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阳光

幽暗的森林绵延无边,到处都是参天大树,相互交错,树影重重叠叠,而且不时弥漫着一种腐烂树叶的味道,茂密的数枝藤蔓纠缠遮掩住了整个天空,几乎没有阳光能照射下来。

牵着骷髅马在林中蹒跚地穿行着,很久之后前面终于慢慢开朗起来,远处出现了草地,视线所及的更远处,朦朦胧胧几座大山,似乎已经接近了森林的边缘,道夫默默想。

远处阳光明媚地照射在大地,莫克心里无法压抑的兴奋和激动,阳光啊,我终于可以再次触摸你了,你是那样的温暖和让人眷恋,无数次在梦中,我流着眼泪享受你对我温柔的抚摸,也只有在梦中,我才能依稀记起你那温暖的感觉,可梦中醒来,却只有无边的无奈和悲哀。

没有在加纳界呆过的人啊,你们根本无法理解我此刻对阳光的那种眷恋和热爱。

高高伸展着双手,向着宽阔的草地,骑着骷髅马奔了过去。

…………

“……见鬼,该死的……”莫克跌跌撞撞地狼狈地退回了树林。

身上居然被灼烧的微微冒烟,疼得直冒冷汗,瘫坐在树荫下,好一会才弄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真是该死的……”自己居然是被阳光灼烧的皮肤冒烟,甚至差点晕过去,这是为什么?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意外?难道说阳光现在居然会对自己造成很大伤害?荒谬!

无法接受这一切的莫克再次离开树林,敞露在阳光下,毫不意外地,他又开始浑身冒烟,巨大的痛楚让他不得不狼狈而绝望地再次退回树林。

呆滞地坐在一颗巨树下,这就是这个世界对自己的欢迎方式么?难道说我已经不容于这个世界了么??不,不会的,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哪里有资格让整个世界排斥自己,自己也太高看自己了!

而小人物就要有小人物的觉悟!

稍微放下心来,那么,那么这应该仅仅只是自己的身体会对阳光的直接照射起不良反应吧,是了,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那为什么会起反应?自己同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有什么不同?是了,自己同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自己的身体已经在加纳界,被那贯穿整个加纳世界本质的精神水异化过了。

是了,这应该才是真正原因,松了口气。他真的有些隐隐害怕自己会莫名其妙地不容与整个世界,而被整个世界排斥的事发生,那样就一切全都完了。

猛然又想起纳加界来源于古魔法帝国,而在那个时代,加纳界和现实世界是可以正常互相通行的,这样的话…………就表明在那个时代,根本不存在什么在加纳界成长起来的人,会不容于现实世界的事情。

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忽然有些好笑,自己归根结底只是个小人物,小人物就要有小人物的觉悟,不该妄自菲薄的去假想自己能与什么整个世界扯上关系,无耻,自大,莫克鄙视自己。

鄙视完后,回过头来,既然原因是出在被加纳界精神水异化过的身体上,那么是否代表着自己在以后的岁月,将再也不能够坦然面对阳光了呢?

恐怕,也许就是这个样子了吧,有些苦笑,有些无奈,有些悲哀,还有些好笑。

是的,还有些好笑,事情最后居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世界上最普通的阳光居然对自己会是毒药般的存在。

莫克对此只有深深的无奈。

不然又能怎么样??

可为什么那匹骷髅马没有事情?

望着远处阳光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呆呆立在那儿的那匹骷髅马,莫克犹豫了一阵,终于忍不住诱惑,试探着再次将自己苍白地右手从树荫里伸出外面去。

毫不意外地,果然,刚伸出去时候没什么,但一个呼吸的时间马上自己的手就开始冒出白烟,接着那灼烧的深入骨髓的剧烈疼痛感再次袭来。

愤怒地抽回手来,不发一言,默默无语。

为什么自己有事而骷髅马却没事?这是为什么?

出于再次求证,召唤出了一个骷髅骑士,令它奔驰出去到阳光之下,果然,骷髅骑士只是对阳光有那么一点点不适应的样子,但这种很小的不适应却几乎完全可以忽略,根本无法同自己的这样巨大反应相提并论。

收回骷髅骑士,闭目思索,这是为什么呢?同样都是被精神火异化过,可结果却截然不同,那么,自己同骷髅骑士究竟有什么样的本质上的不同呢?

是了,自己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智慧,终究是一个生命体,而不是真正的骷髅,这就是本质的不同。

虽然被精神火异化过,但自己终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阴暗生物。

自己始终是个人类,充其量是个变异过的人类。

阳光对阴暗生物有着天然压制,但如果是自己刚才召唤的高级的骷髅骑士,这种压制就应该会被忽略到最低的几乎不起作用的地步,一念及此,莫克再次召唤出一个很普通的低级骷髅,果然,那低级骷髅一接触阳光,也开始浑身冒烟,踉踉跄跄,连站立都似乎站不稳了,在阳光下几乎丧失了所有战斗力,甚至整个身体都在渐渐消散……。

这样看来自己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了,终于确定了目前看来这个最合适的解释,随即叹口气,魔法的世界浩瀚无边,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懂得的和知道的终究还是太少了,自己以后的魔法之路,还很长很长啊。

收回召唤出的已经近乎散了架的那个低级骷髅,由于现在不能继续赶路了,所以也就只有等待太阳落山了。

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心浮气躁,于是按照古老的卡尔武士那样,道夫在树荫下盘膝坐下来,收敛心神,这种方法并不能直接提高武士的实力,它只是修炼一个人的心性、意志和心无旁念的一种心性培养。

