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广东海面,炮声隆隆,鲜血横流。当英军四艘军舰长驱直入,直捣广东大角、沙角炮台时,清廷最初以“扶仪”为由,按兵不动,导致珠江第一道防线迅速失守。
道光皇帝为固国威,保住自己的大清江山,这才降旨对英军作战,并从全国各省紧急调兵前往广东,大有与英军决一雌雄之势。时任绿营兵“营千总”的沈天北临危受命,不得不别离妻儿老小,被调往广东战场。
夕阳缓缓西沉,浓浓的硝烟掩住了明亮的天空,这个夜晚,似乎注定要发生一些不平常的事。不久,一艘幽灵般的英军军舰穿透了弥漫在海上的硝烟,悄然出现在广东海面。这艘被称为“复仇神”号的军舰在海面徘徊多时后,在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的情况下,开始向下横档岛进发。然后把150名步兵和3门臼炮运到岛上,并架起了火炮,准备向中国守军第二道防线发起进攻。
翌日一早,英军首先向防线炮台开炮,企图第一时间实现火力压制。随后,10余艘舰船在“复仇神”号军舰的火力掩护下迅速驶入海面,向中国炮台阵地进发。
英军军舰如入无人之境,下午1点半钟,两艘英国舰船运送陆军迂回到上横档岛后面上岸,同清守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负责这片炮台阵地的第一道防线统帅便是沈天北,他正在炮台边指挥士兵奋力抵抗,满脸血污,声音都嘶哑了。在他的指挥下,清守军已经连续击退了英军多次进攻,但无奈英军火力太猛,中国守军仅靠几门火炮支撑了这么久,很快便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千总,敌人就要攻上来了,炮台守不住了!”炮台士兵的号叫声如惊雷炸响,沈天北非常清楚当前的局势,但战事就在眼前,他们无路可退,这一退,估计所有的防线就如大江溃堤,一泻千里。
“所有大清将士听令,人在炮台在,我会跟你们同生死,就是死也要死在炮台上,谁敢临阵脱逃,别怪我沈天北不念旧情!”沈天北扯着一副已经沙哑的嗓子怒吼着,遍体鳞伤,眼睛都被燃烧的火焰烧得血红,全身上下沾满了鲜血,几乎没有一处肌肤是完整的。
炮弹不停地炸开,炮台边已经倒下了无数清军将士,但一批又一批士兵涌上炮台,用血肉之躯捍卫着脚下的疆土。
“给我打,狠狠地打,进退都是死,我们只有打败敌人才能活下来。”沈天北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受伤的手臂疼痛难忍,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身体。
英军的军舰一步一步向炮台逼近,眼看就要靠近岸边,沈天北瞪着血红的双眼,怒火中烧,突然一把掀开炮台上的士兵,亲自扭转炮台,炮口对准了英军军舰。
“填弹!”随着一颗炮弹被塞进炮膛,炮弹向着目标呼啸而去,准确落在一艘英军军舰上,目标船板侧翼被炸开一个大洞,数名英军士兵被热浪掀起,哀嚎着四散逃跑,很多人落入海中,在挣扎中死亡。
遭受重创的英军军舰无法继续前进,只得暂时停止前进。另外军舰上的英军见状,一边营救落水的士兵,一边向中国守军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击。
“真是痛快,兄弟们,就像我这样打,让长毛鬼尝尝咱们大清朝将士的厉害!”沈天北仰天长啸,满脸豪情地面对着敌舰上手忙脚乱的英军,不由得哈哈大笑。
此时,生死对他而言已完全不重要,他唯一的愿望就是阻挡住敌人前进的步伐,保住脚下的这片土地。他感觉自己也像一枚即将发射出去的炮弹,随时准备冲向敌人,在敌人的军舰上炸开。
英军的攻击更为猛烈,他们仗着强大的火力,已经一步步逼近岸边,随时准备登陆。
沈天北驻守的这座炮台可是防线的关键所在,如果被英军霸占,广州城将危在旦夕,大清朝的南大门也将成为一道空门。
与此同时,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也在靖远炮台指挥士兵沉着还击。
“千总,撤吧,守……守不住了啊!”一名中弹倒在血泊中的战士挣扎着站起来,再次奋力爬上了炮台,但一下没支撑住,整个身体粘在了已经被烧红的炮台上,顿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毙命前喊出了这句话。
沈天北目视着将士们在面前一个个倒下,内心在剧烈地颤抖,但他紧紧地咬着牙关,残留的人性早就被敌人的炮火毁灭。他双目中射出道道愤怒的寒光,扫视了一眼遍地的尸首,倔强地回过头去,继续指挥将士们向敌人开炮。
狼烟遍地,满目疮痍!
