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霜用灵力把身上弄干,上了岸躺回到榻上。
千霜没急着睡,她摸了摸脸,猜想之前点的雀斑估计已经被水冲洗得差不多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是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要招惹。
千霜重新做了伪装,这才闭上眼,却没能再睡回过去。
池子里偶尔响起轻微的水声……那条鱼估计也没有睡。
一人一鱼就这样睁着眼到天亮,等到重新启程时精神都不大好。
因为之前与帝都的拍卖行敲定了时间,他们的行程很赶,大清早便从清风阁离开,早饭也是上了马车后才送进来。
对着几盘精致的食物,商衍挑挑拣拣了半天,最后只吃了几块小点心,便靠在一边昏昏欲睡。
千霜督他一眼,暗搓搓揪住他尾巴尖,在商衍猛然惊醒瞪过来后满脸自然地松开:“不多吃一点?饿坏了怎么办。”
“……”商衍把尾巴藏到身子底下,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睛,千霜瞧他也不像会亏待自己的鱼,便随他去了。
精致小点心大多成了千霜的零嘴,不得不说,味道是数一数二的好,也不知道那些人从哪里弄来的。
千霜闲来无事,掀开车帘往外看,却见他们已经行在一条靠山的小路上,远处皆是荒野,草木枯败的景象衬着朦胧的天光,说不出的萧索。
千霜猜想这群偷渡者应当是抄了小路,这样也好,省得跟班师回朝的队伍撞上。
*
商衍睡了一路,千霜不能通过逗他玩来打发时间,无聊了一上午,最后也跟着睡着了,还是偷渡组织的准时送餐服务将她叫醒。
千霜爬起来,随手持了授睡乱的头发,打着哈欠掀开车帘一看,发现他们如今停在一个小村落里,不远处聚集了几个小孩子,正好奇又胆怯地偷看着他们一行人。
几只芦花母鸡走过,姿态据傲地咯咯哒地叫,估计是刚生了蛋。视野所及,炊烟袅袅,是村里人家在生火做饭。
人间的烟火气惊动了小仙鱼,商衍醒过来,见千霜在往外看,他迷迷糊糊地也凑过去看。
“醒了?”
千霜日常欺负他,趁他还懵着,坏心眼去摸他不慎露出来的尾巴。
商衍被尾巴上突然蹿过的电流刺激得一哆嗦,顿时清醒过来,面无表情地按住千霜的脑袋推到一旁去,以此表示自己对她的嫌弃。
被无情推开的千霜也不恼,对他道:“先吃饭吧。”
商衍回头看着小桌上各种精致的点心,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说,人类似乎对人鱼族有什么误解。
作为生活在深海里的种族,人鱼的胃真的没有人类想象的那么脆弱。
他们除了吃海底植物的果实,事实上也吃生肉。
钢锯似的两排牙不是为了看着凶一点,而是生存所迫,使他们能更利索地咬断猎物的喉咙。
毕竟海里不止人鱼一个种族,还有其他的大型危险生物,要想在海底生存下来,该有的生存能力一样都不能落下。
只是人鱼上了岸,能力发挥不出来,就……弱成了战五渣。
不管如何,顿顿精致小点心实在不符合人鱼的食谱,商衍照例只尝了几块,便没再动,反倒被外面咯咯哒的叫声吸引,趴在车窗上看母鸡去了。
千霜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剩了一大半的点心,第一次怀疑这个拐卖组织的专业性。
商衍转过头,扯千霜的衣角,又指指昂首挺胸的大母鸡。
千霜往外看了一眼,给这条常识欠缺的鱼补课:“下蛋的母鸡。”
商衍又指远处摇摇晃晃走过的鸭子。
“……大白鸭。”
商衍对陆地上的生物十分好奇,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将奇奇怪怪的没尾巴生物都指了个遍。
千霜啃着糕点一一给他解释,有些怀疑他能不能记住。
商衍转过头,冰蓝色的眸子微微一动,目光落在千霜的脑袋上。
他微微歪头。
千霜停下了偷吃他点心的动作,头上缓缓冒出:?
忽然卖萌,最为致命。
千霜被萌出一脸血,表情越发慈祥:“怎么了?”
商衍眨了眨眼,垂下眸,过了一会儿,目光又控制不住落在她脑袋上,看样子是在纠结着什么,千霜于是鼓励他:“没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要把她脑袋咬下来就行。
商衍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伸手—一往千霜脑袋上一按,须史,他移开手,不知看到什么,又歪了歪头,冰蓝眼眸中忽然冒出些许恼火。
千霜:“……”怎、怎么了?
她的脑袋到底哪里碍着小仙鱼的眼了?
正摸不着头脑呢,商衍又一巴掌按在她脑袋上。
这次千霜突然灵光一现,扒住商衍的脸瞧他的眼晴。
冰蓝色的澄澈眼睛中清楚地倒映出一根翘起的不羁呆毛。
千霜:“……”
商衍锲而不含地与那一缕翘起来的头发做斗争,千霜怀疑他有强迫症。
最后好歹是压下去了,商衍这才满意,趴回窗上继续往外看。
千霜摸摸脑门,想要骗鱼变腿,靠过去貌似不经意地哗哗:“你要是长了腿,我就可以带你在这里转一转,陆地上不止有这些东西,还有其他很多好玩的。”
见商衍目光微闪,千霜做出为他惋惜的样子:“可惜了,人生苦短,世界又那么大,你应该去看看更多的风景。”
千霜趁商衍神色有所松动时,抓住时机问道:“真的不能变腿吗?”
商衍犹豫不定,目光扫过千霜貌似真挚的表情,权衡了一下,抿着唇指了指天。
“变腿要遭天打雷劈?!”
千霜惊呆了。
商衍呆了呆,瞪她一眼,摇摇头。
“那是什么,要看天意?”
千霜撑着下巴,逆着光眯眼看着雾蒙蒙的天空。
“……”
这么说也差不多,商衍点头又摇头。
千霜多么英明神武一个传奇女子,这立马给了她一个大启发。
“下雨!是不是下雨就能变出来?”
千霜内心澎湃,表情却十分正经甚至有点严肃。
商衍本来怀疑她别有所图,看到这个表情也稍微安下了心。
他点点头,心想这个没尾巴人类还挺聪明的。
千霜没说话,她一时间被这个设定震惊了。
下雨……原来下雨就能变腿,那将军府那个晚上——果然是他长腿后自己爬上床的!
千霜表情深沉地按住人鱼的肩膀,感慨着说:“我很期待,到时候一起玩要啊小哥哥。”
商衍默默把她咸猪手扒拉下去。
千霜往外看了一眼说:“我看今晚就有可能下雨。”
人鱼化腿啊,真是个名场面。不知道他走路的时候会不会有踩在刀尖上的感觉。
啊,久违的少女心。
商衍原本已经相信她的真诚,此时看那张雀斑脸上露出的奇怪微笑……又有点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