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问题来了，谁第一个养？
趁人鱼们还在商量，商衍把千霜拉到路边一块翠
绿的石头上坐下，千霜低头一看，发现这居然是一大块
绿水晶。
商衍对海底城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兴趣，拉着千霜
的手细细叮嘱：“霜霜，你没有尾巴，不要一个人乱走，
找条鱼带着你，知道吗？还有，不要玩海底城的滑道，它太长了，没有鱼接住你，很危险的……海底城的果
子也不能乱吃，颜色越鲜艳的越有毒，有些还很难
吃……”
千霜好整以暇地坐在绿水晶上，饶有趣味地看着
商衍这条鱼就她的人身安全问题长篇大论，他一向话
少，今天大概是太不放心了，才一次性说了那么多话。
等他唠叨完，千霜才赞着他道：“阿衍，你现在
好像老妈子哦。”
话音刚落，不知何时停止讨论的人鱼们发出一阵
笑声。
商衍不敢看身后的族人是什么表情：“……我是
在担心你。”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把自
己作死不成？”千霜晃着腿，伸手拍拍他的腹肌：“你
就放心去修主封印吧，正好我可以在海底城逛一逛。”
“……”商衍捂住腹肌，瞪她。
这么多鱼在，她还敢这么不正经！
千霜脸皮不像他那样薄，大大方方的揽住他脖颈：
“什么时候回来？嗯？”
商衍没去挣开，摇头道：“我不知道。”
“好吧。”千霜说着，在他左脸上亲了一下：
“早点回来，不然我会想死你的。”
她还要亲，大庭广众的，商衍哪好意思任由她腻
歪，摇着脑袋避开，低声说：“霜霜，别亲了。”
“右边也要的，要亲得对称。”千霜随口编了个
理由：“最后亲一下，嗯？”
商衍拧不过她，只得让她亲了一下右脸，正想问
可以了没有，嘴唇上也被响亮地吧哪了一口。
千霜看着他傻掉的样子，恶趣味上来，故意逗
他：“额头要不要也来一下？”
“……”商衍呆了片刻，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捂
住额头，超凶地瞪她：“不准！”
这个狡猾的人类，居然说话不算话！
千霜露出失望的表情：“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天，
居然亲都不让我亲？我心都要碎掉了，你看到了吗？”
“……”商衍噎住了。
他最后还是让她亲到了额头。
人鱼们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全都
感觉自己有点饱，还有就是……像被打开了新世界的
大门。
人类这么会撒娇的吗？
好黏鱼，好软，好可爱……
个头还这么小，连爪子都没有，哪有传闻中那么
可怕。
按照讨论出的结果，由对此事最积极的白绫尾一
系领走今日份的人类，没轮到的人鱼不由开始对领养
人类这种事有了些许期待。
千霜觉得商衍看起来清冷自持，但有时候也会腻
歪……就像他说她黏鱼，自己却抓着她的手不放。
直到白绫尾一系的大家长来领人，商衍被千霜催
了又催，才不舍地要松手。
“霜霜是吗？白绫尾家族欢迎你。”千娇百媚的
大美鱼温和地朝千霜伸出手。
她声音如同珠落玉盘，乍一听又显得格外婉转，
千霜的目光顿时从商衍身上移开，落在她身上，而后
因她逼人的美貌感到窒息。
太美了，简直太美了！
再看那条恰似笼着一层层薄纱的珠白色鱼尾……
简直比商衍的尾巴还好看！
商衍：“？？？”他看到千霜闪闪发光的眼神，
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下一秒，他眼睁睁看着千霜
放开他的手一—热切无比地握住了那条女性人鱼的手。
“姐姐，你真是美得让我心颤，”千霜把夸商衍
时用过的彩虹屁都给了这条大美鱼：“你的美貌是真
实存在的吗？为何我常感觉自己像在梦中？”
一瞬间失宠的商衍：“！！！”
你早上还摸着我的脸，说我连尖牙都可爱！
这个虚伪的人类，居然见人说人话，见鱼说鬼
话！
白绫尾一系的大家长已经两百多岁了，听到千霜
叫她姐姐，被哄得笑出声来：“我哪是什么姐姐，小
姑娘嘴真甜。”
“怎么会，姐姐你从头发丝到尾巴尖都是完
美！”
“霜霜！”他语气加重，意图让她收敛一点，千
霜毫无危机感，牵着大美鱼的手就要跟着走，临走前
好歹想起来跟他道别：“早点回来，爱你哟！”
形式化的道别，毫无灵魂的起伏语气。
她的魂已经被不远处的小美鱼们勾走了。
商衍：“..…”
她见一条爱一条，商衍实在很担心等他回来，她
已经撩遍了全城的鱼，而他地位不保。
可是摊上这么一个人类，他能有什么办法……现
在只能寄希望于快点修好主封印。
商衍最后看了一眼被人鱼群淹没的人类，终究还
是游走了。
★
