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 烛光晚餐

或许是因为自己成为血族已有六百多年的缘故,戴蜜雪总有一种特殊的复古情怀,相比坐豪华的轿车去赴约,她觉得乘马车其实更为浪漫,只是那种东西估计也就在博物馆里还能再瞻仰的到了。

出于同样的原因,她选择了主打欧式气息的Alice餐厅,她甚至为此还专门做了张复古的邀请函。无论是大理石的六翼天使仿制雕像,抑或是繁复的镂空雕花栏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能带给她重返那些逝去岁月的感觉,虽然餐厅的设计师历史知识的不足将很多不同时期的东西都杂糅到了一起,变得有点不伦不类,但心情不错的蜜雪决定小小地原谅他一回。

身着浅蓝色晚礼服的蜜雪,款款地走到餐桌边的时候,凯文已经一脸漠然地坐在了位子上了,他没有起身绅士地为蜜雪拉开椅子请其坐下,仿佛能来都是给了她莫大的面子般,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最后只好由侍者为他代劳。

白葡萄酒瓶塞已被拧开,清雅的酒香恍若淡淡的芳蕊四散开来,侍者恭谨地向高脚杯中缓缓地倒入清澈透明的白葡萄酒,浅金色的液体随酒杯完美的弧度悠悠地旋转,带着一份如同春日般清爽的气息。

开胃品被优雅地端了上来,一段优雅的旋律从水晶钢琴起起伏伏的跃动中流淌而出,恍若柔美的丝带在空中旋绕,灯光随即暗了下来,坐上银质烛台上的蜡烛自动点燃,散发出淡淡的玫瑰花香,同坐上用于装饰而摆放的玫瑰花相辅相成,制造出一份别样的情调。

金发的俊男靓女同时缓缓地举杯,轻轻地摇晃,深深地闻着它浓缩着历史的浓郁气息,最后缓缓地饮下,滋润干涸的心灵,回味深长。蜡烛的光晕恰到好处,既不过于昏暗也不异常耀眼,将餐桌四周制造出层层叠叠交错的光影,仿佛蒙上了一块轻薄的面纱,充满着高贵与神秘的气息,远远望去,美好的恍若一副中世纪的油画。

奶油汤缓缓地端了了上来,开胃品随即被从桌子另一边端走。凯文拿着勺子在汤里象征性地搅了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有找我有什么事,就赶快说吧!”

蜜雪认真地品了口碗里的奶油汤,仿佛真的感觉到食物的美味般,幸福而满意地点点头,不以为意地说道:“干嘛一上来就说那么没有情趣的话,好不容易约你出来一次,就算没事难道不能请你出来叙叙旧吗?真是扫兴,亏我选了这么好的一家餐厅。”

“我没什么可跟你说的,”凯文生硬地说道,没有哪怕一丝的柔情蜜意,“如果一定要说什么,请你立刻离开我的生活,我不想被任何族人打扰。”

“不要对人家那么冷淡嘛!”蜜雪撒娇地说道,“再怎么说,我们也曾经是精神伴侣不是?而你所谓的生活,也不过是为了调查而装出来的虚假人生,需要这么认真吗?”说着,蜜雪向前倾身,用修长的指尖轻托住凯文的下巴,充满了具有魅惑力的挑逗。

突然,凯文顺势抄起手边的餐刀,毫不犹豫地向上迅猛地划去,躲闪不及的蜜雪被瞬间割破手指,一滴血随即落入凯文面前的汤中,化为血雾融了进去。凯文一脸厌恶的看了一眼汤,便招呼侍者端走,抬起头漠然地看着对面的蜜雪,没有丝毫的歉意,只是冷冷地说了句“我说过,你以后不准再碰我”。

而就在一转眼的功夫间,蜜雪的伤口已痊愈了。她悻悻地脱下破了的手套放在桌边,摇摇头:“唉,有事情好好说不行嘛,你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这终将会害了你,只可惜我这双真丝手套了。你这人真是没趣,算了,我也不再在这里跟你兜圈子玩了。”

说着,蜜雪从随身带着的钱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在海鲜副菜上来之前丢到了凯文面前,蜡封的一端已经被拆开,上面印着族长的印记,“这是族长的委派令,如果月底之前你还不能完成工作,所有事情将直接移交到我手上。你认为提前来考察一下工作环境,难道没必要吗?”