这时候,战斗已经持续到了傍晚,双方损失惨重,但是英军终于凭借着强大的火力掩护登陆了。
“轰隆!”被烧红的大炮炮筒因为过热,在沈天北身边爆炸开。沈天北怒视着已经登陆的英军,胸口剧烈地起伏,猛然拔出腰刀,冲将士们大喊道:“生不能丢炮台,死不能丢骨气,即使拼尽身家性命,也定要阻拦住敌人。国不能亡,寸土不能丢,我大清朝不能毁在今日啊……”
一场惨烈的肉搏战开始了。
沈天北挥舞着腰刀,像一架杀人机器在敌群中左冲右突,杀得敌人嗷嗷直叫。他本就是学武出身,父亲曾为当朝武状元,自己也得到父亲真传,练就了一身好武功,在敌群中迅速晃动的身形如风如雨,杀得敌人根本摸不清方向。
与沈天北一起驻守炮台的士兵已经所剩无几,但面对强悍的英军,没有一个人临阵脱逃,用鲜血筑起了一道永不倒的钢铁城墙。但这只是暂时的、没有任何效果的阻拦。沈天北虽然勇猛无比,但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体力渐渐不支,加上之前已经受伤,此时又被砍了两刀,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正在这时,又一群如狼似虎的英军号叫着向他冲了过来,他鼓足一口气息,动作疾如闪电,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抓住近前一名英军士兵挡在自己身前,继续奋力阻拦着敌人的进攻。
但此时与他并肩作战的所有守军都已躺下,血流遍野,浩瀚的天际之下只剩他一个人仍在挥舞着大刀孤军奋战。
也许是被沈天北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所感染,英军统帅突然下令停止进攻,神情漠然地走到他面前,用非常拗口的汉语说道:“你的国家已经只剩下一具腐朽的躯壳,而你却是我在战场见过的最厉害的勇士,所以我从内心里非常佩服你,如果你现在投降,我可以保你不死。”
满脸血污的沈天北仍然挟持着一名英军士兵,只剩下两只明亮的、倔强的眼睛还能证明他活着。在他心里,腐朽的只是一个时代和一个王朝,但国家却永远不会腐朽,更不会灭亡。
“哈哈……你们这些洋鬼子、强盗,我沈天北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就是落得个死无全尸也绝不会投降!有本事就过来取下爷爷的人头。”沈天北仰天狂笑起来,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全然没有一丝恐惧之色。
英军统帅向四周看了一眼,似乎很无奈,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我很希望跟你这样的英雄做朋友,既然你不愿意投降,那我现在也改变主意,只要放下我的士兵,你就可以离开。”
沈天北岂能受生之诱惑,两军交战,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投降对他来说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又回头扫视了一眼遍地战死的将士,冷冷一笑,轻蔑地说道:“我沈天北岂是苟且偷生之人,宁死也不会受你招降!”他此时已经抱定必死之心,话音刚落,一刀割断了洋鬼子的脖子,然后挥舞着刀向英军统帅冲了过去。英军统帅大骇,急忙往后躲去。一群英军冲了上去。
沈天北突然站住,手中仍然紧握着腰刀。他慢慢低下头去,看着插在自己肚子上的无数刺刀,嘴里喷出一股浓浓的鲜血,但他仍然向敌人无力地挥舞着腰刀,眼中渗出了浑浊的泪光。
“狼子野心……我泱泱中华,岂容鼠辈横行!”沈天北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地跌倒在地,但仍然双目圆瞪,仰望着硝烟笼罩的天空,脸上洋溢着一丝平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