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石头发散乱,两眼通红,眼中充满了仇恨,看上去,犹如地狱来的厉鬼。
柳儿和秋霞哆嗦了一下,柳儿鼓足勇气责备道:“绿石,你怎地这样没良心,小姐救了你,你怎么如此辱骂小姐!”
“哈!”绿石的笑声万分凄厉,霹雳一般划破天际:“救我?我被打成这样,是救我?冀忞,你好不要脸!你口口声声救我,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救的是邱红梨!你恬不知耻地说救我,结果,是绿石我被邱红梨险些打死!冀忞,要不是你,我早已经把邱红梨打死打残!我豁出这条命也值得!可是,现在,你帮着邱红梨害得我生不如死!冀忞,我恨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冀忞忍了忍到底没能忍住,从门后冲出来委屈地分辨道:“绿石姐姐,你误会我了!你打死邱红梨是死罪,现在,你还有条命,留得青山在,不怕——”
“呸!我呸你的青山!我打死她,全府多少人将不再受邱红梨的欺负!我绿石赔上性命也值得!一命抵一命,我不亏!我打死邱红梨与你何干!邱红梨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给她当狗!”
冀忞气得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柳儿见状忙道:“绿石,你太伤小姐的心了!小姐为了你,求贵姨娘买通了刑房的人,才没让邱红梨打死你!”
绿石一口血水唾向冀忞:“你求人救我?既如此,为何当日你不在丹桂苑求求邱红梨?你可知,卓姨娘为了芳华居的绿柏和红雪,给邱红梨下了跪,你却连口都不愿意张,单凭一个潘嬷嬷,邱红梨如何能放过我?”
冀忞擦了一下泪水,冷傲地说出了一句即使到此生也无比后悔的话:“卓姨娘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她只是个姨娘,我的膝盖怎地能那么贱!”
绿石双手撑地,双膝伤口绽开,有殷殷鲜血透出,绿石浑然不觉,仰天大笑,笑的柳儿和秋霞毛骨悚然:绿石疯了吗?
绿石笑的淌出了两行血泪,她忽而止住笑声,但笑容依然,声音如同遥远天边传来:“是啊,冀忞小姐,您是礼国公的外甥女,镇远将军的嫡长女,您金尊玉贵!您放心,奴婢一定好好活着,奴婢要睁着眼睛好好看看冀忞小姐以后诰命加身、华服金饰!若有一日,你生不如死,还望小姐记得今日的豪言壮语!”
如今的侯府,冀忞还没有遇到绿石,不知道是不是跟前世不一样了,冀忞叹口气,悄悄拭去眼角的清泪。
多年后,冀忞被美琳和洪培菊父子囚禁与侯府,那时候,邱红梨早已经被赶出侯府,而清姨娘将绿石寻回,说是替侯府弥补邱红梨造下的孽!
绿石尽管腿有残疾,但是力气还有,日常生活不影响。清姨娘安排她看管库房,活计清闲又体面。
而那一日,绿石来见成为阶下囚的冀忞,曾经云泥之别的主仆,如今亦是云泥!
冀忞想开口要点水喝,可是喉咙却似有千钧棉花堵塞,终是发不出声。绿石本打算来奚落一番,见冀忞如此凄凉,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不一会儿,给冀忞端来一碗水,放在了地上。
待冀忞喝完,绿石拾起碗离开,从始至终,不发一言。
只是,那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让冀忞再世难忘。
在宫中,冀忞对此事依旧放不下,不明白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害绿石,一心想帮绿石,却为何让绿石深恨如此
璐太妃面容沉静,手里正摆弄着几只新折的梅花,听罢,手中活计不停,道:“这是你的错,因为你眼高手低,因为不自量力,因为你自以为是!你以为你善良?你的善良一点用都没有,要来何用?”
冀忞闻言目瞪口呆。
璐太妃点拨道:“邱红梨在府中早已人心尽失,你帮她岂不是助纣为虐,进而成了全府人的靶子?”
冀忞脑海中犹如晴天霹雳,她从来没想过帮邱红梨。冀忞结结巴巴地道:“我帮的是绿石啊!”
璐太妃停下,一丝嘲讽:“你帮到了吗?”
冀忞惭愧地低下了头。
璐太妃继续问道:“邱红梨也没有感谢你吧?她认为你怕她,而且你有求于她,你的救命之恩就这样毫无意义,你岂不是两头不讨好?如果是我,我根本不会管,等到绿石打伤了邱红梨,你再大张旗鼓地请郎中来丹桂苑救治,邱红梨吃了亏,才会领你的情!”
冀忞嗫嚅道:“万一打死了呢?”
璐太妃摇头,理都不理她:“绿石有此勇气,一是她本人有血性,没有血性的人,办不成如此大事。二是焉知没有人背后鼓动?邱红梨被打死打残,绿石能得到什么?谁的好处最多最大?”
冀忞颤声道:“碧儿,胡绒儿?清姨娘?或者,少奶奶?但是杀人偿命,难道,绿石能活?”
璐太妃手中梅花整理好,交给宫女插进瓶中,自己又净了手,边擦边道:“绿石豁了出去,死生已经不在乎。但是还有一种可能的是,打死了邱红梨,绿石根本不会死,金蝉脱壳的事情,深宅大院见得多了!”
冀忞脸色苍白:“我挡了他们的道,我救的是全府的仇人!我害了绿石,我最终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