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我与顾骆河吧。
总会有人愿意听的故事,我会简短,但是我的字间如果偶尔还会露出什么情感,我很抱歉,因为那时候我真的爱惨了他,惨到他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时光翻一翻日记本就可以一笔概括的故人,我却在多年以后几次梦见,泪流满面地醒来。
有人问我爱顾骆河吗,如果我还是当年那个义无反顾的纪乔懿,我会肯定地告诉他:我爱。
其实他很优秀,光是长了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就已经能在那场校庆上大放光彩,反观我呢,平平无奇,个子甚至还很矮,黝黑黝黑,佳意有时候会开我的玩笑,说也不知道有什么优点了,奚司晨就那么爱你。
她半开玩笑着,但是我也不知道,小的时候曾经在懵懵懂懂里喜欢过一个男孩子,别的孩子小时候早恋,写写情书送一包辣条,喜欢与不喜欢都是那么干净纯粹;而我一直扭扭捏捏,作文本上堆满了我写的情书,字迹不好看也不清秀,语气却足够霸道,直到小学毕业,那本写满了情书的作文本落满了厚重的灰,考上大学时收拾出来,再见那些幼稚不堪的字迹和囫囵吞枣的语句时,就有些后悔当年为什么一直不肯迈出最后一步。
原来打心里我就有些自卑的。
父母性格塑造的关系,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开始一遍又一遍把别人有意无意贬低的话藏进心里,“你好矮啊。”“你的歌单好非主流啊。”“你的画有一点独特。”等等等等,不论是开门见山,还是似褒实贬,只要是对方皱了皱眉头,张嘴就来的评判,我全部听在心里。
久而久之,我对自己是否具有正常的审美和正常的认知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人多的时候。
我总觉得自己不入流,与他们格格不入。
他们拍的照片都已经开始练习调色了,而我还在那些五彩斑斓的特效中比着剪刀手耸着肩。
就是这样一个极度自卑的我,踏入大学以后,遇见了人生里第一抹要命的阳光。
顾骆河。
我和顾骆河相识在那个惊魂未定的公交车站,因为那个猥琐的中年大叔,他充当我的男朋友,保护了我一路。
在校庆上匆忙一眼并不能算遇见,如果说看见一个人都能用“遇见”这个词来带过的话,那这个词未免有些太过于轻浮了,我喜欢对有意义的人说遇见。
所以我说在公交车站,是我们的第一次遇见,那时候我对他还没有感觉,他高高瘦瘦,散乱的刘海遮盖在眼前,背着一把吉他陪我依靠在公交站台的牌子上。
按照常理,我该主动和他说一声谢谢的。
可是本就自卑的我,加上他清冷的气质,一时之间在脑海里组织好充满歉意的话,也权且都当做一阵空气闷在我的心肺里了,我望着他,离学校还有一段路的距离,做完这趟公交车,我还要再坐一趟别的。
他低头对着手机编辑信息,平淡的脸上时不时冒出一点微妙的笑意,大概是在和什么重要的人发消息吧,我看着他把手机摁灭又打开,如此重复了好几次。
下一路公交车没有几站就快来了,他依然是守着手机,声音开的很低,可能因为我离得近,所以也总是能准确捕捉到他信息到来的每一个声音。
周围的人不多,大概是因为便宜吧,学生都去做一条线直达的那一趟了,因为这一条线路需要转车,又贵,我为了安静才选择了这一趟车,而他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这条线路的第二站是一家医院,他从这里坐车,是为了能去医院治一治他日趋严重的人格分裂症。
“今天谢谢你啊,顾骆河学长。”
犹豫好久,我才终于决定开口,口袋里揣着从学校超市里买来的巧克力豆,我怯生生从盒子里倒出一把送到他面前:“你吃糖吗?”
兴许我是有一些社交恐惧症吧,我并不知道这具体是怎样一种病症,只是我不敢直视顾骆河的眼睛,说话轻轻的,语气平缓,害怕一个纰漏,那大肆恶意的批判又一个个接踵而至,这些事情经历得多了,敏感也变得经常性起来。
我不再说话,依旧固执举着手里满满当当的巧克力豆,手心很烫,他循声看向我的手,礼貌疏远地一笑:“不用了,我不爱吃糖。”
我都别人聊起这段经历,又都只是用“遇见”这个词。
我真正喜欢上他,是因为我和他共同的病症,那时候我只是轻微抑郁,不像顾骆河了,需要每天用药泡在水杯里,皱着眉头喝。
在那个人均抑郁的年龄段,我对自己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关注,我以为自己不过是小女孩的娇气,哪里会得这么严重的病,每一次一有轻生的念头,我都能尽力压制住,游戏和甜品成为我治疗轻微抑郁最强劲有效的药,可是后来就不行了,氟西汀在奚司晨的手机清单上也成为了最常见的字眼。
这就是爱我的男孩,把他的毒药一天又一天送在我的手上,我也无动于衷;而顾骆河呢,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喝一喝药杯皱一下眉,淡淡说苦,我就给他送了四年的芒果。
他说他不喜欢吃糖,但是芒果他喜欢吃。
后来在第二次,我的街舞社和他的音乐社有一场合作,市里有一个大学生创作音乐展览,离陆城大学不远,就近的院校都有组织学生报名,街舞社和吉他社都在陆城大学的规划名单之内。
“纪乔懿,十月三十号那天我带的培训班要去参加集训,音乐会我可能参与不了了,这一次校级活动我就交给你,你可要给我办的风生水起,不要让音乐社的人把我们比下去啊。”
社长把我叫过去,把这一次街舞社的训练表扔进我怀里。
他算是在我大学里唯一一个不吝惜对我赏识的人,我的第一次重要任务就是他交给我的。
我兴致冲冲地去了,夏之怀在我耳边说,下午没课就要记得和顾骆河一起,最强劲有力的对手——陆城工程大学,这一次请了很有名的老师。
“去探探底。”他如是说,有顾骆河名字的时候,还特地观望一下我的表情,害怕我也同校内那些趋之若鹜的女生一样。
只是那个时候我也仅仅只是遇见,发生感情义无反顾,却也是在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