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遥远而美丽的国度,传说那里绿草常青,太阳永不落下。统治这国度的是梦幻女王,从时间伊始,直至今日。几百年来,她的双手慷慨地将福祉赐予她的子民,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尊敬、爱戴她。可是女王心地太善良了,她不满足于只在自己的国度惠及众生。于是,这位永远年轻美丽的女王亲自降临地球。她听说那里的生活充满苦难和忧虑,人们一辈子就在一板一眼中可悲地度过。于是她将王国最宝贵的礼物赐予这片土地。自从这位美丽的女王造访地球之后,那里的人们劳作时心情愉快,一板一眼的生活也有了乐趣。
除此之外,高尚的女王还将她那些同样善良可爱的孩子们派遣到地球,为那里的人们带去幸福。一天,女王的大女儿童话匆匆从地球返回。母亲看得出童话很伤心;没错,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女儿的眼睛要被泪水淹没了。
“你怎么了,亲爱的童话?”女王问,“上次旅行之后,你总是郁郁寡欢、垂头丧气。你不想和母亲说说,是什么让你这么难过吗?”
“啊!亲爱的母亲,”童话说,“我本不打算说的,没想到我的悲伤也惹得您伤心。”
“说吧,女儿!”美丽的女王恳求说,“悲伤如同岩石,一个人承担时沉重无比,但若两人协力,就可以轻松移开。”
“既然您愿意,”童话说,“我就说给您听。您知道我多愿意和人类相处,他们劳作之后,我会坐在穷人的小屋前,与他们度过一段轻松愉快的时光。以往每次我到来时,他们总是和善地与我握手致意,之后也会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目送我离开。可是近日来,一切都变了!”
“可怜的童话!”女王边说,边轻抚着她被泪水打湿的脸颊,“说不定这都是你的想象呢。”
“相信我,我真实地感觉到了,”童话说,“他们不再爱戴我了。无论我去到哪里,迎接我的都是冰冷的目光;再没有人愿意见到我了。就连以前那么喜欢我的小孩子也嘲笑我,然后一脸狡猾地背过身去。”
女王双手捧住额头,一时无言,陷入了沉思。“可是童话,”她问,“那里的人们怎么就突然完全变了呢?”
“看啊,梦幻女王!人类安排了警觉的守卫,他们目光敏锐,审查每一个来自您王国的人。若来人是他们眼中的不速之客,他们便高喊一声,将这人处死。要么就在人前造谣诽谤他,人类对守卫们的话深信不疑,对这人的任何一点爱意、任何一丝信任也都荡然无存了。哎,我的两个弟弟,梦境,多么幸运!他们踏着愉悦轻快的脚步来到地球,不必担心这些狡猾之徒,只需找到沉睡的人,为他们编织、描绘种种梦境,让他们的心里充满欢乐,让他们的眼中闪耀喜悦的光芒。”
“你的两个弟弟的确步伐轻盈,”女王说,“不过亲爱的孩子,你完全没有必要嫉妒他们。何况,我了解边境的那些守卫;他们赶走那种人也没做错。那些自吹自擂的家伙,好像他们就来自我的王国似的,可实际呢,最多不过是从某个山头窥伺过我们罢了。”
“可他们为什么要让我,让您的亲生女儿,为此受罪呢?”童话说,“呵,您是不知道他们如何对待我!他们叫我老姑娘,还威胁说下次不会让我进去了!”
“怎么会这样,女儿?不让你进去?”女王脸上泛起愤怒的红晕,“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一定是你那狡猾的表妹诽谤我们!”
“时尚?不可能!”童话高声说,“她对我们一直那么友好。”
“哦,我可了解她,恶毒的女人!”女王说,“但不论她做什么,女儿,再去试一次;要想做善事,就不得停下片刻。”
“母亲啊!可万一他们再把我赶出来呢?或者因为听了他们的造谣诬陷,人类把我扔在角落里,要么无人问津,要么孤立无援、受尽鄙夷?”
