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霜平躺在床上,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了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滋味。
来到爷爷家已经快两个月了,她开始想念家里的一切。
白天,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敢在爷爷和小姑姑面前表现出来,怕他们担心。
来到班级,就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坐在教室里,就开始犯困。尤其是在下午的时候,竟然爬在桌子上面睡着了。
“桑霜平,你怎么回事?”
睡梦中的桑霜平听到老师的叫声,惊慌地睁开眼睛。
老师说:“犯困就站起清醒一下,不困了再坐下。”
桑霜平有些发懵地看着老师,不知道是不是该站起来?
老师看着她,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开始接着往下讲课。
桑霜平强打精神坐在那里,可是老师讲的是什么,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其实,她在写给家里面的信里,说自己交到了新朋友,哪儿那么容易?
其他的同学都已经在一起相处了两年多,都有了自己固定的玩儿伴,她后转来的,怎么可能一下就融进去?
每天上学放学,她骑着自行车一个人独来独往。
她也没有去新华书店找梁彬,害怕见了面会忍不住跟他发牢骚,他一定会写信告诉姐姐的。那样的话,家里人就会担心她。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桑霜平收到了姐姐桑霜和的来信。信上说,她们已经开始在晚上七点到九点上两个小时的晚自习了。
桑霜平所在的学校没有上晚自习,只是早上七点钟到校上早自习,晚上六点钟的时候放学。
她每天和小姑姑一样早出晚归的,唯一不同的就是中午的时候,她可以回到家里吃完饭再去学校。
中午吃完饭,桑霜平和桑建新会一起出门去上学。
在主要大街上的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有一个执勤的岗楼。不允许过往的自行车在后座上载着人。
桑霜平载着桑建新每天都像是做贼一样,紧盯着路口的岗楼。快到跟前时,桑建新就跳下自行车,两个人推着自行车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还没走出去多远,桑霜平就会迫不及待地骑上自行车,载上桑建新骑的飞快,生怕被岗楼里执勤的警察发现。
这也成了她们姐弟俩每天都要经历的特殊的历险,她们觉得又好玩儿,又刺激。
回到家里,她们从不敢跟家里人提起,这就成了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最近,桑霜平觉得隔壁那院儿好像总是有人在争吵,晚上写作业的时候,隐隐约约地能听到声音,听不清楚说什么。
她觉得很奇怪,可看到爷爷和小姑姑没有什么反应,她就没敢问。
院子里的葡萄树已经下窖了,只留下空荡荡的架子。阳光透过架子照下来,藤椅和桌子都搬进了屋里。
院子那边的枣树叶子也掉的差不多了,带着小尖刺儿的树杈胡乱地生长着,七叉八叉的,一点规律都没有。
而这面长长的院墙下的两排白杨树,虽然也没剩几片树叶,却像是两排训练有素的战士,正要整装待发。
它们直冲云霄,笔直笔直的,就连紧上面的树叉都是一样的向上生长着。
“爷爷,院墙下的那两排白杨树也种了好多年了吧?”吃晚饭的时候,桑霜平问。
“嗯,有年头了。算起来,比你的年龄都要大。”
“爹,比霜平的年龄可大多了。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是啊!想一想,应该和你的年龄一样大。是在你出生的时候种的,那时,你爷爷奶奶还在呢!说起你爷爷,我就想到,你爷爷经常挂在嘴边的话,那就是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桑和美听了,一边吃着饭,一边不住地点着头。
“爷爷,我爸爸说,你以前经常说的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是不是啊?”
桑子安看了看桑霜平,说:“是吗?我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唉!难怪啊!当年把所有的小鸟都放出去了。”
桑建新突然抬起头,问:“爷爷,以前家里还养了好多的鸟啊!那为什么都放了?”
桑子安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是啊!因为他们都长大了,就都放了出去。在外面广阔的天空,随便飞!哈哈哈......”
“好可惜!我没看到。不过,我在动物园里看到了好多的小鸟,它们都是关在笼子里面飞来飞去的。要是放出去的话,我觉得它们就不会再飞回来了!”
桑建新抬着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大家说。
桑子安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了,他低下了头,慢慢地吃着碗里的饭。
桑和美夹了一块肉,放到桑建新的碗里说:“来,大侄子,吃块大肉长的高。赶紧多吃点,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说完,她又笑着给桑霜平碗里也夹了一块肉。
桑霜平说:“谢谢小姑姑。”
“哎呦!霜平啊,你怎么还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的讲究。就和在你们家里一样,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桑霜平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笑着低下了头,慌乱地端起了自己的碗来。
吃完饭,桑霜平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接着写作业。
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她第一次感觉到了紧张。她很怕考的不好,会让小姑姑她们失望。
这些话,她一直都憋在心里,不知道该跟谁去说。
在班里,桑霜平的同桌是一位男同学,是教她们的语文老师的儿子。
刚开始的时候,她觉得很别扭,因为以前的同桌是女同学。
所以写作业,看书的时候习惯了铺满大半个书桌,两个人放在书桌上的东西也不分的那么清楚。
现在,书桌的中间明显地出现了一个隔离带,两个人都在尽量地闪开中间的位置。
而且,开学都两个多月了,几乎没说过几句话。这种感觉,让一直快言快语的桑霜平的心情很压抑。
班里的女同学,也都是见面打个招呼,没有太深的交流。
坐在班里,她时常会想起以前在班级里的点点滴滴,就连自己一直觉得很讨厌的黄小七,偶尔想起来,也觉得好像不那么烦人了。
更何况,她从姐姐桑霜和的来信中知道,每天下晚自习的时候,黄小七都会紧跟在姐姐的后面,一起回家。
姐姐说,因为知道黄小七在后面跟着,所以,走漆黑的夜路,她一点儿都不害怕。
所有这些事情,都让现在的桑霜平觉得,其实,黄小七有时也挺好玩儿的。想到这儿,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的就是他四脚朝天躺在她和姐姐脚下的样子。
此刻,桑霜平不自觉地傻笑起来。
同桌的男同学很好奇地转过头来,眼睛盯着她,问:“你,你在笑什么?”
突然的发问,让桑霜平一下回过神来,她不好意思地看着同桌摇了摇头。
“突然发笑,必有缘故!不想说,就算了!”
“我,哎!我只是想起来以前发生过的有趣的事情。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奥,没关系。就是突然间觉得,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很特别。和平时的你一点都不一样,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桑霜平心里一惊,黄小七曾经说过: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