人鱼是聚居的种族，所有人鱼来自于同一个祖先，
因为血脉的延续和交融，才慢慢出现了尾巴颜色与花
纹各异的情况。
因此，不同系的人鱼按尾巴上的花纹和颜色划分，
比如红尾一系的都是红尾巴的人鱼，青尾一系的都是
青色尾巴。
同一系的人鱼大部分都居住在同一个地方，就像
白绫尾一系，整个家族都居住在一栋高楼里。
高楼里没有楼梯，只在每一户的外侧开一个大一
点的窗口，人鱼们回家时会直接从窗户钻进去。
整个高楼呈圆柱状，结构十分优美，最底层的空
间格外复杂些，分为好多个区域，像个大迷宫，可看
上去居然一点也不显得乱，还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被商衍召去主街的只是每一系的人鱼大家长和少
部分跟着看热闹的人鱼，大多数小辈还留在家里，千
霜被带到这栋高楼下时，那些白绫尾人鱼纷纷从窗户
探出了头，他们还记得长辈吓鱼时讲的鬼故事，犹豫
了好半晌，上下楼互相看了看，才偷摸摸一起游下去。
好奇也是人鱼的通性。
他们从没见过拥有两条腿的人类，稀罕得很，仗
着长辈在，敢游下去却不敢靠得太近，躲在一颗红珊
瑚的后面兴奋交谈，目光大多落在人类飘起的衣摆下，
不经意露出的双腿上。
千霜听到几声激动的叫声：
“腿！看那个腿！”
“这是两条尾巴吗？她怎么做到控制两条尾巴一
起动的！”
“人类不如我们漂亮。”
“我们最漂亮，两脚人类连尾巴都没有，当然不
漂亮了。”
千.没尾巴，不漂亮，霜：”
鱼言无忌，要淡定。
两条胆大的漂亮小姑娘直接凑了上来，其中一条
说：“湄婆婆，让我们带霜姐姐去逛逛吧。”
婆……婆婆？
这么称呼一条大美鱼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白湄柳眉微蹙，娇艳的唇q有些严厉地抵起：
“都别闹，我有事要与霜霜说。”
看样子平日里白湄在小辈中积威颇深，小姑娘们
心虚地吐吐舌头，灵巧地游走了，刚刚没说话的小姑
娘坚持扭头说一句：“霜姐姐等会记得来找我们。”
千霜就笑着应了一声。
是个假笑。
因为总觉得这俩傻姑娘对她有敌意。
她们无冤无仇，女孩们素未谋面便敌视另一个女
孩的一个可能原因就是——她们求而不得的男人投入
了那个女孩的怀抱。
是情敌。
千霜深沉而冷静地想。
白湄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牵着她游进了高楼的
一个窗口，进了房间，也不提起要说的事，端来了一
水晶碟的白色果子：“霜霜，先吃点东西吧。”
千霜也不急，拿起一颗拳头大的果子，低头咬了
一口。
口感很脆。
白湄在千霜对面坐下，目光落在千霜的脸上，带
点怀念地柔声道：“真像。”
千霜咬着果子，听到这个开头，突然有了不好的
预感，顿时抬起眼看向白湄：“……?”
白湄微微垂下眼帘，神色微微染上凄然：“我
啊，以前有个弟弟，你跟他长得可太像了，所以我今
天一见到你，就想把你带回家了。”
千霜惊得果子都不啃了。
这是隐藏剧情？怎么说来就来，她没有一点准
备，简直猝不及防啊！
千霜隐约猜到了一点，谨慎地按照流程问：
“那、那他现在去哪了呢？”
“他从小就跟别的人鱼不同，”白湄抬起眼来，
水眸中隐隐有水光闪烁：“他向往着陆地，他想亲眼
看见传闻中漫天的繁星，他想感受风和雪……我的弟
弟，他离开海底城，去了陆地，从此再也没有回
来。”
“连海神都没有带回他的魂魄。”白湄偏头擦了
擦眼角：“我猜，他肯定是在陆地有了让他更为留恋
的人。”
白湄睫毛微微颤抖：“他说过的，我弟弟说过
的，他如果有了一个女儿，一定要给她取名为‘霜’……他说风月无边，虽从未见过霜色，但想必比雪色
还要美上几分。”
她游过来，伸手想碰千霜的脸，又像是怕碰碎一
场镜花水月，踟踽着犹豫不前：“孩子，你告诉我，
是谁为你取了这个名字，你的……父亲又是谁？”
千霜沉默了一会儿，垂着眸子慢慢道：“我不知
道。”
白湄愣住了。
千霜抬起眼看着满眼都是泪的白湄，喉头动了动，
终究没忍心继续说出否认的话语。
“我不是”这三个字，说出可能只需要半秒，可
白湄已经等了大半个辈子。
罢了，万物皆有因果，万象皆随因缘，她借了花
千霜的身体，替她偿了这尘世未了之缘，想来也是命
定。
“我自记事起，他……就不在了，没人告诉过我
他的名字。”千霜从袖中拿出一根簪子：“我爹只留
给我这个。”
白湄接过那只箭子，白玉般的手指微抖，她闭上
眼，几滴泪化作珍珠落下，须申，她猛地上前，张开
双臂紧紧抱住了千霜。
白湄还记得，白清离家前，曾淡笑着拿出一块碧水玉：“若是遇到了喜欢的人，我便亲手用这个给她
雕出一只簪子来，等我们有了女儿……”
我的弟弟，我等到了你的女儿，却永不能再等回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