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倒吸了口凉气,心道自己果然是一牵扯到七年前的那些事,这脑子就容易发热,智商就出了问题。
她飞快地按捺下心里的震惊,赶紧挤出一丝非常抱歉的笑:“对不起,晏先生,就在我来的路上,突然发生了点急事,不能去X城。我是来退还定金的。”
晏律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匪夷所思、最不可思议、最荒诞不经的话。
他直直地盯着她,声音冷得快要结冰,“你说什么?”
“对不起,晏先生。”
温酒又低声复述了一遍,本来脸上还堆着点笑,但随着晏律脸色越来越冷,她的笑容被他一脸杀气给杀了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晏律默不作声瞪着她,一双犀利的寒眸,这会儿是足可以杀人了。
温酒也知道自己临时变卦,还变得这么快,放谁身上都会生气,对晏律的生气,毫不意外,也深表理解,所以很陈恳地道着歉:“对不起,请晏先生把账号给我,我这就退还定金。”
她来应征女友,纯属是为了商景天,而不是为了钱,所以即便这位眼前这位雇主长的又高又帅,帅到连上楼梯的样子,都让人呼吸加快,她也只能抱歉。
晏律气得只想翻脸,碍于一贯的涵养这才硬生生忍住。幸好他有先见之明,让她签了协议。
他冷笑:“违约是十倍赔偿,你确定?”
十倍,这数目有点巨大啊……温酒揉了揉太阳穴,笑着说:“晏先生,我们还未动身,就当合约还未开始好吗?”
她浅笑盈盈,语气柔婉,带着恳请。一般男人对女人,特别是年轻漂亮的女人,都不大好意思拉下脸来拒绝她们的恳求。
可惜,晏先生不是商公子,他的字典里,和女人相关的词只有麻烦,不存在怜香惜玉这四个字。
所以,温酒的恳请,只得到了一声冷笑,“合约上的日期是从今天开始,而且签字的那一刻起协议生效。给你三十秒的考虑时间,赔偿或是履约。”
说完,迈开长腿走到了窗边,扭头看着窗外,连看她一眼都觉得简直是浪费时间。
商场上,他素来讨厌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人,一旦失信于他,永远都不会再有合作机会。而生活中,不论是二十五岁的郁芊芊,还是四岁的晏欢,都让领教了女人有多么可怕多么麻烦,所以他一向不喜欢和女人打交道。好不容易,这个叫温酒的女人让他有点好感,没想到她瞬间就自黑的让他无语。
本来在心里给她打了九十一分,瞬间降到了十一分,不,一分!
不讲信用、无理取闹、无情无义、翻脸无情、不可理喻……晏先生一口气在脑海里用了三十个贬义词,像秒表一样精准地掐着三十秒的时间,准时地回过身来,很不耐烦地皱着浓眉,眼神倨傲而气愤。
本来他以为,温酒还会继续啰啰嗦嗦,甚至哀求,没想到短短三十秒时间,刚才还坚定地要毁约的温酒,态度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她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唇角含着一抹浅笑,干脆利索地说道:“晏先生,那我们出发吧。”
晏律气得眼前一黑,你觉得戏……弄我,很有意思吗?
本来是想要一出儿温酒斩华雄,结果却闹成了大意失荆州,温酒也懊恼不已。
权衡利弊之后,她决定履行合约。还好,晏律是个赏心悦目的男人,而且七天的时间也不长,弹指而逝。
晏律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纸递给她,冷冰冰地问:“十分钟能背会吗?”
