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阳春三月,细雨蒙蒙,淅沥的雨丝宛如琵琶细语,打湿了绿树红墙。
楚京的气候四季分明,冬季特别的冷,夏季也特别的炎热,唯有春秋两季异常舒适,正值一年之计的春天,国泰民安的楚国京都繁华似锦,城南的千秋湖畔,翠柳低垂随风款摆,姑娘们将油纸伞举得老高,人来人往莺莺燕燕,欢歌笑语毫无间断。
湖中有岛,一座气势恢宏的高大阁楼挺立在千秋湖心之上,别致风雅,前岸是一排美轮美奂的别苑,占地极大,规模惊人,别苑门前,两棵苍翠青松高耸入云,那大门高处悬挂着字迹灵秀的金字牌匾——倚红别苑。
而那所千秋湖心的高大阁楼高处,则更是悬挂着玉质镂空匾额“烟雨楼”!
若不是那排门前笑脸相迎花花绿绿的姑娘,恐怕不论是谁都会以为这是某个富贵人家的豪华宅院,烟雨蒙蒙间,湖心那幢烟雨楼巍峨伫立,就如同一张美丽的水墨画卷。
遥遥闻马蹄,辘辘车马声,大门前始终扬着不变笑脸的玲珑丫头美眸骤地一亮,狡黠的光泽浮上眼来,多年锻炼的眼光提醒着她,有大客来啦!
一辆马车在烟雨中从湖边幽静的小路上,悠闲地晃了过来。
上好的灵鹫宝马拉车,赤金纹造的车身,四颗龙眼宝石镶在马车顶上四面的犄角上,被炫目的紫水晶紧紧包裹着,暗金边轻罗锦缎的车帘挂于门口和两侧车窗,帘上软帐看不出是什么制材,纤尘不染,两串硕大的珍珠吊在帘子两边,随意地轻轻摇晃。
这奢侈程度,使得所有来往的人统统倒吸了几口冷气,连一些贵家公子也颇为心惊,脑中疑惑——这是何人?楚京何时多了一个此等富豪?这样的马车,恐怕只有楚京的司徒家族和现今如日中天的柳字世家才敢拿出手来吧!
只是那些个世家公子从来都是喜欢骑着高头大马到处乱逛的,哪里有坐马车的雅致风趣?众人不禁一个个伸长了脑袋,只待瞧瞧这马车中究竟是何方神圣。
“二位公子爷,到啦!”马前的小厮眼睛乌黑清澈,透着明亮纯净的光泽,笑嘻嘻地向窗内叫道。
“知道了。”车内,年轻公子仅仅是一句极富磁性地答应声,就让众多的女子目露惊讶,纷纷回视,注意力全都集中了过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悦耳清澈的三个字,仿佛带了无穷无尽的吸引力,让人心间痒的难受,就连见惯了各种男人的玲珑也不禁有些好奇,楚京中贵家公子她也算见的多了,却似从没听过此等人物,光听这极富魅力的声音,就忍不住想让人看上一看,不少女子炙热的目光盯紧那车门,心中暗道,希望他的长相不要让人失望才好!
车帘一挑,车中缓缓走出的两名年轻男子,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一名蓝衫华服公子,一名青色锦袍男子。
蓝衫公子大约十八九岁,摇着一把洁白的鹅毛羽扇,星眸剑目,浓眉轻佻,薄唇微翘,玉面含笑,俊逸十足的脸上带着几缕邪魅的味道,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风流公子玩世不恭的浪荡气息。
青色锦袍男子看上去二十出头,容貌绝美,眸似寒潭,鼻梁高挺,双眉如柳,一头乌墨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用一根青色缎带松松系住,全身透着一种遗世独立的冰寒之气,神情淡漠冷峻,青袍在烟雨中随风而舞,竟是一尘不染,令人惊叹。
这两人容貌气质,无一不是当世翘楚,尤其是那青衣公子,竟然比烟雨楼的头牌姑娘还要美上三分!他们一下马车,四周不分男女,皆尽双目圆凳,惊诧抽吸,只觉得自己眼睛花了,怎么会见到如此好看的男人!
