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派创教于千年前,在阴山山脉的几个山头皆有分支;教中弟子众多,九峰山上更是屋舍俨然。
昭容领着李青凤等人于山门外落下,守山门的一队弟子便立即上前打招呼:“师姐回来了!快去通传!”只见队末一人应声转入山门,沿石阶飞奔而上。
“此处便是我派山门。”昭容指着牌坊上的星河派三个大字骄傲地介绍道,“从台阶一路上去,即可看到我派巍峨的大殿。”
“等等……”李智看着山门后那蜿蜒曲折的台阶,打断道,“你是说“走”上去?不能御剑吗?”
“本门弟子自然是可以御剑飞行至大殿前,但访客不行。”昭容又冷嘲热讽了一番,“某人连佩剑都没有,还说什么御剑而上的大话?”
李智用竹笛搔搔头:“不用佩剑不一样到了这里?”
其他人闻言,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啊,李青凤带过来的嘛!连敏敏都召了自己的佩剑飞羽,只有他裹得严严实实的,非站在李青凤身后,还说天上风大露重,让李青凤多挡着点。
“台阶太高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爬不动。不去了!”李智一甩袖便往旁边走去了。
李青凤也不劝阻,反而对敏敏道:“你也留下吧。”
敏敏还未来得及答应,便听见李智远远地朝这边喊:“敏敏,这儿少了张椅子你没发现?”敏敏连忙跑过去,又听见李智抱怨道:“什么破地方!连个歇脚的凉亭都不建!”
“乡野村夫!”昭容嘟囔着,回过身装模作样地朝李青凤做了个请的手势,“李姑娘,请~”
“请~”李青凤余光中看了一眼正在给李智搭遮阳伞、造摇椅……忙得不可开交的敏敏,不禁轻笑出声。
走在李青凤身旁的凤玦问道:“怎么了?”
李青凤道:“敏敏素来有条理,可碰见了望月公子这般人物,也败下阵来。”
众人闻言皆回头看去,见敏敏果真被使唤得晕头转向的。
昭君笑道:“他们不是同龄人吗?应该相当投契才是。”
李智与敏敏确实投契,不过是周瑜与黄盖那种。
只见敏敏刚搭好了宽大的遮阳伞,又取出一张摇椅支上,自己端着一只小板凳正打算坐下歇歇,李智又道:“敏敏啊,听闻黄河的鲤鱼甚是肥美。你去抓些来,烤着吃。”
敏敏闻言,立即从板凳上弹跳起来答道:“好!我这就去!”说罢便召来飞羽,御剑而去。
李智悠哉悠哉地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地闭目养神。
不到半个时辰,敏敏便带着一兜子宰好的鲜鱼回来了。将鱼挂在遮阳伞下后,敏敏又忙着拾干柴生火,又削了数枝木棍充做烤签。
李智却因鱼腥味重,连连催促道:“敏敏,拾好了吗?……怎么这么慢?……太腥了……什么时候能吃啊?……”
正焦头烂额的敏敏只得加快速度:“马上就好!”好不容易把鱼烤上了,敏敏才能稍稍坐会儿,手上的活儿却没停下,一会儿给烤鱼翻身,一会儿加柴火以保持火候。
不多时,烤鱼的鲜香味就随风飘往星河派的山门处,守山的弟子们闻着香味顿觉饥肠辘辘。
“好香啊!”
不知是哪个弟子率先开口叹了一句,引得众人纷纷附和,可碍于职守与门派颜面,无一人敢去向敏敏要一口鱼吃。
李智向敏敏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心领神会,举着一条烤好的鱼跑到山门前,邀请道:“诸位道友,我家公子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些烤鱼如此鲜美,理应分羹同味大家一起享用。”
“这……不太好吧?”
“我们还得守山门呢……”
“就是……”
敏敏继续劝道:“没事,不过是吃条鱼的功夫!再说,就在旁边呢,还怕看不见吗?”
守山弟子们低声商议了几句,却实在抵挡不住烤鱼的香味诱惑,纷纷随敏敏过去大快朵颐。
鱼肉鲜而不腥,一口下肚,齿颊留香,引得诸位守山弟子连连表示“好吃”!
“好吃吧?”李智从袖中掏出一个雕刻精美的小木盒,置于掌心,“要是再加点这个,保管你们吃了还想吃!”
“这是什么?”众人问道。
李智神神秘秘地将盒子掀开一条小缝,在众人眼前晃了一圈:“谁敢尝一尝?”
盒子里的气味从小缝中飘出,众人皆被呛得打了个喷嚏。
“我……”
“我……”
但仍有几名勇于尝试的弟子自告奋勇地举手,李智满意地挑了其中一个,捏了些许盒中的粉末均匀地洒在他的鱼上,“来,尝尝!”