温酒马上笑着接过来,“好的,没问题。”
这是晏律的一份个人资料,虽然比较简单,但假装男女朋友,应付亲戚或是家人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晏律余怒未消,自顾自坐在沙发后的椅子上,拿出一本书翻开。自然,脑仁气得生疼,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三分钟后,温酒把那张A4纸递给晏律,嫣然一笑:“晏先生,我都记住了。”
晏律微微挑眉看了看她,似乎有点意外,也有点不信。这么快?他傲慢地接过纸张,随意挑了两个问题考她。
“生日。”
“四月二十二号。”
“喜好。”
“潜水,游泳,滑雪,钓鱼。”
“谈了多久。”
“十六天。”
至于为什么相恋十六天,温酒刚开始有点奇怪,但转念一想,这样设计最为合理,万一两个人在面对长辈时露了陷,就可以解释为,两人刚开始恋爱,还有一些彼此没了解到的地方。
温酒的记忆力,让晏律无话可说。
他站起身,将椅背上搭着的一件外套,穿在了身上。
简简单单的一件灰色呢子大衣,被他的好身材和好气质一衬,顿时有浓郁的一股英伦范儿,说不出来的清贵儒雅。若不是顶着一张冰块臭脸,还真是养眼无比。
“走吧。”被气得心律不齐的晏先生,仿佛已经连眼风都懒得从她身上扫过去,扔了这两个字,就目不斜视地走出了书房。
下楼的时候,速度可比方才上楼的时候快多了,全然没了悠然闲适的那个范儿,大长腿蹬蹬往下踏,气冲冲的像是一只青蛙,嗯,一只英俊的有英伦范儿的青蛙。
大厅内多了一个男人,年约二十四五岁,这么冷的天气,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夹克衫,看上去英气飒爽,十分精神。
温酒直觉这个年轻人是有几手功夫的练家子。她猜得没错,从部队出来的余强在晏律身边已经待了两年。不过,他对外的身份是晏律的私人助理。
“晏先生,车子都准备好了。”
晏律嗯了一声,打开了楼梯下的客房门,从里面提出一个硕大的箱子,还有一个卡通儿童拉杆箱。
余强忙接过行李,朝门外走去。
晏律扫了一眼温酒:“你的行李呢?”
温酒指了指玄关处那个小小的拉杆箱。
“就这?”晏律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挑眉就问:“七天你都不换衣服?”
这怎么可能。温酒马上回答:“换洗衣服在箱子里。”
晏律再次看向那个小小的拉杆箱,就这体积,放一件羽绒服或是大衣就占了一大半吧?或者是,她只带了内衣,打算七天都穿着身上这件大衣?
晏律顿时觉得眼前一黑,他绝对不能忍受一个女人穿着同样一件衣服七天在他面前出现。这简直太可怕了,绝对是对他高贵冷艳挑剔龟毛的眼球的一种折磨。
他立刻意识到觉得自己仓促之间订的协议漏掉了非常重要的一条,那就是:乙方外衣不得连续穿三天。
现在改协议貌似已经晚了,还好,万分庆幸的是,还有办法补救。
他扭头对沙发上的欢欢道:“走了。”
晏欢赖在沙发上不肯起来:“我不要回老家!”
“那好,你自己在家。”说完,晏律竟然真的也不再管她,直接朝着门外走去。
刘阿姨连忙将晏欢从沙发上拉了起来,低声哄道:“欢欢,快跟着哥哥一起走。”
晏欢一看晏律当真是要走了,这才磨磨蹭蹭地跟上去,嘴巴翘得可以挂油壶。
晏律腿长,也没有等她的意思,迈开长腿,瞬间便将晏欢扔到了后头。
晏欢一边气哼哼地嘟囔,一边卖力地跟上去,温酒怕她滑倒,顺手牵着她:“别着急。”
一辆七人座的商务车停在了铁门外。
司机汪成三十多岁,在公司工作已将近十年,是个憨厚而沉默寡言的男人。
晏律沉着脸率先上了车,坐到中间一排靠窗的位置。
晏欢随后上了车,板着小脸坐在晏律的后排,不肯和冷面大哥坐在一起。
温酒当然就更不会挨着晏律,径直坐到了晏欢的身边。
晏律身边的空位,顿时显得好不寂寥。
从温酒的视线,刚好可以看到前排晏律的一个侧面,俊美而冷漠,带着拒人千里,高高在上的一股清贵之气。
余强坐在了副驾驶座上,车子徐徐开出了别墅。
晏欢惊异的问温酒:“你也和我们一起?”
温酒点头笑笑:“对啊。”
“为什么?”
