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漂亮一条人鱼，怎么就是个傻的？
千霜用愁苦的目光将商衍注视着。
商衍被她的视线扫到，顿时肃容道：“这次原谅你——下次不准再咬我。”
“如果我还控制不住呢？”千霜放弃挣扎，满心沧桑地问他。
“那……”商衍想了想，露出一个认真的表情：“那我就咬回来。”他也是有脾气的！
“您就放过我吧！”千霜捂住眼睛，心想她绝不能再跟这条鱼多说一句话，不然今天不是鱼死就是她亡！
千霜吐出一口气，下床去窗前站着，打算吹个冷风清醒清醒。
“……”商衍悄悄瞥了她的背影一眼，很快收回目光，摸了摸脖子上的一圈牙印，心情难以言喻。
人类的牙齿这么钝，用尽全力却连他的皮肉都咬不破，居然还妄想毁他的容。
天真！
【叮咚——好感度+1】
【好感度+1】
【好感度+1】
“……”
千霜无声地对着楼下那株芭蕉叹气。
*
花泽国已经进入雨季，雨下了一上午都没停，千霜估摸着不能再耽搁下去，便收拾行装退了房。
出发前，她唯一的行装神色不虞：“为什么要我穿这个？”
千霜飞快瞟了一眼手里的女装，用无辜的眼神看他：“男子进帝都的手续很繁琐……”
商衍一脸嫌弃，修长的手翻了翻那件白色轻纱女装，皱眉挑剔道：“不要，它丑。”
娇娇鱼又开始作了，千霜习以为常地闭着眼睛就开始顺毛哄：“是是是，我家阿衍最美，这污浊世间有哪件衣服能配上你的绝世美貌，一切所谓的华服都不过是衬托你的绿叶，更别说这该死的丑陋衣服。”
商衍这条傻白鱼果然被哄得神色稍霁，清隽眉心微微舒展。
这花言巧语的人类，以为随便夸一夸就能让他穿上如此丑陋的衣服？
天真。
不知想起什么，他白皙的脸皮浮起薄薄的绯红，似恼非恼：“谁是……”
“？”千霜将迷惑的目光投向他。
商衍结结巴巴地，好不容易将那几个字说出来：“……谁是你家的！”
“……”千霜将手里衣服一抖，循循善诱地给傻白鱼洗脑：“你啊——难道不是？我照顾你这么久，为你鞍前马后烤肉送烟花，付出了多少的时间与精力，你难道不算我的鱼吗？”
“我不是！”商衍羞恼得不行，这下连耳根都红了，如果此时他有尾巴，此刻也一定是炸开花的状态。
不要脸的人类竟然不顾他的意愿，擅作主张就定下了他们的关系——强买强卖，放在海底城，她一定会被逐出城喂鲨鱼！
这个大胆的……不要脸的……居然就这么不知羞耻地说出来。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千霜不了解人鱼婚姻文化，一脸你说得都对我不与你这个傻白甜计较的宽容表情，兜头就往商衍身上套衣服。
啧，一大男人，磨叽死了！
好话不听，敬酒不吃吃罚酒！
劳资让你穿，你特么就给劳资穿上！
商衍在她手底下挣扎，被千霜威胁了一句“再动，下次等你睡着了我就往你脸上画乌龟”……这才老实了。
千霜算是看出来了，他们人鱼就是一群颜值即正义的自恋物种。
傻白鱼，还是威胁一下靠点谱。
总是捧着，傻白鱼老忘记他爸爸究竟叫什么名字。
千霜捣鼓好衣服，还要去捣鼓他头发。
发色眸色的问题不大，千霜刚刚出门买衣服买伞的时候打听了一下，花泽国民风较为开放，允许与别国通婚，生下来的混血儿难免有点异域风情，眸色发色特殊一点很正常。
而商衍美貌度惊人，容貌精致到雌雄莫辨的地步，更何况有身高在这撑着，凭这一点，就没人会怀疑这厮是个男的。
千霜兢兢业业地挽着那柔顺的银发，而商衍被按坐在桌子前，对着镜子里摆弄他头发的千霜生闷气。
反复无常的人类，总是对他翻脸无情。
他难道没有脾气吗！
反复无常的千霜正经起来，在头发上弄出的花样就不止打辫子了，她在商衍脑后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斜插上一根镶着翠玉的银簪，剩余的松散垂下——是花泽国女子的普遍发型。
这发式不显女气，简单中不失雅正，商衍勉强能接受，他反手摸摸那根簪子，别扭地问：“什么时候拿来的？”
肯理她了？
千霜挑了挑眉，顺着梯子往下爬：“一直藏在身上呢。”
她离开将军府的时候除了带着银票，长刀，还有这只簪子。
据说是原主那个没有姓名的爹留给原主的，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隐藏剧情，她总感觉是重要道具，就顺手收进包裹里了。
别说，还挺漂亮的。
可别是家传宝物，专门送给女婿的那种。
千霜眼角一抽，及时打断了这恐怖的脑洞。
*
等千霜把商衍折腾好，外面的雨小了许多，千霜便拉着不情不愿遮住脸的商衍离开这家客栈。
商衍走到外面时才露出脸：“为什么今天还要遮脸？”他就这么不能见人？
千霜撑开伞，单手拢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这才转头对这条傻白鱼说：“言行要一致嘛——不然你想被黑心的店小二捉去红烧？”
