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就是侯爷的族弟洪庆辉了,紫萼扶千蕊,黄须照万花。即使潘安复生也不过如此吧。冀忞稳住心神,暗暗提醒自己千万别“唐突佳人”了。
男子,不,少年,衣着普通,皮肤仅比较白而已,但是,眼睛黑亮幽深,容止可观。抬眼间,与冀忞相视。
瞬间,冀忞的胸口如被重锤所击!
撇开恩怨,周彪容貌俊美,也只是赏心悦目而已,可是眼前之人,容颜之美,却如此令人震撼!
而更要命的是,眼眸中的荡漾的,不是自恃美貌的骄矜,不是轻狂,不是故作深沉的得意,而是无可琢磨、深不可见、无边无际的忧郁!
这少年只是那么微微一扬眉,略略一凝眸,顿时万花争艳,又瞬间黯然失色!
柳儿抑制不住地惊呼一声!
“冀忞小姐好,小生有礼”洪庆辉施礼。
“洪公子好。”冀忞还礼。
两人相视,心有戚戚。
“你怎知我家小姐闺名?”柳儿有些奇怪,也有些恼怒,直呼小姐闺名,实在不敬。
“冀小姐恕罪,兄长跟我提起镇远将军爱女住在侯府。看年龄,不会是侯府其他小姐。”洪庆辉平心静气地回答。
冀忞微微点头,聪明人之间没那么多的废话。冀忞用眼神制止了柳儿的质问,随即转身欲走。
“小姐留步!”洪庆辉声音略有提高。
冀忞停了一下,转身,直视,目光平静。
“冀小姐,在下有一事想请教。小姐可愿意为了在意之人或事,付出一切?”洪庆辉的声音中有询问,也有点期望。
冀忞从刚才的震撼中恢复过来,听到此问,略感意外,思索片刻,礼貌而淡淡地道:“愿意,而且在所不惜。”
少年暗暗舒了一口气:“在下受教,惟愿冀小姐能求仁得仁。”
冀忞缓步离开,身后,少年似是自语,似是对她说:“此去与师谁共到,一船明月一帆风。”
冀忞一路无言地回到丹桂苑,柳儿见她眉头紧锁,也不敢打扰。冀忞心中忽然烦闷不已,前世她不记得有洪庆辉这个人,可能是在侯府停留时日较短,不曾留意。洪培菊收留他一定不是没有目的的,看他的神情,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会是谁呢?难道是玉卉县主?
玉卉县主与当今圣上是表兄妹,也算是青梅竹马,议过亲事,但是,后来有缘无分。县主嫁人后不久丈夫去世守了寡,世人说县主的命硬,只能是天子才能压制住。可是孀居之人如何能入宫?何况皇上新宠不断,也犯不上为了县主改祖制、逆民意。但是对县主毕竟有所关切怜爱,对其比较纵容,有很多人走县主的门路,县主没少干卖官鬻爵的事儿,尽管百官多有非议,但最后都是小惩大诫不了了之。
孀居的玉卉县主不甘寂寞,喜欢男宠,洪培菊洪逑滨父子应该打算把洪庆辉送给玉卉县主。思及此,冀忞暗叹一声,洪氏父子一定是拿捏住了洪庆辉,否则,洪庆辉眼中的忧郁何至于如此浓烈?只是自己也无能为力,他初次相见即问自己那些话,怕是觉得自己也与他一般,被洪氏父子谋算,身不由己吧。
自己也确实身不由己,看到范定艳,看到洪庆辉,联想到自己的处境,冀忞心中涌起一阵不安。重生以来,她冷眼看着洪氏父子的一言一行,深知,目前他们对自己甚好,是因为,自己有用,有价值。
自己的价值,一是身份。冀忞分析,另外,自己身上的秘密。最微不足道的,应该是容貌。其余,皆可忽略。
要想改变前世的境遇,自己就一定不能被洪氏父子牵着鼻子走。洪氏父子的伎俩她已经看明白,先是说她是“克父克母”,远离家人;后来又说她“命格贵重”,被迫入宫;后来又是“命犯凶煞,弑君祸国”,让她背了最大的黑锅。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自己的野心,而她何其无辜,都只能被动承受,挣扎不得。
可是,她现在该怎么扭转这个局面?首先,她不能连累礼国公府,必须显得她跟外公舅舅他们不亲密,外公他们也不关心这个外孙女。前世,也确实是这样的情形,至少在她被扣上“弑君”的罪名的时候,没有连累礼国公府被抄家,只是降爵、流放。她还要让洪氏父子以为,她父母不仅离得远,而且对她也不在意,毕竟是女儿,父母更希望有个儿子继承家业。