嗯,这个问题么……温酒的目光扫向“甲方”晏先生,希望他来回答。可惜,晏律把脸扭向窗外,只给了她一个冷峻的侧面,显然还在生气。
呦,气性还真大,还记仇着呢。温酒莞尔一笑,故意神神秘秘地对晏欢道:“问你哥哥啊。”
把皮球踢回去。
晏欢立刻扭脸问:“哥哥,她怎么也和我们一起?”
晏律沉着脸,默了片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是我女朋友。”
晏欢“啊”的一声尖叫,简直跟听见了什么爆炸性新闻时的,眼睛瞪得溜圆。
“女朋友?”
晏律回头冷冷扫她一眼:“对。”
晏欢根本不信,扭头问温酒:“真的吗?”
“当然。”温酒一边点头,一边奇怪,哥哥有女朋友了,当妹妹的也不至于惊诧成这样啊。
晏欢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自言自语道:“我不信。妈妈说……”
晏律忽的转过头,冷冷问:“你妈说什么?”
晏欢马上闭上嘴,扬着小下巴,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样子。
此刻,温酒确定无疑,晏欢的妈妈,绝不是晏律的母亲,应该是他的继母。所以兄妹俩的年纪才相差这么大,从晏欢的年纪看,说不定这位继母还没晏律岁数大。
车子朝东而去,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晏律突然对司机汪成道:“先去一下飞达国贸。”
“好的。”汪成立刻调整了路线。
飞达国贸是Z市比较高档的购物场所,温酒猜测,他这是要去买点礼物带回去孝敬老人吧。
一刻钟后,车子停在飞达国贸的地下车库。
晏律对温酒道:“你跟我来。”然后对余强道:“你看着欢欢。”说着,他拉开门,弯腰下了车。
温酒不知他为何要叫上自己,但也没多问,就背着随身的小包,跟着他下了车。
“哥哥骗人!她才不是你女朋友。”晏欢把小脑袋从窗户里伸出来,得意洋洋地说:“恋人要手牵手,搂着走。”
温酒莞尔,现在的小屁孩还真是早熟啊。不过,这句话还挺顺口。
晏律回头瞪了一眼晏欢,插在口袋里的手,不情不愿的掏了出来,然后不情不愿地伸向了温酒。
遗憾的是,乙方温小姐的手放在口袋里,竟然没有拿出来交给他的意思!
晏欢在车里哈哈大笑,“看吧看吧我就说不是。”然后无视晏律已经结了冰的臭脸,幸灾乐祸地做了个鬼脸。
晏律脸色一沉,直接把手搁在了温酒的肩上。
温酒不动声色的看看肩头上的那只微微颤抖的手,然后又看了看晏先生,嗯,这样搭肩膀,你确定是恋人,而不是兄弟?
晏律心里正在后悔,合约上应该写:在甲方乙方有肢体接触需要的时候,乙方应及时积极地配合,而不是消极反抗,装傻充愣。
走了十几步,一转弯儿,晏律就飞速地把手拿了出来,然后还两手掸灰似的拍了几下,这才插进口袋。
晏欢看不见的地方,也没必要演戏了,晏律自顾自走向电梯。他腿长,步子大,没几步,便和温酒拉开了距离。
温酒也不急,慢悠悠跟在他身后,欣赏他的背影。
颀长挺拔的个子,修长笔直的腿,身材真是完美的无可挑剔,尤其穿这种竖领的大衣,简直潇洒帅气地叫人吞口水。
温酒简直有一种想对着晏先生的背影吹口哨的冲动。
晏先生进了电梯,却上了二楼女装部。温酒心里有点觉得不对劲,他不会是要给她买衣服吧?又或者,他是要给家里的老人买衣服?让她来参考帮忙选一下?
她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他已经支付了二十万的定金,日薪十万的高薪,没道理还另外支付置装费吧。
正思忖着,晏律已经走进了一间店。
门口的店员一看走进来一对气质不俗的年轻男女,简直漂亮的像是明星一般,立刻便热情迎了上来,笑眯眯问:“请问二位需要什么?”
晏律嗯了一声,回答就跟没回答一样,也不需要店员推荐,犀利目光从一排排衣服上扫过去,然后停在一件豆绿色的羽绒服上,然后伸了一根食指指了指:“那件,找个号码,给她。”
温酒看着那一根指向自己的修长而倨傲的手指,这才确定他是真的要给自己买衣服。这是嫌弃她带的衣服太少?太难看?或是太低端?亦或是,不合他的口味?
