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之事……想必姑娘心下已明,我那幼女因爱生恨,爱而不得,性情大变,回归唐门后,终日与毒物为伴,研究至毒之药。不料想,突有一日,消失不见……与之不见的还有唐门镇门至宝'天一圣水'和她自创的至毒之药'无忧散'……老人又断断续续地回忆道,语声中包含着说不尽的苦涩和失望。
“自那之后,她就似人间蒸发了一般,老朽到处派人找寻她的下落,亦无从所获。直到一年之后……”说到这,老人那昏黄的眼中不由地淌下两滴清泪来,肩膀亦簌簌抖个不停。该是何等的痛心疾首,心痛难抑,才会令这一门至尊叱咤江湖一生的老者潸然落泪,痛惜不已!这一刻,也许面对白衣之人,他不再是众人敬畏的一派掌门至尊,而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父亲,那压抑许久的情感中有痛惜、有失望、有无奈,亦有深深的悔恨和自责。
“想不到此中内情竟如此曲折!”白衣之人看着戚戚然的老人,心有所触,不由喟叹道。
约有片刻,已整理好情绪的老人,再次哑声开口:“老朽今日让姑娘见笑了!”
“无妨,性情所致,心之所向!门主,乃性情中人!”白衣之人和煦一笑道。
“姑娘高洁!”老人心下一叹,旋即又颤颤说道:“一年之后的某一日,江湖各大门派不约而同收到了一张喜帖:那慕容山庄大小姐慕容含烟已于数日前顺利诞下一麟儿,取名慕容依剑,敬邀各大门派于十日后至慕容山庄赴宴。就在那一日,老朽竟意外地见到了失踪一年多的幼女。想不到她心性已然入魔,竟暗中对那慕容含烟和那容洵下了'无忧散'之毒,想逼迫二人分开。那容洵为了妻儿,亦为了换取解药,表面假装答应妥协,实则暗下杀手!唉……一切都是冤孽啊!”老人似又陷入那痛苦的回忆中。
“待老朽那幼女发觉之时,已晚矣!她终不敌众多高手之围攻,为自保,竟拿出了唐门至宝'天一圣水'……世人皆知,'天一圣水'蚀骨腐肉,化尸为水,剧毒无比,活人只要沾上一星半点,顷刻间会化为森森白骨,极为霸道阴邪!唐门自百年前那场浩劫之后,前任门主便下令非到万不得已,唐门不得擅自使用'天一圣水'。”
听到此,白衣之人亦唏嘘不已。“一念之差,因爱成恨,动嗔动妄,心入魔道,害人害己,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唉……”老人面现恍惚,痛苦地低叹了一声,仿若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就在昨日。
“我那幼女之所为,已引起了在场各大门派之公愤。在她被围攻之时,她竟失心疯地将那'天一圣水'朝那容洵泼去……在那紧急关头,我那次子挺身而出,以身护住那容洵,不料竟身中'天一圣水'……言及至此,老人再次哽咽不已,语不成声。世间没有什么比失子之痛更令人锥心刺骨,难以承受。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彻心之痛,会是其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白衣之人静默无言地看着沉溺于痛苦中的老人,眸中闪过一丝怜悯之情。
须臾,老人强忍着悲痛和痛苦,亦更度语含哽咽之声道:“我那次子消亡之前,只说了一句,不可因一人之过,牵连唐门……”说着,老人再次痛苦地闭上了眼晴,那极度强忍压抑如风霜般的面容亦抽搐不已。
“那容洵和老朽心下明白,老朽那次子以一己身死,为唐门争取了一线生机……他有感于次子所为,亦下令只要我那幼女交出解药,以死谢罪,便不涉唐门,牵连无辜……”恍然间,老人如梦呓般再次断断续续地回忆道。
“不曾想我那幼女心入魔障已深,执迷不悟,冥顽不化,被逼无奈之际,竟挟'天一圣水'和'无忧散'解药纵身跳下了万丈悬崖,生死不明……”
“如此说来,门主,亦不能肯定,令嫒是否亦不存人世?”白衣之人微微一敛,插言道。
“自那之后,不觉已时过二十多年……那容洵后来为救那慕容含烟,下令我唐门尽心研制'无忧散'之解药。然当时唐门无人能有老朽那幼女有研毒之天赋?为保全唐门,亦为赎罪,老朽次子不惜以身试毒,昼夜研毒配药,终也只能配出一些缓解之药,延那慕容含烟五年寿命。”老人似已从那如噩梦般刻骨铭心的记忆中渐渐清醒过来。是啊,再多的痛苦也抵不上身为唐门一派之主的责任和背负,他身上背负的是攸关唐门一派的兴衰存亡。那责任重如泰山,容不得他一丝的懈怠,让他不得不放下心底那抹如普通人一般的舔犊之情,负重前行。
“五年后,慕容含烟殁。又过了两年,那容洵因误中奸计,与北唐一战中身死。而老朽之幼子,因研毒而侵伤心肺,亦为唐门操劳不已,终致油尽灯枯,于一年后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子,便是如今的唐钊。唐门与慕容山庄之恩怨瓜葛便是如此。”此时,老人已彻底恢复平静,眉宇间一派严肃威严,依然是那一派掌门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