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玑抬眸,她微微摇头,咽喉被掐住,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不……”
她轻声,这是他曾经的心结,无法正视的心结是囚困他的枷锁。
息尘垂眸,一声长叹从面具下传来。
“再次见到你,其实这早就不应该戴着了,所谓心结,其实在初次相见之时已经了却了,只是你消失后,又将自己藏在了面具之下。”
女子微微一笑,似乎已经不愿再等,眉毛一挑。
“叙旧可以待会再说,息尘公子。我所修炼的秘术,以生命为代价,祭出无边实力,我不介意用她这一身雄厚的内力试试。”
墨袍少年扶着面具,一寸一寸的下移,一瞬间神思游回曾经。
十一年前,北衡皇都。
那一年,皇帝风华正茂,年轻气盛,北衡疆土朝阳皇都之中尽是一片繁华盛世,百姓无忧,幸福康乐。
而就在这灯火通明的皇城之中,一雪夜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少年躲在角落之中,他瘦小的身躯在风雪中止不住的颤抖,也受尽世间的冷嘲热讽。
那一年,明珠玑八岁,息尘大她一些,也是刚刚满九岁的年纪,而那时的沈映月则已是名扬皇城的翩翩少年郎,十七岁的映月公子。
身着白衣的小少年垂眸,他蹲在角落之中,一身白衣已经破旧不堪,似乎已经穿了许久,不曾清洗的污垢堆积在一处。
他因为一双异于常人的重瞳被同龄的孩子排挤,打骂。
面对多人,他不敌,纵而消瘦单薄的身体上,总是新伤覆盖着旧伤。
每到寒冬,伤口更是撕裂一般的疼痛,身上的淤青一片挨着一片。
他很痛苦,但他没有哭过,因为他知道,哭没有用,没有任何人会可怜他,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他这个异人。
他是一个一目双瞳的不祥之人,没有人愿意帮助他,愿意垂帘他。
他依旧蹲在角落中,一身薄纱抵御着寒冬的风雪。
他不知,重瞳便是错了吗?他生来如此,不是他可以决定的,因为这般,便要经受世界投来的异样目光吗?
他……熬不过这个寒冬了吗?
心中又是一阵落寞,少年垂眸看着缓缓飘落的雪花。
于世家贵族而言雪花很美,是一方美景。
而与他而言,风雪代表的是,他是否可以活过这一个漫长的冬季。
他垂眸,脸上的淤青又是撕裂般的疼痛,他拢了拢身上衣衫,蜷缩在一处。
这时,忽听一曲箫声起。
他并未在意,然而那绝妙的箫声却是自然入耳。
曲名他不知,只知这是一首民间小曲,登不得大雅之堂,却被那吹箫之人吹奏的极好。
少年身侧的院墙之上,一个身着银衣披着狐裘的女孩在一曲作罢之后,移开了唇边的玉箫。
清冷的月光撒下,落在女孩如同瓷娃娃一般的面庞之上。
雪花飘落,落在女孩的肩头。
女孩垂眸看着蹲在两处院墙之中的少年:“为何要在意他人的眼光?你就是你,重瞳又能如何?”
女孩缓缓开口,听闻此言的少年疲惫的抬头,他寻声望去看着那一身银衣的女孩,她的手中还拿着一支玉箫,他开口声音低沉。
即便收紧磨难,省心自然是平车的:“你是何人?”
“我叫珠玑,是个孤儿。随师父姓,故名明珠玑。”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少年缓缓开口,话音落下,却是止不住的咳嗽。
女孩坐在院墙之上微微蹙眉,她纵身跃下,解开了身上的狐裘,披在了少年的身上,她缓缓蹲下,直视着少年那一双异于常人的双眸:“那你叫什么?”
少年却是突然低头,他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与少女对视,他语气中略带疲惫:“我……我只知道我姓谢。”
说完,他又去拽身上的狐裘:“会……会给你弄脏的。”
“没关系的。”女孩却是随意的摆了摆手,仿佛并不在意。
清澈的双眸之中,点点星光萦绕。
“为什么?”少年的声音略带沙哑。
“什么为什么?”听闻,而女孩却是一脸疑惑,她歪了歪脑袋。
“那些人都很怕我,你不怕吗?”
“为什么要怕,难道就是因为你长了一双异于常人的重瞳,可是那又如何?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他们所想又并非我所想,与我无关啊。”
听闻,少年垂眸,一股温热在眼角蔓延,这是他第一次哭,面对世人嘲讽、排挤与异样冰冷的眼神,他从来都是不惧,即便满身伤痕,也从来没有哭过。
然而,此刻面对这个银衣女孩给予的温暖,他终究没有控制住压在心底许久的郁闷,所有的压抑在瞬间倾泻而出。
正在这时,一双粉嫩的双手却突然从他手下穿过,捧起了他的脸庞,女孩眼眸含笑打量一番,擦去少年腰间的泪痕。
她并没有嘲笑他的懦弱,只是满脸笑颜:“长的真好看。”
说着,女孩又嘟起了嘴,不满的开口:“把眼睛睁开,睁开就更好看了。”
闻听此言,小少年摇了摇头:“不……他们说我是不祥之人,看过我眼睛的人都会死的。”
“不会的,一目双瞳乃天人之相,哪里是他们说的不祥之人?”女孩摇头,催促道:“快睁开吧。”
少年抬头,略带畏惧的睁眼与眼前那如同月之仙子一般的女孩对视,他微微一怔,眼神已经呆滞,她真的很好看,是他此生见过最美之人。
这天上的月亮,为何下凡到了人间?
而女孩见到少年的容颜,确实不以为然,试着用手擦去少年脸上的灰尘。
月光之下,这一处僻静的角落之中。
银衣的女孩与白衣的少年站在一处。
许久之后,方有一个少年缓缓行至此处,少年明眸皓齿,风华绝代,声音略带嘶哑,面目清冷:“珠玑,该回去了,不然琴师该担心了。”
十七岁的少年站在远处的灯光之下,看着其中银衣的女孩,已经藏在女孩身后的小少年。
今日路过此处,她特意去看了那个少年。
今夜借口离开乐坊,果然也是因为那个少年。
一个极为特殊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