店长见多识广,一看这位先生全然是一副指点江山不问价钱的架势,当即知道这是来了财主了,马上一脸笑容地亲自捧着羽绒服递给温酒,热情万分地邀请她去试衣间。
温酒没有接,对店长抱歉的笑笑,转向晏律道:“晏先生,我真的不需要,我带的有衣服。”
晏律冷着脸,用不容抗拒的口气,只说了两个字:“去试。”
店长捧着衣服,站在她身前,舌灿莲花地游说,“先生眼光真好,这羽绒服非常的轻薄透气,款式也是今年最流行的,这种欧根纱一点都不显臃肿,您一试便知。”
店长热情的让温酒都不好意思推拒,想了想,便拿着羽绒服进了试衣间。既然晏律非要让她买新衣服,那她就自己掏钱买下算了,反正过年了,给自己买一件新衣服也很正常。只不过这种俏丽的颜色,这么活泼的款式,她从来都没尝试过。
走出试衣间的时候,店员和店长都惊艳地围上来,赞不绝口:“您肤色白,穿着真漂亮。”
“是啊,简直太靓了。”
温酒随意地扫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豆绿色确实很衬肤色,虽然是羽绒服,却是束腰的款式,的确是一点也不臃肿,在腰线的地方点缀着蓬松的米白色欧根纱,很美很仙。
这衣服虽然很漂亮,颜色和款式却是她从未来尝试过的,完全不符合她干脆利落的个性。她素来偏爱浅灰色米白色浅咖色这些冷色系的衣服,风格也是简洁大方型的。这种娇美的公主风格的衣服,她从来都是敬而远之。
不过,既然晏先生喜欢,那就买一件算了。毕竟方才她突然要毁约,惹了他生气,此刻心里稍稍有些抱歉。
温酒本想着买了一件就算完事,谁知道,刚出试衣间,店长就奉命将一件更娇艳更俏丽的衣服捧了过来。竟然是一件西瓜红的中式棉衣,斜襟、立领、盘扣,肩上还绣了两只栩栩如生的蝴蝶,比翼双飞。
温酒眼皮一抽,忍不住抬头看看晏律,就算是过年,也不用穿这么喜庆吧。
晏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依旧是不容拒绝的两个字:“去试。”
温酒试了衣服出来,往镜子前一站,先就被一团红光给晃了眼。
镜子里的姑娘,简直喜庆的像是一个……新娘子。
嗯?新娘子?温酒突然觉得有点不对,马上扭脸问道:“晏先生,你不会是还需要……我和你假订婚吧?”
温酒已经吃了一次大意失荆州的亏,所以改变了策略,心里有什么疑惑就直接问出来,免得再犯同样错误,可别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回了X城,还要假装和他订婚,那可绝对超出了她的底线,坚决不行。
晏律听到订婚两个字,嘴角一挑,倨傲的笑容,带着一丝嘲讽:“你放心,我不会和你订婚。”
温酒松了口气,不是她自作多情联想丰富,主要是这件西瓜红的中式衣服实在是太喜庆了,简直都跟婚礼上的敬酒服差不多。
温酒心里不解,晏律自己的穿衣风格,是偏冷色系的简洁风格,和她的品味比较接近,怎么给她挑的这两件衣服,都如此的鲜艳明快,和他自身的风格完全不搭调啊。她好奇地从镜中看向晏律,刚好他也正看着她。
两人视线一触碰,晏律便立刻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怪不得她喜欢款式简单的冷色系衣服,一穿上这种色彩明丽,娇俏活泼的衣服,简直就跟个学生似的,鲜嫩的要掐出水来了。
看来,还需要挑一件比较高冷英气的衣服,衬托出她的那种霸气和杀气,因为,此行带她回老家的目的,不仅仅是对祖父母有个交代,更重要的是,要给郁芊芊一个“交代”。
于是,晏先生尊贵的手指,又指向了一件浅灰色双排扣的羊绒大衣。
温酒一眼看去,终暗然舒了口气,这才是她喜欢的风格,清雅简洁,落落大方。晏先生这审美品位总算是和她贴近了一回。
店长顺着财主的那英俊的手指看过去,心里狂喜。这是店里最贵的一件衣服了,先生您可真有眼光。千万别看标签啊,英俊的财主。
