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绿石)迟疑了一下,用肘弯碰碰柳儿,冲着冀忞努努嘴,柳儿略顿了一下,终于伸出手握住了冀忞冰凉的小手,柳儿只觉得冀忞身子微微颤了一下,面色却已如常。
柳儿心下大安,她的小姐,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只听鹅黄褙子的女子叹气道:“别提那个什么冀忞了,咱们又不熟。你们听说了吗?今天何妃娘娘好像要给三皇子和四皇子相看侧妃呢!”
卢姓女子撇嘴道:“怎么,柳姐姐惦记了?你是看好三皇子了还是五皇子了?”
被唤作柳姐姐的女子有点气急败坏地道:“谁惦记了?你不要胡说好不好?”
接着柳小姐轻叹口气,声音有些低落:“卢妹妹何苦挖苦我,我一个五品家的庶女,哪里敢肖想皇家!”
众人一时间不再言语,空气顿显沉闷。
冀忞暗想,从几人的言语中,可见她们的父亲品级都不高,而且她们还是庶女,因此,对嫡庶间的差别感触颇深。
忽而,那青衣女子笑道“柳姐姐、卢姐姐,你们知道吗?据说,今天二皇子的亲表妹隋云儿隋小姐也来了,你们说,是不是二皇子要把表妹许给三皇子和五皇子啊?”
那个绿衫女子语气很是犹疑地道:“你们说的可是史夫人牵着的那位姑娘?她虽然是隋家长房的嫡女,容貌确实不错,但她母亲却出身商户,父亲也不过是个八品的主簿,还是陈娘娘生下二皇子殿下之后安置的。啧啧!”
绿衫女子的话到此为止,众人听到此处也都心知肚明,这样的出身实在没有办法入皇子府,别说皇子府,就是郡王府国公府也别想了,即使在淮安候府,靖远伯府,充其量也就是贵妾。
柳小姐咬唇道:“好歹也是二皇子的表妹,到底是跟我们不一样的。恐怕在二皇子的心目中,还是比我们尊贵许多的。”
青衣女子轻轻“哼”了一声,言语有些不屑道:“尊贵又怎样,还能比皇子尊贵?容貌再好,还能强过三皇子?今儿是何妃娘娘的生辰,来的大都是女眷,京城的世家公子们没来几个。我看她就是冲着何妃娘娘来的。得到了何妃娘娘的怜惜,也不愁有个好夫君,但是高门大户。就不是她能肖想的了!”
绿衫女子颔首喃喃道:“隋娘娘自幼丧父,全靠兄长养活一家,隋娘娘跟兄嫂感情很深,何况,二皇子除了公主妹妹,就这一个表妹,也不知哪家能娶了她。”
冀忞暗暗叹服,看人家这话说的,全是大家知道的,谁也听不出毛病,但是,谁又都能听出来里面的意思:娶了这个八品官的女儿,说不定就是未来的万岁爷的妹夫啊!
卢小姐又道:“听说这位隋小姐,容貌出众,还喜欢女扮男装,别有一番风姿呢!”
青衣女子掩饰不住笑意:“那位宁国公家的公子宁晓涛据说扮起女子来比女子还妩媚,这个隋小姐难不成要反其道而行之?”
众女皆笑,又继续朝前走去。
冀忞的思绪慢慢地飞转:前世,美琳入了二皇子府,因为被诟病为“在二皇子府行为不检”,因此,入府之后只是“姨娘”。但即便如此,美琳回到淮安候府,却丝毫没有惭愧之意,眉眼间全是得意。
冀忞当时还为美琳感到悲哀,觉得凭着美琳的容貌,美琳的心性,到哪个官宦人家做正妻也是可能的,如今落到跟她姨娘一样的境地,难为得她还如此甘之如饴,真是可悲可叹!
如今,看来,做姨娘只是二皇子和美琳的缓兵之计,是为了应对悠悠众口而掩人耳目之举。事实上,美琳定是为二皇子做了什么,这份功劳还无可替代,美琳才得以在二皇子得势之后,扶摇直上!
然后,三皇子和五皇子相继出宫立府。要知道,按照以往的规矩,皇子成亲才能出宫立府。难道,其中有什么关联?
正思忖间,有个仆妇走至冰儿(绿石)近前,双手递上一个托盘,托盘内是净手的湿帕,二人互相客套几句后,仆妇转身离去。
冰儿(绿石)将湿帕呈给冀忞,趁冀忞擦手时候,低低地道:“小姐,世子爷说,美琳小姐和雨珗小姐悄悄离开璟淑小姐她们朝百花阁方向去了。几位皇子在那边!”