蓝衫公子明亮的眼睛一扫周围景色,顿时一阵纵性长笑:“二哥,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原来我还不信,想不到这些年来我那些‘同好’吹得天花乱坠的楚京烟雨楼,竟真的这般气势恢宏,不负盛名!不愧是当今天下的第一青楼!”
青袍男子修长的柳眉却丝毫未有耸动,仿佛世间根本没什么东西值得他动容,只是随意一拂衣袖,淡淡吐出两个字:“走吧。”
一闻此声,玲珑便知道方才车中的说话人就是他了,一边暗暗赞叹这个公子的容貌气质天下少见,一边款摆柳腰,翠簪轻摇,一阵香风,便掠到了两个绝色男子跟前。
“二位公子爷这边请。”玲珑清脆笑道,素手一引,两人朝着那方看去,倚红别苑的渡口,一艘华丽的锦绣船不知何时停靠在岸边,船头一名俏丽女子迎风而立。
“咦,你这丫头倒是有趣,怎的将我们和其他客人区别对待?就不怕院里的妈妈打你鞭子嘛?”摇了摇羽扇,蓝衫公子奇道。
周围的姑娘都是一愣,继而一阵天花乱坠的哄笑,玲珑露出一张愁苦的脸:“唉,我就那么不像鸨儿吗?公子爷真是说笑了,二位如此打扮如此气质,哪里是一般来寻欢作乐的客人?要是玲珑这点儿眼力也没有,我这烟雨楼只怕也早得关门大吉了!”
此语一出,连青衣男子也忍不住惊异地动了动眉毛,蓝衫公子更是目瞪口呆:“你……你是妈妈?说是头牌姑娘我还会信上一些……”玲珑丫头娇美动人,虽然不是特别漂亮,却透着一股秀气的味儿,与那胭脂俗粉中的老鸨形象,的确是天差地别。
见玲珑笑而不答,蓝衫公子又有些感兴趣,有意为难似的道:“你竟知道公子们的目的?说来听听,若是真猜中了,公子们有赏!”
素帕掩口,玲珑眼中精明的光泽闪动,随意哼道:“还有什么目的?还不是为了大半个月后云姬姑娘每年一度的登台嘛?这些年来,姑娘我看得还少了不成?只是没想到今年竟这么疯狂,还有不少日子呢,便有两个如此绝世的公子慕名而来,嘻嘻,想必今年的四月一会比往年更加热闹了!”
说到云姬的时候,玲珑的眸中蓦地闪过一缕疯狂崇拜的神色,笑意更浓。
两个绝色美男子的眼里同时漾开点点惊讶,没想到烟雨楼的老鸨竟然是这样一个年轻的丫头,更没想到,这个丫头会这样聪明伶俐,果然不负她名字的“玲珑”二字,这烟雨楼幕后的老板,只怕不简单啊!
“云姬姑娘果真会来吗?”冷冷清清透着关心的语声响起,玲珑看去,却是那个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青衣男子,心神略略一荡,以她的定力也几乎要为之倾倒了去,一咬舌头方才清醒了少许,暗自感叹这个男子的魅力真是惊人。
他仿佛什么事情也不关心,一提到“云姬”二字,眼里却漾起了别样的色彩。
“是真是假,二位公子爷只管暂住烟雨楼,二十天后就是云姬姑娘前来的日子,时候一到,自然知晓。”船头的俏丽黄衫女子突然盈盈笑道,二人看去,又是一个极为美丽聪慧的姑娘,只听她笑道:“二位公子再不上船,锦绣就要被这千秋湖水荡的晕了,先去烟雨楼中安顿下来,再说云姬姑娘可好?”