英俊的财主果然没看标签。
店长激动地把大衣捧给温酒。
温酒接过来这件衣服,手指尖触到那质地,便觉得很有必要看一下标签。果然,在试衣间里看了一眼价钱之后,她揉了揉太阳穴。
算了,就当是自己辛苦一年的奖赏吧。
她穿上大衣一出来,晏律只看了她一眼,便对店长直接道:“这三件包起来。”然后就拿出了钱夹。
温酒忙道:“我自己来。”
她虽然是被晏律拉到这儿被迫挑了三件衣服,但她从试衣服的那一刻起,就打定了主意要自己付款。温酒飞快的打开包,为了不让晏律抢先,她掏钱包的动作简直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形容。
晏律无视了她的话,也无视了她掏钱包的动作,只管将一张金卡递给了收银的店员。几乎是同时,温酒也把自己的卡递了过去。
但是,店员无视了她的卡,笑吟吟地接过了英俊财主的金卡,笑吟吟地刷上了。
温酒:“……”
刷完卡,店员简直笑得比糖糕还甜:“欢迎二位下次光临。”
这种不看价钱只管刷卡的土豪顾客,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晏律觉得自己的后顾之忧算是暂时解决了。
三件衣服,两天一换,眼睛不必受虐待,关键是心理上也比较舒服,一想到要和七天不换衣服的人待在一起当男女朋友,他觉得简直是生不如死。
再者,温酒的衣服都是冷色系的,过年的时候,老爷子老太太喜欢家里的小辈穿的鲜艳喜庆,这个牌子的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大牌,但做工和质地非常考究,是老太太最喜欢的一个牌子。所以他给温酒买几件衣服,也算是一举两得。
晏律迈开长腿走出了店外。
温酒提着袋子跟上去,脆脆地喊了一声:“晏先生。”
晏律停步,回头看着她。因为解决了心头大患,晏先生此刻的脸色比在书房的时候,好看多了。
温酒走到他跟前,盈盈一笑:“晏先生,既然合约已经生效,那么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了,对不对?”
晏律勉强嗯了一声,什么意思?
“替女朋友提东西是男朋友义不容辞的责任。”温酒将袋子往他手里一塞:“喏,拿着吧。”说完,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婷婷袅袅地先行了一步。
晏律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低头看着自己手上三个大袋子,这是在做梦吧……她竟然敢使唤他!她竟然敢使唤他!
晏先生的脑子里像放了一台复读机,开始循环播放这句话。
他咬了咬牙,提着袋子跟上去。
温酒走到电梯前,按了按钮之后,又对他笑笑:“既然是男女朋友,我就直接叫你晏律,你也直接叫我温酒就好。”
晏律提着袋子,再次咬了咬牙。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晏律提着三个大袋子便走了进去。
温酒却没进去,站在电梯门口,对着里面气鼓鼓的晏先生笑了笑:“你先下楼吧,稍等片刻,我马上就下去。”
还没等晏律说话,电梯门合上了,径直朝着地下车库而去。
晏律深深吸了口气,忽然间又觉得自己的协议还有一个非常大的漏洞,就是:乙方在离开甲方的时候,必须提前请示,不得私自行动。
突然间,他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她不会携款潜逃吧。
电梯停了,他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要不要上去追她?
她不会是真的拿了二十万定金跑掉吧?