“……”商衍默默看着她。
这不要脸的人类就会吓唬鱼。
千霜怕油纸伞被风带跑，就没骑马，一人一鱼一马施施然在雨中的街道悠闲漫步。
——个鬼！
娇娇鱼没一会儿就走不动路了，他腿酸，恹恹地坐在马背上扛着伞，垂眸生着莫名其妙的闷气。
千霜重新买了一把伞，这回不用顾及商衍的速度，牵着马一路出了这个有烟火气的小镇。
不远处就是帝都的城门。
大约是戒严，出入城门的人流量很小，千霜排着队，很快就轮到了她。
审查他们的是一个高个将士，满脸凶相，拥有一身铠甲都遮不住的肌肉。
哦，这也是个女的。
身为信奉颜即正义的外貌协会成员，审美极高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跟她对视的数秒之中，千霜眼神不由自主微微躲闪，看起来就十分可疑。
“你，哪来的！”将士的目光扫过千霜的雀斑脸，眼神中满是狐疑。
千导拿起剧本开始她的表演，下巴一抬示意将士看正坐在马上走神的商衍：“看到那位没，是我家五妹，嗐，她这人自恃美貌，非要到帝都来寻个合眼缘的男人，真当自己是天仙呢！我家老母从小就偏袒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非让我带她到帝都去，你说这不是搞事嘛？！”
坐在马上的商衍一身素衣，白到发光，听到千霜一溜烟的屁话，幽幽地瞪了过来。
将士正好看过去，被这目光瞪得心神一荡，活生生精神恍惚了好几秒。
马上的人银发垂肩，冰蓝色眼眸剔透澄澈，殷唇雪肤，神色矜贵清冷，明明是一副极美的容貌，眉目间却萦绕几分英气。
这……这不就是天仙吗？
这一场场的雨，该是天仙下凡时凡人落的泪。
是心动的感觉，可上天的失误让她们彼此错过，注定无缘。
褒美之词混着彩虹屁在心中打转，一腔衷肠几乎要倾吐而出，但身旁的雀斑脸还在扒扒地数落着她心中的女神，让她心中一阵火起。
“……她凭什么，我哪里不比她好？就她那长相，比男人还好看，我特么……”
“闭嘴！”将士冷喝道。
“……”千导一副被吓到的怂样，敢怒不敢言。
将士凶悍的脸更显狰狞：“你确实比不过这位小姐。”
千霜赶紧疯狂向商衍打眼色。
“……”这虚伪的人类，居然如此不要脸地诱使他助纣为虐。
骄傲的人鱼绝不会做那么没品的事！
千霜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俨然是一个“乌龟警告”。
接收到威胁的商衍权衡了一下美貌与骄傲孰轻孰重……忍痛放弃了人鱼的骄傲。
鱼在马背上，不得不低头。
商衍想起接下来的剧本，忍不住嘴角一抽。
……他于是低头，僵硬地对将士点了一下头。
在加了天仙滤镜的将士眼中，哪怕是如此不走心的表达感谢的动作，也属于天仙一垂首的那抹温柔。
将士觉得自己要飘上天了。
怎么能这么美。
这要是个男人……
多好。
直到那个天仙离开，将士都无法将目光从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上挪开。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周围同样负责审查的同僚也用同样迷醉的目光注视着那个方向，仿佛随着那人的离开被勾走了魂。
奇怪，那只是个女人啊。
“都别看了，快站好！”统领最先回过神来喝道。
闻言，将士们才稀稀散散地站好，目光都有点涣散。
“你说万香阁的头牌有没有刚刚那个好看？”
“啧，说什么呢！人家是个女子！”
“说不定——是个男……”
“别想了，她有胸！”
刚刚的将士一句话打破所有人的幻想。
只是每个人都心中都留下了一丝微妙的惋惜之意。
……
千霜牵着马在脑海中核对剧本，忽然有点后怕地叹出一口气：“差点翻车——忘了你有喉结，还好你低头就挡住了，不对，就算看到了，那群傻叉估计也反应不过来，哈哈哈……”
美人计，计划通！
商衍扛着伞端正地坐在马上，瞥了她一眼，不想跟虚伪的人类说话。
千霜对刚刚的剧本意犹未尽，不要脸地问商衍：“真的不打算叫霜姐姐？”
“……”怎么这个话题还没过去！
商衍攥着伞柄的手指捏紧，深吸了一口气，用尽毕生修养才没把那个“滚”字吐出口。
千霜没得到回应，意料之中，拿脚指头想就知道她的鱼肯定又炸了。
她牵着黑马，马背坐着一条生着闷气的人鱼，他们一起在帝都略显空荡冷清的青石街道上走过。
彼时烟雨濛濛，远处的皇宫笼罩在一层灰霭之中，如一头盘踞的巨兽。
而天际处悄然翻起一层诡异的血红，隐隐透露出极度的不详。
然而这异象暂无人发觉，人们于繁华盛景中醉生梦死，或期待或迷茫地去迎接不可预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