那名弟子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味,道:“辣……有点咸味……但是香!师弟们都尝尝,比刚才好吃多了。”
听师兄这么一说,其余的弟子纷纷要求洒些粉末在鱼上,李智则一一应求。
其中一名弟子口齿不清地问道:“公子,这是什么?怎会如此美味?”
李智也不故弄玄虚,答道:“这是由本公子精心培育的红辣椒晒干由本公子亲自研磨成粉,再加上细盐还有精心配制的西域香料粉末,混合调制而成;自然是美味无双!”话锋一转,又叹道:“可惜啊……”
“可惜什么?”
李智一脸回味无穷地道:“要是有新鲜的羊肉,切成小块串在木签上,细细地烤了,再均匀地洒上这调料……啧啧……可惜啊,没有羊。”
“要羊还不简单?”
“简单?”李智不信。
“自然简单,”另一名弟子指着某座山道,“翻过这座山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那里住着游牧的老百姓,谁人家中都养着成群的牛羊。”
“当真?”李智惊讶万分,“这在我们南方可想都不敢想呢!”
那名弟子表示理解:“南北风情各异,你没见过也正常。”
敏敏兴奋地提议:“不如我们去杀头羊来?”
守山弟子们面露难色:“不是我们东道主不想招待二位,只是现下我等已是擅离职守,再去杀只羊……”
“不难为诸位,”敏敏道,“只求诸位告知羊儿们何在,我即刻便去擒来!”
“敏敏啊,人家不是说了在山的那边吗?”李智指了指刚才的那座山道。
“敏敏即刻便去!”说罢果真即刻御剑而去。
“姑娘且慢!”那些弟子急忙制止,却已拦不下远去的敏敏。
“怎么了?”李智关切地问道。
“实不相瞒,那座山乃是我派禁地。”那位守山弟子的师兄道,“周围都设下了结界,无法通行。要去山那边,需得绕一绕路。”
李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要是误闯了贵派结界,贵我两派岂不是要起龃龉?诸位先请自便,我这就去追一追敏敏。”说罢便化作一道金光朝着敏敏离开的方向而去。
守山弟子们看得目瞪口呆:“师兄,他……没有御剑……一下子就不见了……”
“山外有山……”那位师兄由衷地钦佩道。
李智一路追赶也未见敏敏,心知她不会硬闯任何结界,便安心地穿过眼前完好无损的天网结界、地网结界、水网结界以及山荫结界。然而他穿行过后,这些结界竟被瞬间修复,毫无破损之象。
“防备心还挺重。”李智一边吐槽着一边朝灵气最盛处走去。
那里有个以石像围就的伏羲八卦封印大阵,阵中两仪的位置分别悬着一把玄铁古剑。敢把阵眼置于如此显眼的地方,肯定是自信此阵无人能破。
李智绕着大阵走了一圈也没找到类似入口的地方,想必玄机就在阵中。他虽无意破人家的大阵,但要想进去似乎只有这一个法子,便用手中竹笛轻叩了身旁“鸡”的石像。石像轻轻转动,待正面向李智时,突然张开双翅将李智揽在翅下,一道金光闪过,李智便不见了。石鸡先生又兀自转回了原来的方向,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什么都看不见,就不能给盏灯指个方向?”原来李智被吸入了一个漆黑的虚空中,但他这么一抱怨,四周突然都亮了起来。“我说的是一盏灯,你给个全亮是什么意思?周围都亮堂堂的,走哪里才对嘛?”这回却不被理会了。
“还是得靠自己……”李智随便选了个方向,闭眼后双手合十再结成双剑指,口中念念有词:“万物有灵,以泰山府君之名,神灵现身!”左眼微微睁开一丝缝隙,看了看并无变化的四周,“果然,太久不用了是会生锈的。”再闭眼,转结道指,“诸神正位,万物清明,山川青空有灵,混沌、破!”
一道刺目的强光闪过,李智感觉周围的光线柔和了许多,便睁开一只眼睛,打算先观察观察。可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正笔直地站在一群中老年人的侧对面!李智连忙睁开另一只眼睛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不对呀,差了俩?一二三四五六……”
“大胆贼子!竟敢擅闯星河派禁地!”其中一名老者怒喝道。
幸亏那群中老年人正忙着朝一只通体血红、现正躁动不安的凤鸟施法,眼下虽发现了李智,却暂时无法抽出手来教训他。
李智连连摆手:“在下路过,无意冒犯!”
“路过?”另一名稍长的老者冷笑着,“阁下破了我派结界入此地,还敢狡辩?”
“这你可冤枉我了,你们的结界好好的呢!不信你自己出去看看!”
“你……”老者正欲再呵斥李智几句,却突觉血气翻涌,喉中一股腥气冲出。老者忙运气压制,硬生生地将一口鲜血咽了回去。
“师兄!”最开始的那位老者担忧地喊了一声。
“大护法何必呢?撑不住就吐出来,这样……伤身!”
