋风簌簌，带来一阵阵的寒意，卷曲的枯叶哗啦啦往下掉，铺了满地狼藉。
想起那条娇气的鱼，千霜眯了眯眼，忍不住思考更多。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跟她原本的世界有什么关联？
霸业号是否跟五灵门有关系？
为什么霸业号发布的任务会跟那条人鱼有关？
一切是巧合，还是阴谋？
无论如何，她得弄清楚这件事。
那条人鱼是主线，她是一定要带着的。
……至于怎么带，千霜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人鱼这种东海特产，花泽国本国都供不应求，自然严禁往其他国卖——但总有那么一批人，他们走在刀剑上、卡在道德底线的边缘上、踩在人鱼的血肉上谋求暴利，他们游走在国与国之间，手里辗转着从花泽国偷渡的人鱼。
他们有一条利益链，明明像一盘散沙，却偏偏是一个游走于黑暗边缘的团体组织。
他们是各国心照不宣的存在，被称为“人鱼偷渡者”。
偷渡组织其实并不只贩卖人鱼，也拐卖各国的男男女女，只不过贩卖人鱼是他们的主要生意。
这么一个泯灭人性利益至上的邪恶组织，如果不是为了商衍，千霜并不想去接触。
千霜揉揉太阳穴，起身往外面走，一个早已冒出头的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
人鱼居住在深海，人类究竟是怎么捕捉到他们的？
还有那条人鱼，他又是如何来到内陆，难不成是飞过来的？
想不通，想不通。
*
关于仙人跳这件事，千霜决定去跟商衍商量一下。
到达西郊温泉时，太阳己西斜。
千霜踩着落叶走近，看见袅袅的雾气中，湛湛蓝光一闪而过。
轻微的水声响起，此后再无动静。
千霜拉起裙摆蹲在离岸边稍远的地方，一手笼成喇叭状，深情地呼唤她的鱼：“月月，月月……”
商衍不出来，她还不停，换着花样叫。
他不叫月月！
商衍浮上水面，神色不虞地瞪着她。
雪白的肌肤配上绝世容颜，是人间难见的绝色，千霜一时看呆，把要说的话都忘了：“你你你……”
直到人鱼眼神中染上浓重的杀气，千霜为了小命，不得不咽下调戏的话，端正心态说正事。
她把搭偷渡客的顺风车回帝都的事说了一下，分析了当中利害。
千霜本来以为他第一反应应当是不会同意，但出乎意料，人鱼垂下眸子，似乎是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长得这么漂亮，原来不是花瓶啊。
千霜看他缓缓超自己游过来，似乎有话要说，急忙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可一人一鱼都忘了，他们现下无法沟通。
千霜蹲在岸上瞅他，商衍仰头看着她，相视之下，一时陷入沉默。
“……”这就……尴尬了。
“那啥，你同意就点个头，我们明天就走。”
商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点头也没摇头，他还有话要问。
空气沉默良久，商衍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下水。
“干……干嘛？想骗我淹死，我不会同意的！”
千霜大惊，蹲着就后退了好几步。
商衍想起来，这个没尾巴的人类似乎很怕水。
他动了动嘴唇，什么都说不出口。
商衍眉间终于涌出烦躁，拧眉思索片刻，他再次示意千霜下水。
这鱼到底想干什么？千霜抽了抽嘴角，想了想，语重心长道：“月月啊，做鱼要善良，有什么事一定要在水里解决？你就在这里说，说不了，咱们比划也行，我一定能看得——我去，你特么——”
千霜还没说完，脚踝一紧，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便将她往水里拖去。
千霜没想到还有这出，只来得及骂了一句，抓到一手的石子，便扑通一声被拽下了水。
“咕噜噜——”满耳朵都是水灌进去的声音，千霜惊恐之下差点呛水，口鼻突然被一只手捂住，刚好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千霜在水里睁不开眼，此刻什么都看不清，微凉的触感拂过脸颊，不知是谁的长发。
被偷袭的恼意一瞬间占据上风，千霜往他那里击出一掌。
人鱼在水里的攻击力不容小觑，几乎是她动手的同一时间，手腕便被冰冷的手指扣住，反压在身后。妈了个巴子！
等劳资出去一定要炖了你！
咕噜噜的水流声突然安静下来，水底下的世界诡异地陷入沉寂，如同一个被隔绝的异空间。
她听到一个清冷有质感的男声低低在耳边响起：“商衍……我叫，商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