冀忞心下一动,略想了想,于是吩咐道:“盯紧美琳。”
冰儿(绿石)低低地应了一声,假装不经意间拂拂头发,又抖抖帕子。
冀忞知道这是她和周桓手下的暗语,不由得镇定许多,只觉得即使是虎穴狼窝,也不是一人独闯,总还有个人在陪着自己,关心着自己。
想起甘泉寺的事情之后,再没有见过周桓和周彪。
淮安候府内,有了些许议论她和周彪的声音,沺黎派人给冀忞送来两只步摇,一只是金累丝红宝石步瑶,一只是海棠珠花步摇。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潘嬷嬷见到又惊又喜,贵姨娘一见笑道:“这么大的手笔,看起来一个是世子爷选的,一个是县主选的,是定情信物么?”
柳儿等众人皆喜笑颜开。
可不知为何,冀忞内心竟然有点空,有点空。只觉得世间万物,再贵重,也不及那个人给她的那些实用但或许粗鄙的物件。
周桓只是让冰儿(绿石)又给冀忞带来一些药材,这次,不仅有解毒的,还有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另有一只长三寸宽半寸的匕首,锋利无比,可以藏在袖中。冀忞拿到后便将匕首随身携带,晚上就放在枕下。
周桓这么做,是提醒她以后的日子可能会更加惊险么?
二皇子府的百花阁在芙蓉园中偏西一侧,芙蓉园中有个芙蓉池,池边栽满芙蓉树。
周桓的地图上显示,这里花木繁茂,容易藏身。周桓特别提醒冀忞,轻易不要去芙蓉园,以免着了别人的道。
可是冀忞不想让美琳的计划得逞,她虽然不知道曾经的美琳与二皇子之间有什么交易或者利益纠缠,但是,依据她对美琳的了解,美琳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攀龙附凤的机会!
也许美琳想跟二皇子“生米做成熟饭”?总之,冀忞决不能让这两个害她的人再勾结到一起!
各个击破,总比他们形成铁板一块之后容易!
冀忞带着柳儿等人向百花阁走去,忽听有人喊她:“冀忞,你去哪里?”
冀忞定睛一看,还真是吃了一惊!旸旭县主!
倒不是碰到旸旭县主多么意外,意外的是,旸旭县主一身男装!
“县主!”冀忞福身一礼,眼中满是惊讶与困惑。
“嘻嘻!怎么样?我这一身,比起那个宁晓涛来,不差啥吧?”旸旭县主得意过来搭上冀忞的肩。
冀忞不由自主地后退避开。
“哼!”旸旭县主不满地白了她一眼:“怕啥?怕周彪那小子吃醋啊?”
冀忞脸色微赧,略低头道:“县主莫要取笑冀忞。”
顿了顿,冀忞赞道:“县主一身男装,倒是飒爽英姿,别有精神!”
“真的?”虽然是疑问,但旸旭县主并不意外,于是得意一笑,一时间,容色夺目,星光失色。
冀忞一瞬间有些恍惚,可能是同宗的关系,笑起来的旸旭县主竟然与周桓有些许相似的地方,说实话,周桓与远容尽管是一母同胞,但是,眉眼上,周桓更胜远容一筹。
旸旭以为冀忞为自己的容貌所倾倒,不由得喜上心头,对冀忞又亲近几分:“喂!忞儿小姐,你帮我个忙好吗?”
冀忞奇道:“县主有什么想要我帮忙的?”
旸旭的眼珠转了转,笑道:“好多人说二皇兄的那个表妹隋云儿男装的样子特别惊艳,我偏不服!不过,大家当着我的面都不敢说实话,我看你在相府的时候让成冰姣吃瘪,是个好样的,不怎么阿谀奉承,能说实话,这么地,我带你去看看那个隋云儿,然后,你告诉我,我俩谁更美,怎样?”
冀忞头一下子老大,心说“旸旭县主,你美,你美,你最美!”刚想婉言谢绝,看到旸旭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心下一动,试探道:“县主,各花入各眼,县主当真如此在意隋云儿的容貌?我看县主意不在此。”
旸旭县主给了冀忞一个大大的白眼:“难缠!还真是骗不了你!好了,我实话告诉你,那个隋云儿去百花阁了,想勾引我三皇兄,我不能让她得逞!我看好你,想带着你去瞧个热闹,你敢去不?”
“县主想带着我去——”冀忞忙用手捂住嘴巴,没把“捉奸”那两个字说出来。
好吧,我承认我也想去百花阁,但是我绝不承认是去“捉奸”。
冀忞好奇心大盛,难道美琳和雨珗要分头行动,一个攀附三皇子,一个搭讪二皇子?
旸旭瞪了冀忞一眼:“给个痛快的,去,还是不去?”
“去——好吗?”冀忞心里简直要抢答一般。但是面上,还是迟疑不决、为难的样子:“县主,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
“小姐,你慢点!”柳儿急急地喊道。
冀忞话刚说一半,旸旭县主已经连拖带拽地扯着冀忞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