“如果成年人受了时尚的蛊惑,觉得你一文不值,那就去到孩子们那里吧;实话说,他们才是我最喜欢的。我通过你的两个弟弟梦境把我最可爱的图画送给他们;而且我还时常亲自盘旋在他们头顶,抚摸他们、亲吻他们,和他们游戏。尽管不知道我的名字,他们却很了解我。因为我常看到在夜里,当我的星星高悬空中时,他们如何欢笑,或清晨,当我闪耀的绒毯在空中舞动时,他们如何欢喜地鼓掌。而且,就算日后他们长大了,也依然爱戴我。那时,我会教迷人的姑娘编织五彩的花环,教无拘无束的男孩变得安静,而我则坐在他们身旁,或在悬崖峭壁的边缘,或在雄伟壮观的城市里,或在远处烟雾缭绕的蔚蓝山脉间的豪华宫殿中。当晚霞染红天际时,我便在空中绘出骁勇善战的千军万马,或充满异域风情的朝圣之旅。”
“啊,亲爱的孩子们!”童话被深深打动了,不禁感叹,“没错——就这样!我会再到他们那里试一次。”
“是了,好孩子,”女王说,“去到他们那里;不过让我先仔细将你打扮一番,这样你给孩子带来欢乐的同时,不会遭到大人们的驱逐。看!这件历书[1]之袍送给你。”
“历书,妈妈?啊!现在这身行头,我真是羞于见人。”
女王示意,侍从便带来了华贵的历书之袍。袍子颜色鲜艳,图案精美。一旁侍奉的女仆为这漂亮的姑娘编起长发,穿上金色的鞋子,披上长袍。
谦虚的童话不敢抬头;母亲却满意地打量着她,然后拥她入怀。“去吧!”她对女孩说,“我会保佑你的。如果他们厌恶你、唾弃你,就立刻回到我身边。他们的后代更加心地善良,或许内心更喜爱你。”
梦幻女王说完,童话便下凡到了人间。她朝城市走去,一路心砰砰直跳——那是狡诈的守卫驻扎的地方。她低垂着头,用精美的长袍紧紧包裹住自己,颤颤巍巍地向城门走去。
“且慢!”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说,“看,看那儿!新的历书来了!”
这话让童话浑身发抖。一群面色阴沉的长者冲了上来;他们手中握着羽根做成的尖锐的矛,矛尖冲向童话。人群中的一人走上前来,一只粗糙的手握住了她的下巴。“抬起头来,历书先生,”他高喊,“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他本人。”
童话满脸通红,默默抬起头,一双深色的眼眸看向众人。
“童话!”守卫们喊出声,继而哄笑起来。“童话!我们早该知道是她!你是怎么得到这身行头的?”
“母亲让我穿上的,”童话说。
“这样!所以她想帮你偷偷混到我们中间?这次,门都没有!让开;走得越远越好!”众守卫一边叫嚷,一边纷纷举起手中的矛。
“可是我只想去看看孩子们,”童话恳求道,“这个要求你们总可以满足吧?”
“这片土地上,你这种闲人还不够多吗?”一个守卫说,“他们就知道对我们的孩子胡说八道。”
“我们倒是听听她这次怎么说,”另一个说。
“好吧,”守卫们高喊,“说说你来干什么;但是别废话,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
童话伸出手,用食指在空中画出各种各样的形状。人们看到许多模糊的图像缓慢滑过天空——骆驼队、骏马、马上衣着靓丽的人,还有沙漠上驻扎的数不清的帐篷;鸟儿,还有狂风大作的海面上漂泊的船只;寂静的森林、拥挤的城市、宽阔的大路;战争,还有平静漫步的部落——这一幅幅斑斓的画面聚集在一起,悬浮在空中,舞动着呈现在人们眼前。
童话一心只是迫切地想变幻出这些影像,没有注意到看守城门的守卫一个接一个地陷入了梦乡。正当她要变出更多影像时,一个和蔼的男人走过来,抓住了她的手。“看那里,好姑娘,”他边说边指向沉睡的人们,“对他们来说,你那变幻莫测的创作毫无用处。快进城去吧;他们不会知道你在这片土地上,你可以放心地、安心地做你的事情。我会带你到我的孩子那里去。你就把我的房子当做自己家,那里的氛围平静而友好,你可以独自住在那里。我的子女们只要好好完成功课,就可以去找你玩。你看如何?”
“哦!我非常愿意和您一起,到您可爱的孩子身边去!我一定竭尽全力,不时为他们带去一小时的快乐时光!”
好心的男人诚恳地点了点头,带她绕过熟睡的守卫们。安全越过守卫后,童话微笑着四下张望一番,然后迅速穿过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