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正面站立的人突出的头顶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杨万里

杨万里有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不过“天”当作“天空”解是后起义,本义并非如此。

天,甲骨文字形,这是一个象形字,像一个正面站立的人形,最突出的是上面大大的人头。也有学者认为上面的方形表示头顶的天。金文字形,更像人的样子,而且笔画粗犷,头部栩栩如生。金文字形,这个人好像扎起了马步,双臂也平伸了起来,原来的大头反而变小了。小篆字形,其他部分仍旧,大头变成了“一”字形。楷体字形则不太像人的样子了。

《说文解字》:“天,颠也,至高无上。”“颠”的本义就是头顶,但可以泛指动物、物体的顶部;而“天”的本义则专指人的头顶,跟“天”甲骨文字形中人的形状密切相关。不过许慎认为这是一个会意字,显然跟原始字形的象形不符。由“天”的本义,组成了“天灵”“天灵盖”这样的词,指人或动物的头盖骨。《周易·睽》:“其人天且劓。”“劓”(yì)是古代五刑之一,指割鼻的刑罚;黥额为天,黥是一种肉刑,指用墨在脸上刺字,而用墨在额头上刺字就叫“天”,可见“天”是指人的头顶或离头顶最近的地方。相术将前额中央或两眉之间称作“天庭”,比如天庭饱满,也因为此二处离头顶最近的缘故。

人体的最上部为头部,故而“天”引申为天空之意。白川静先生有一段关于上天神圣观念的演变,极有见地。他说:“天上为神之所在,上天神圣的观念在殷代已经出现。据甲骨文可知,殷(自称为‘商’)将其都城称作‘天邑都’(商的神圣之都)。公元前1046年殷亡,周取而代之,认为此兴亡之变故缘于天命的所谓‘天命思想’形成于周代。人间万事皆由天意主宰,凡人事所不能皆称之为天意。”由此上天神圣的观念,“天”又可以指天帝,以上天和天帝为世间万物之主宰。与上天对应,人间的最高主宰——君王,亦可称作“天”,比如皇帝之面叫“天颜”,皇帝的恩赐叫“天恩浩荡”。

屈原《离骚》中有“九天”之说,东汉王逸注解称“九天谓中央八方也”,《吕氏春秋·有始览》中则称作“九野”:“中央曰钧天,东方曰苍天,东北曰变天,北方曰玄天,西北曰幽天,西方曰颢天,西南曰朱天,南方曰炎天,东南曰阳天。”这是最早的“九天”,不过不是指天上的“九重天”。西汉扬雄在《太玄》中正式命名了天上的“九重天”:“一为中天,二为羡(富余)天,三为从天,四为更天,五为睟(su#,颜色纯)天,六为廓天,七为咸天,八为沉天,九为成天。”

“九天”“九重天”又称“九霄”,道家学说中的“九霄”指:“赤霄,碧霄,青霄,绛霄,黅(j~n,黄色)霄,紫霄,练霄,玄霄,缙霄。”不知道“九霄”跟“九重天”的关系怎样,是位于“九重天”之外呢,还是跟“九重天”有所重合?不敢妄猜。不过人们常常挂在嘴上的“魂飞九霄云外”则是指“九重天”和“九霄”之外更加高远的天空。而这一切不管是否附会的后起义,都从“天”的本义——人的头顶,生发而来。

《孝经图》(局部)北宋李公麟绘,绢本水墨长卷,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李公麟(1049—1106),北宋著名画家,字伯时,号龙眠居士,博学多才,富文辞,工书法,精鉴赏。凡人物、释道、鞍马、山水、花鸟,无所不精,白描人物尤为杰出,时推为“宋画中第一人”。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孝经图》卷作于1085年,是现今存世公认的李公麟真迹之一。

这段画面描绘的是《孝经·圣治章第九》:“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是以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祭。”

在一切朝廷礼仪当中,最重要的无过于祭天。根据周代礼制,每年冬至要在国都南郊的圜丘祭天,并附带祭祀父祖先辈,谓之以父配天之礼。画面上,一段阶梯通到露天祭坛顶端。天子着大裘礼服,冕旒及肩,手执镇圭,跪于圜丘之上,向天祭拜。两侧陈列编钟鼓乐。祭台中央摆着一块玉璧,这就是“天配”后稷的灵位,祭坛上方是象征天子、诸侯等人间秩序的星象符号。环绕祭台及祭坛底部,燃烧着明晃晃的火炬。诸侯百官均俯首叩拜。通过这个神秘肃穆的国祭仪式,皇帝再次确认了“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