但是,在冀忞内心又特别渴望,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她,父母,能在礼国公府,一家团圆。
现在,比较重要的是,要怎么在各方与自己有关的势力之间,生存下来,再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和利益纷争,让自己获利最大。璐太妃说,小蚂蚁力量是最小的,那么就把森林里的老虎、狐狸、豹子、黑熊,野猪,什么的,都搅和起来,搅和搅和,他们消耗到最后,都跟蚂蚁差不多了。
当有心的时候,机会才会慢慢找上来。前世,自己视而不见的机会,一定会很多很多,可是那时候自己懵懂无知,错过了。
周彪又出现了,不知道是不是机会。
周彪以前对丹桂苑和贵姨娘没有什么深刻印象,如果不是那个令狐斌让他想办法把冀忞留在丹桂苑,他根本不会有机会知道淮安侯府这个姨娘。具体为什么,他没有问,但是他猜测与五皇子的计划有关。五皇子不说,他不会问,只是照做就可以了。他之所以是五皇子的心腹,很大程度上,他很早就已经不把自己当成五皇子的玩伴,他们是君臣,要有尺度和分寸。
冀忞让人奉上茶,寒暄几句后开门见山道:“世子表哥,是来赎回你的玉佩吗?”
周彪想了想,尽管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觉得冀忞这样一个大小姐开口就提钱实在有点太直接:“表妹,你这是缺钱了,还是侯府怠慢你了?”
绕来绕去太累,冀忞觉得这里没有外人,装模作样没劲:“表哥,侯府待我很好,但我还是缺钱,再说我不嫌钱多。”
周彪觉得很无言,再不拿钱,这话有点聊不下去了:“我这次来,没带钱。”
冀忞端起茶杯,垂下眼帘,面无表情,抿了一口:“表哥喝茶吧!”
周彪顿时黑脸,咋的,不提钱,连坐会儿都不行啊,直接撵人啊!
周彪笑着打量着这个六亲不认的表妹,粉色的湖丝褙子和绸袄,斜插着碧玉珠钗,珍珠耳坠,堪称人比花娇。
只是那份与年龄不符的平稳,让人猜不出,辨不明。他开始好奇,这个小丫头的脑子里究竟实在在想些什么?说她知道洪氏父子的阴谋,她怎么一点不惊慌,不赶快找靠山?比如他这个世子表哥。说她不知道,怎么没有寄人篱下的小心,即使身份尊贵,也应该与侯府的人亲密相处,显得亲如一家,不是吗?
那么,自己要她帮忙的事情,她能做到吗?
周彪试探地说道:“表妹,我此次来想求表妹帮忙的,如果表妹帮了我的忙,那个玉佩,除了银票,我还可以答应为表妹做三件事,只要是我能力所及,我必当竭尽全力。”
冀忞心中一动,表情现出奇怪:“表哥折煞妹妹了,我有什么本事能帮到表哥?”
周彪微微一笑:“我说能就能,这个条件表妹答应不?”
冀忞也笑道:“既如此,我答应。那么请表哥为我做第一件事吧。”
周彪没有想到冀忞这么快就提条件,有点不快,且听听她怎么说,如果是无理要求,他自有千般理由推脱。这小丫头片子还拿捏不了他!放眼朝堂,能拿捏他的不会超过十人!
这件事不是非她不可,但是,他对这个表妹充满了好奇,也想看看她会怎么应付。即使不成,也不损失太多,可以补救,但这种掌控局面的感觉比较好,他喜欢。
“好吧,表妹请讲。”
冀忞抬眼示意柳儿掀起门帘,然后站到门槛外,距离他们一段距离,他们低声讲话基本很难听清,但是如果此时有外人突然进来也不算他们二人独处。
“请表哥派人去广西看看范大人的情况,是否有救,如果有救,恳请表哥能施以援手。”
冀忞又追加一句:“表哥尽力就好,但是,如果侯府托人去探病,尽可能弄清楚来人的底细。”
周彪皱眉,沉吟着点头:“我尽力。”
冀忞的心放下一半:“如此,先谢过表哥,表哥有什么事情需要表妹效劳,请讲。”
周彪放低声音:“近日,侯爷还要为大公子安排姨娘,表妹要帮我安排一个人在大公子身边。”
冀忞的脸色暗淡下来,难怪开出这么高的价码,敢情这差事,不好办!
她接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