嗯,不会,还有五十万没拿到手呢。
晏先生放心地提着袋子走向汽车。
余强正在车里陪着欢欢玩,看见晏律一个人提着三个硕大的纸袋,独自一人回来,心里还在奇怪,怎么不见他的女友温小姐,莫非是吵了架,怎么晏先生脸色有点不大好看呢,仿佛是受了委屈似的。
晏先生将三个大纸袋放入后备箱,上了车等着温酒。
虽然算定她不会跑掉,但他心里还是觉得稍稍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确定。眼看这五分钟过去了,还不见人,他忍不住微微有点毛躁,开始在心里找贬义词。
还好,两分钟后,他终于看见温酒提着一个袋子走了过来。
温酒打开车门,将袋子放到晏律的身边的座位上,嫣然一笑:“晏律,你穿一八五的衣服,应该正合适吧。”
晏律一怔,她是去给他买衣服?一看那衣服袋子上的标志,他再次怔了一下。
这个牌子他比较熟悉,一件衬衣就足可以买她刚才的那一件羽绒服了,她买的还是一件风衣,这价钱可是比她那三件加起来都贵!
她这是什么意思?一副不差钱的架势买了这死贵的衣服,难道是在讥讽他小气,给她的衣服太便宜?所以买一件贵的来打他的脸?
他揉着太阳穴,开始做深呼吸。
其实,温酒不是想要气他,只是不想占他便宜而已,衣服价钱有点偏高,而且她也没有让陌生男人送礼物的习惯,既然刷卡没抢上,那就以另外一种方式,把这个钱还给他。
车子上了高速路,朝着X城开去,没有放音乐,前排的三个男人一个比一个安静,分别像是木头、砖头和石头。和三个男人的沉默形成了巨大反差的就是晏欢,小姑娘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闷了一会儿,便嚷嚷着要下车去玩。
温酒捡起欢欢扔在座位上的魔尺,开始教她变圆球分散她的注意力。
欢欢虽然调皮,却非常聪明,不大工夫就学会了,温酒又教她变手枪。晏欢马上拿着魔尺手枪,对着前排晏先生的头,脆生生的喊了几声“啪啪啪”。
温酒忍不住好笑。
“头部中枪”的晏先生,凶巴巴地回过头,反手就把晏欢的手枪给没收了。
温酒暗暗道:真是没一点幽默感的男人啊,这要是许瓒,一定会嗷一声倒在座位上,然后足足“死”上三分钟。那样的男人才可爱啊。
晏欢没东西玩,又开始爬上爬下的闹腾打滚,停了一会儿吵嚷着口渴。
余强忙拿出一瓶果汁递给她。晏欢喝完没多久,又吵嚷着要上厕所。
晏律揉着太阳穴,他一直觉得带着女人出门就是带着一麻袋麻烦同行,这次比较惨,他带了两麻袋。
可问题是,晏欢这个麻烦,他一时半会儿还甩不掉。
晏律回过头,努力地压抑着心里的不耐烦,沉声道:“这是高速公路,不能停车,你坚持一下,前面到了服务区再去厕所。”
欢欢才没有坚持的概念,继续闹着要下车去厕所。其实未必有那么急,她只是不耐烦坐在车里,这么无趣。
温酒看着晏欢这么闹腾,只好柔声道:“欢欢乖,来,姐姐给你讲个故事。”
温酒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故事,晏欢终于安静下来。
车子开到服务区停下,余强把车门打开,把欢欢抱了下来。温酒觉得她还小,不放心她自己单独去公厕,便也跟着下了车。
“欢欢,我和你一起去。”
“好啊。”
温酒因为又会玩魔尺,又会讲故事,而且也不像大哥那样板着脸。所以,晏欢很快就喜欢上了她。
两人朝着公厕走去,突然晏欢停住步子,指着旁边的一个肯德基道:“我要去那里面的厕所。我不要去公厕。”说着,撒开腿朝着肯德基跑去。
温酒忙追上她,谁知道,这小丫头人小鬼大,进了肯德基根本不是去上厕所,而是直接跑到了点餐台前,跳着脚喊道:“姐姐姐姐,我要可乐,我要汉堡。”
这小丫头简直太狡猾了,温酒莞尔:“欢欢,你不是刚吃过早饭吗?”