凯文随意地翻看了一下,随手不屑地丢了回去:“即便你有族长的亲笔文书,可你是不是考察得有点过火了?无缘无故地袭击人类,制造恐慌,甚至丝毫不顾身份的暴露,好像这些族长都没授权你吧?”

蜜雪轻笑起来,倒了些调味汁在鲜虾上,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那算什么,我还住在你女朋友梦梵的寝室里呢!这不,刚刚过来之前才我摸了摸她那柔美恍若上好糕点的脖子,差一点我就忍不住咬上去了,可是这又如何?她现在就是我手里的玩具,想怎么折腾还不看我高兴……”

蜜雪尚未说完,忽然间,凯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闪到桌子对面掐住她的脖子,蜜雪随即微微仰起头,四目相接,她看到对方眼里更多的却是仇恨,而这股仇恨随即转化为恶狠狠的压迫:“我警告你少去惹夏梦梵,否则不要怪我跟你翻脸。”

蜜雪仿佛真的生气了一般,猛地将凯文掐住自己的手打到一边,她没料到对方居然为了一个人类女孩跟自己大打出手,不满地呵斥道:“凯文,你真的变了,变得婆婆妈妈地富有假惺惺的同情心!身为血族一员的你,居然不仅在为人类辩护,甚至斥责起自己最原始的本性来,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虚伪得令人恶心吗?”

凯文突然不说话了,有些挫败地回到座位坐下,如同一个垂头丧气的小狗。

蜜雪乘胜追击地继续说道:“醒醒吧,凯文!你知道怎样的生活才适合如今的你。当初那个死里逃生、立下誓言的你哪里去了?当初桀骜不驯、自由自在的你已荡然无存了吗?你还记得自己奄奄一息被我好心搭救时,对我的承诺吗?难道那个差点害你毙命的吸血鬼猎人肮脏的血,已经将你原本纯净如明朗晴空的心都污染了吗?”

而蜜雪却在心里暗自得意起来,虽然同自己的这位精神伴侣分离了近一个世纪,但是她依旧能准确无误地抓住他的弱点,那就是暗藏在凯文心底人性与兽性无法调和的矛盾,如同一把隐匿于黑暗中锋利无比的利刃,毫无疑问,这对于几乎是所向披靡的血族而言是致命的。

血族在出现于世上的那一刻起,就应该将那些所谓的仁义慈爱同停止跳动额心脏一起埋葬,时间对他们而言已毫无意义,所以生命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所有对人类的爱最终都将化为刺向自己深深的眷恋与痛楚,这仿佛已经成了永恒不变的定律,麻木与冷漠才是他们这些不死恶魔的挚友。

所以,蜜雪需要凯文找回曾经的那个他,那个不在乎生命,甚至有些无法无天的麦克莱恩,那才是一个吸血鬼该有的面貌。她不仅仅在试图好心地将深陷泥潭的凯文拉出来,同时也在为自己再次回到精神伴侣身边埋下伏笔、打好基础,这个家伙虽然年龄尚不足自己,但可利用的东西却比任何一个她拥有过的仆从多得多。

主菜被端了上来,上好的牛排配以宝石红的葡萄酒,沁人心脾的香味四散开来,完美地近乎是为国王准备的佳宴。

凯文默默地拿起刀叉将牛排细细地切碎,但他一口都没吃,仿佛在发泄着心底所有的仇恨。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我的确感激你当初救我,但那并不是我第一次落入被人类宰杀的绝境,于我而言,继续活下去只不过是为了偿还族长的一个人情,我只是不喜欢亏欠别人什么;对他而言,我则只是个可能协助他达成心愿的小小工具,即便失去,也不过是叹息两声再造一个新的罢了。”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晓你的过去,”蜜雪美美地吃着牛排,接着尝了口红酒,“不就是在你刚转化不久便遭到灭族的绝境了吗?要知道,我对血族内部的血腥争夺史了解的可比你多,就像我对你的了解,多的你自己都不敢相信。说真的,你变了。”