星河派各分支的掌事皆由本支的弟子担任,而李智所称呼的大护法则是九峰山掌教的护法之首——须无。掌教的护法共八位,向来都是有能者居之,现任护法除大护法须无外,还有建无、轸无、清弘、常弘、齐弘、尚弘、昭彦。而昭彦则是掌教炎弘的入室大弟子,即使居于护法之末,亦可见其修为之高。可是这里只有六位,看年纪可以确定昭彦不在,至于还缺了哪一位,李智就不能确定了——毕竟除了大护法须无,他不认识其他人……
“阁下何须惺惺作态?”须无道,“阁下费尽心机来此,不就是为了血凤吗?”
“这倒也是,”李智不否认他是为了血凤而来,“你们的宝贝如此树大招风,也不知道替它建个屏障挡一挡风?”说着便将手中的竹笛掷向血凤。
须无见状,当即吓得面无血色,喝道:“休得放肆!”他知李智亦是修道之人,只道他与世人一般觊觎血凤,此时见他们一众护法灵力被血凤吸引脱不开身,便行趁火打劫之事。
李智却不理会他作何感想,任竹笛落入封印血凤的阵中。因封印之力,竹笛落入阵中后悬于半空,李智不慌不忙地抬手,略施灵力便让竹笛掉在地上;而竹笛在触地的一瞬之间即化为乌有,并以落地点为中心闪出一道金色光圈,光圈迅速蔓延开来,遍及封印之地。此光圈威力之大竟在顷刻之间将几位护法弹出数丈!
待竹鞭深入地下后,随着李智一声“起”的咒令,一棵笋芽在光圈的余光中快速地破土而出,接着是第二棵笋、第三棵笋……无数的笋接连不断地从土里冒出、生长,直至长成粗壮茂盛的竹子。光圈消散后,一支小小的竹笛已围绕着血凤长成了一片竹林。
原本躁动不安的血凤渐渐平静下来,挨着竹子沉沉睡去。
护法们看得目瞪口呆,甚至顾不上查看自己身上的伤。倒是须无与建无、轸无迅速反应过来,当机立断使用捆仙绳将李智束缚,恐他灵力高深难以降伏,当即又加了三道禁制以封住他的灵力。
李智看了看从肩膀捆到小腿的捆仙绳,叹了口气道:“过河拆桥不太好吧?”
轸无道:“谁知你是何居心?”
能在不破坏封印法阵的情况下种出一片竹林,而这竹林竟还暗藏另一道封印。如今,别说血凤出不来,只要他们破不了竹林阵,自然也无法靠近血凤。既有本事、又有胆色,这样的人物在分清是敌是友前,得先控制在手里才叫人放心。
“我的居心已表露无遗,”李智想摊开手表示自己手中并无武器,却无奈地记起他的手现在不受控制。“就是帮贵派安抚血凤,让它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再待几百年,以葆贵派灵力鼎盛。”
“哪儿来的疯子,再胡言乱语,小心你的舌头!”建无不知是气极还是怎的,一张满是褶子的脸涨得通红。
“我记错了吗?”李智仔细回忆了一番,确认自己没有记错,“还有我不是疯子,我是襄州李氏的李智。我们以前见过的,你还记得吗?”最后一句问的是须无。
轸无笑道:“师兄已近二十年未曾下山,何时见过你?”
李智心算了一番,道:“大概五十多年前吧。”
“哈哈哈……”众护法一齐大笑。
轸无笑过一阵后,道:“年轻人,纵然你灵力高深,但如此消遣前辈们,怕是不妥吧?”
“你们自称前辈才是不妥啊!”李智又向须无问道:“你再好好想想?当年在衡水,你抓水妖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的。”
“少在这里攀亲……”
“师弟,”须无打断了建无的话,“你是……望月公子?”
“你看,想起来了不是?”李智往前蹦了两下,“都是熟人,这样影响不好,快解开。”
谁知须无却冷哼一声道:“当年话不投机,也算是交情?多年不见,阁下倒是保养得好啊,竟与当年一般无二,老朽都不敢认了。”
“过奖过奖!”李智尴尬地笑着,“大护法勤加修炼疏于养颜,方是正道!”
“阁下既闯了我派禁地,便随老朽去见见掌教,给个说法吧!”须无一脸严肃地道。
李智往后蹦了数下,还险些摔倒。“说法?刚才不是给了吗?掌教就不用见了吧?估计他这会儿也挺忙的,恐怕没功夫搭理我。”
“忙不忙的,去了才知道。”须无上前一把按住李智的肩膀,又回头交代道:“我去去就回,尔等守在此地以防生变。”
众护法称喏,须无一拂袖便带着李智瞬移出了封印之阵,再御剑飞行穿过结界,往九峰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