十几年了,想回家看看的念头根本无法遏制。虽然那个家留给他的除了童年的美好外,就只剩下很多的悲哀和无奈,但无论如何,自己也只有那个地方算是自己的家。

游荡在外的心灵啊,纵然那个地方并不完全是美好的怀念,可却仍然放不下,每一次潮起潮落,每一次生死厮杀,每一次夜晚难眠,空荡荡的心灵里却始终无法忘却那个称之为故乡的东西。

莫克家族,那个小小的贵族家族,家族绵延也有三百年了,和很多普通贵族一样,有过勉强算是辉煌的家族繁荣时代,后来慢慢衰落了,到了父亲那一代的时候,已经只是个最低级的男爵了,封地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小的不能再小的庄园,这个小庄园还没有什么产出和收益,总而言之,家族已经落魄到几乎连贵族体面都难以维持的地步了。

只剩下可怜的一点贵族的面子和尊严。

“……我什么都失去了,除了尊严,这是我惟一留存的东西……”莫克的父亲,老莫克男爵这样对自己的两个儿子说。

自己是次子,自己的哥哥拉尔-莫克 身为长子继承了一切,自己除了在父亲在世时候得到了尚算完整的教育之外,其它就什么都没有了,家族的一切财产与他无关,而让自己接受了勉强尚算完整的贵族教育,这已经是老男爵所能做到的对自己次子最好的地步了,除了这个,老男爵也根本再也没有什么其他能力来帮助次子了。

而让两个儿子都接受了勉强完整的教育,让家族那可怜的财产又薄了一些。

而在老男爵死后,哥哥又娶了同样一个落魄贵族家的小姐之后,身为家族次子的自己,不得不黯然离开了家族。

落魄贵族之间的相互通婚是一种惯例,几乎所有的落魄贵族家族都这样选择,他们也没有什么其他选择,不然的话如果娶了平民家庭的女儿,那么贵族封号也就被剥夺了。

自己甚至有时候怀疑,自己的莫克家族连这样的落魄是否都还能继续保持下去!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很多的贵族到最后就连落魄都不能再保持下去,最后沦落到了平民阶层里去。

在贵族阶层,家庭次子一般来说有下面几个出路,凭借得到的贵族教育成为别的贵族的管家,或者成为学者,还有很少一些次子成了宫廷贵族,不过宫廷贵族的贵族爵位一般是不能继承下去的,只能是终身贵族,等等等等。

哦,还有参军这条道路,总而言之,贵族家庭除了长子能继承爵位和家族财产等等,次子们是几乎很少得到什么的。

但这种几乎很少得到什么,是基于对贵族阶层而言,如果是面对平民,这种很少也已经超过了平民太多,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而自己的家族实在是落魄,虽然自己的哥哥在成婚后,没有像有些落魄贵族家庭那样,直接就将次子们赶出家族,但……自己的处境可想而知。

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出类拔萃的地方,原来也是想走上面几条路的,可阴差阳错下,却走上了另外一条雇佣兵的道路。

那个家庭除了童年的色彩外,剩下的就只有灰暗,但那个地方,却始终是自己的故乡啊!

十几年了,漫长的岁月,无论怎样,自己都是想回去看看的。倒不是有什么想法,就只是简单地想回去看看。

莫克是成年人,已经有了成熟的思想,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凭借魔法这个方面,自己以后的出路大概是坏不了的了,甚至有可能的话,自己另外成为一个新的可以传给后代的贵族家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现在的莫克,对于那个小小的落魄的莫克家族,已经是连半分的贪念都没有了。

贵族的分封是极为严苛甚至变态的,往往在全奈落国,两三年也不会出现一个新的真正贵族(那种后代不能继承封号的终身宫廷贵族不算),但莫克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同其他人的不同,已经经历过战争的他很清楚那一百五十个骷髅骑士究竟代表着什么,那就是自己所有一切未来的底蕴。

一个骷髅骑士的力量等同于一名真正的现实世界的具甲骑士的力量,而一百五十个具甲骑士,经历过真正战争和战场的自己,是很清楚那究竟代表了什么的。

那是可以左右一场小型战争的力量,而如果使用得当的话,甚至几乎可以影响一场中型战场的结局。

可是…………

莫克有些黯然,因为自己的某些原因,这股等同于一百五十个具甲骑士的力量,恐怕是没有机会出现在自己的母国奈落国了。

得到一些东西,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自己很清楚,如果自己凭借巨大的魔法力量而得到了新的贵族地位和贵族封号,并且站在了光天化日之下的话,那么另外一件事情就绝对没法去做了,硬要去做的话,只会给自己家族带来毁灭的灾难。

每个社会都有其自己的生存规则,要么你适应这个社会的潜规则,从而大众化自己,要么你不容与整个社会规则而被排斥毁灭。

按照弗莱尔老师的话讲,在一个真正的大染缸里面,想要出污泥而不染,只能是妄想,非要出污泥而不染,那就只有毁灭!

每个荒唐的,愤怒的,凶残的,懦弱的,不可思议的,奇形怪状的,令人莫名其妙的,令人膛目结舌的事情背后,都有着你所不明白的符合事情的逻辑存在。

从无例外!!

要么你就在阴暗中去做这件事情,要么你就在光天化日之下选择不闻不问,选择漠然!

就这么简单!

从无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