青袍男子和蓝衫公子此时已经明白了大概。
四年前开始,一代名姬“云姬”姑娘借着飘红楼那次震惊楚京的声名,在烟雨楼第一次登台,一鸣惊天!整个楚京再次为之震动,从此以后烟雨楼便取代了飘红楼成为楚京第一青楼,四年以来,更是愈发出名,成为了龙洲大陆第一青楼。
为了一睹云姬风采,七国慕名而来的名人志士每年都有大批,而这些权贵到了此处就会被安排住在烟雨楼中,平日里的客人却是从不被接纳入内的。烟雨楼热闹的日子一年也就这么一次,平常的青楼之地实际是在倚红别苑内,可是烟雨楼的声名却是响彻龙洲大陆,二人不得不再次佩服这烟雨楼东家的心思。
平日的不开放却是为了开放时候的特别之感,有了这层特别的感觉,就会让人在心里对其升起向往之意,在其中呆过,便似得到了一种认可,不知不觉“烟雨楼”这三个字就成了权贵志士心中的一处圣地,加上那位绝世名姬“云姬”姑娘四年前开始的每年一度的登场,即使是平日不开放,名气也会越来越大。相比天天登场的那些所谓美人,这个云姬就算不是惊天绝世也会罩上一层朦胧的感觉,让人趋之若鹜,真是好手段啊好手段!
“说的也是,二哥,此云姬是否彼云姬虽不可知,但我们既然来了,不如就在烟雨楼中住下吧,二哥千辛万苦才得以走出家门,就是为了寻访云姬姑娘,到得此地,怎么反而闷骚起来了?莫非是……近人情怯?”蓝衫公子调侃笑道。
“……”青袍男子白了他一眼,有些无奈:“老三,是你自己的风流病犯了,莫要扯上我!”
“呃……嘿嘿……”蓝衫公子尴尬地笑笑,硬着头皮胡扯道:“我也是想一堵天下第一名姬的风采嘛!不过二哥放心,本公子就是风流也有道义,我不会和你抢的!”
两人相视一笑,随着锦绣姑娘走上漂亮的小型楼船。
通往烟雨楼没有道路,只能坐这样的小船,这种船只设计精良,外表看起来像是江心中的一座小亭子,船内布置也是极端雅致,两名男子坐定,都觉得一阵赏心悦目。
锦绣撑起长竿,正待开船,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一股强烈劲风,女子的高呼随着人影一下子掠上了船头:“沁哥哥,影哥哥,你们果然来了这里!”
几个男丁倒在地上,玲珑和锦绣的目光都是一闪,悄然挥手吩咐这些人退下,看着船头大约十五六岁的娇俏女子,用目光悄悄交换起了意见。
船内的人却没注意到她们,此时,突然闯入的紫衫娇美蛮横女子已经将二人的注意全都夺了过去。
“青青,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在客栈等着吗?”蓝衫公子头疼地道。
紫衫少女完全不答话,满脸羞怒之色,一个箭步窜到两人身边,急道:“影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这烟雨楼是烟花之地,以你们两人的身份,居然跑到这种地方来,就不怕回去以后伯父震怒吗?”
青衣绝美男子眸光蓦地一阵冰冷,两道寒光紧盯在她身上,冷冷哼道:“你威胁我?”
紫衫女子打了个冷战,心中却是又气又急,高声大吼:“就为了那个云姬你就这样凶我!八年来你那样努力达到伯父所定的标准,如今终于可以出来了,你出来之后却第一时间就跑到这里,我看你是被那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那个云姬算是个什么东西!不顾是会庸俗地弹弹琴唱唱歌而已,我难道就不会吗?我青青自问琴棋书画样样都不在你们本家子弟之下,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看我一眼!”
八年时光如流水,一向自恃甚高的她一心喜欢他,他却对她不屑一顾,而是心系另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在家族中娇生惯养身份极高的青青怎么咽得下这口恶气!
该死的云姬!竟敢妄图占据影哥哥的心!你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是青楼世俗的卑贱女子!影哥哥何等尊贵,你凭什么高攀影哥哥!本姑娘今年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