“我依旧是我,只是你从未曾真正了解过。”凯文交叠着手指,淡淡地反驳,“其实,你同族长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对于你而言,精神伴侣只不过是打发无聊时间的娱乐工具,无论在我之前,抑或在我之后。试问除我以外,还有哪个你所谓的‘精神伴侣’依旧存活于这个世间?不是为你而死就是被你所杀,甚至连救他们的举手之劳你都懒得去做,一个连同族人都不爱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突然间,餐桌陷入了一阵充满敌意的沉寂之中,如同暴风雨到来前寂静却阴沉的天空。侍者将配菜生蔬菜沙拉端了上来,两份生菜、番茄、黄瓜、芦笋组合而成的完美拼盘。

“我想我已经吃饱了,我要走了。”仿佛该说的都说了,一切已变得丝毫无趣。凯文漠然地起身,招呼侍者帮自己拿外套准备离开。

“如果你就这么走了,我会把所有的帐记在梦梵的头上的,”蜜雪没有去拦对方,只是严肃地望着对方的眼睛,“陪我坐着直到吃完甜点、喝完餐后酒,再亲自送我回寝室,你若能做到,大家便也就相安无事。我想,你知道我报复一个人常常是不择手段的。”

刚从新闻社走出来的欣然迷惑地揉了揉眼睛,本以为自己眼花了,然而最终她确定不是。瞬间脸上写满了不相信的神色,她看着蜜雪亲密地挽着凯文的胳膊往寝室的方向走去,再三思忖,欣然还是觉得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最好先提前知会梦梵一声,于是乎她摸出电话拨了过去,嘟了两声就接通了:“喂,是梦梵吗?我有事跟你说。”

“我也有事要告诉你。”电话里传来梦梵坚定的声音,仿佛什么事她下了最后的决心,应该不会是已经发现凯文和蜜雪的事了吧?

“你先说好了。”欣然带着丝丝忧虑,不安地说道。

梦梵犹豫了片刻,最终她似乎呼了口气,毫无疑虑地说道:“我想找凯文复合。”

“呵呵,那很好呀!“欣然不自然地笑了两声,这比她知道凯文新恋情的情况更加糟糕,她觉得还是暂时不让梦梵知道此事为妙,“要不你现在去我寝室吧?我们一起商量一下你什么时候去找他、具体见了面怎么说之类的事,你知道这一点很重要。”

有好友的大力支持,原本还颇为心虚的梦梵自然宽心许多:“恩,好吧,不过我先要出去买袋洗衣粉,差不多我从超市回来的时候你也该到寝室了……”

“不要呀!”欣然不假思索地反对,说完她才意识到有些文不对题,赶紧解释道,“我是说不用了,上次超市促销我采购了十几袋洗衣粉,用了好久还有一大堆,要不你拿去用好了,我怕等不到我用完它们都过期了,呵呵呵呵……”决不能让梦梵从寝室出来,否则免不了会碰到自己前面送蜜雪的凯文,事情也只可能越来越糟糕。

“不用了吧?这样挺不好的,我还是自己去买吧!”梦梵极力地推托道,这让她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你敢不拿,你要是不肯要,我就把上次你死也不肯我还的五块钱给你。”身为新闻社的明日之星,没两把谈判的刷子自然不行,再说欣然手上能让梦梵立刻老实的借口一抓一大把。

“好吧,我先去你们寝室等你。”毫无反抗能力的梦梵不由得妥协道。

欣然好不容易放心下来,挂了电话大大得松了一口气。不过,事情还没就此结束,现在她得赶快去学校超市买一打洗衣粉,以画圆自己善意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