“我没吃饱,我还要吃。”晏欢扭着腰跺脚,开始撒赖皮。小孩子都喜欢这些快餐食品,看着她馋的流口水的样子,温酒心一软,便索性把她抱起来,让她点餐。
晏欢简直高兴的快要冒泡,可是点过餐,温酒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带钱,她的包放在车上。
还真是窘。
温酒想了想,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晏律的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拿出来,上面跳动着一个阿拉伯数字9。
温酒等了七秒钟,电话接通,里面出来清傲低沉的一声喂,稍稍带点鼻音,很是性感。
“你来一趟肯德基,带上钱包。”温酒利落的说完这句话,利落的挂了电话。
晏律怔怔地拿着手机,怔怔地看着车窗外的肯德基大招牌。
她竟然又使唤他,她竟然又使唤他……
晏先生的脑子里复读机又开始工作了。
最终,他还是带着钱包下了车。
小不忍则乱大谋。晏欢人小鬼大,不能让她看出破绽。
温酒抱着晏欢,靠在点餐台前。只见风姿俊朗的晏先生,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推开了肯德基的门。推门似乎没用力气,举重若轻,风度翩翩。唉,人长的帅,连推门的姿势都这么养眼。
温酒随口说道:“欢欢,晏财主来了。”
晏财主!
晏律觉得耳朵里嗡的响了一下,插在口袋里的手,气愤地握在了一起。短短半个小时,他的称呼,就从晏先生到晏律再到晏财主……她竟然已经开始给他取外号了。
他立刻意识到协议上应该再添上一条:乙方必须尊重甲方,不得给甲方起任何难听的外号或不雅的昵称。
晏欢激动地招手:“哥哥,快给钱。”
晏财主板着脸从钱包里拿了一张百元大钞,问道:“点了什么?”
晏欢兴奋地报告:“点了可乐和鸡腿堡。”
晏律马上眉头一蹙,“不行。鸡肉堡换成鳕鱼或者虾堡。可乐换成豆浆或者牛奶。”
晏欢的嘴巴都可以挂油壶,撅着嘴道:“我就要可乐。”
撒娇对晏先生这种从来不会哄女人,也没打算哄女人的男人来说,属于毫无杀伤力的一种低级武器。晏先生连继续发招的机会都不会给对方,直接把钞票放入了钱夹,扭身打算走人。
晏欢马上投降:“好吧好吧豆浆。”
你看,对待女人的无理取闹,置之不理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干脆利落,不费口舌。晏律停步,把钞票重新掏出来,递给了店员,然后,冷冽的眼睛看着店员身后的操作间,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你喝什么?”
温酒没反应。
晏律只好扭脸看着她,用眼神重复了一遍。
温酒这才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淡淡一笑:“可乐。”
晏律:“……”
这是存心气我吧……
更可气的是,温酒直接带着晏欢走到一旁坐下了,好整以暇地等着上餐。
嗯,这是让他端着东西送过去的意思?把他当跑腿打杂的男朋友开始使劲的使唤了是吗?
晏先生往钱包里放零钱的手,都有点颤抖了。
他就知道找女朋友准没好事,马上就会成“帝王”沦落成“小的”。
为了演戏,晏先生忍气吞声地端着汉堡可乐和豆浆送给了公主殿下和女王陛下,然后双手插袋坐在一旁,气鼓鼓地看着窗外。
他有种预感,七天的黑暗时光要开始了。因为,协议上非常重要的一条他漏掉了:乙方不得指使甲方做任何事。
所以你看,不论做什么事,都得提前谋划,深思熟虑,太仓促了总是容易出差错。
晏律拧起浓黑的眉,默默地在心里回忆着协议的条款,然后忧郁的发现,漏洞貌似有点多。
好像就是为了验证他的发现,对面的乙方温小姐脆生生的说了一句:
“晏律,你去拿一个空杯子来。”
晏律转过脸,怔怔看着温酒。插在口袋里的手,再次颤抖了。
她是已经使唤成习惯的节奏么!
他颤抖着手指,站起来去拿了个空杯子,重重放到了温酒的面前。很遗憾,纸杯太轻了,虽然他重重的放下,但还是一点也没体现出他此刻强烈气愤不满的心情。
尤其让晏律生气的是,温酒竟然一点也没觉察到他的不满和气愤,眼皮也没抬,直接又吩咐道:“再拿两张餐巾纸过来。”
晏先生眼前一黑,心里一阵强台风刮过,到底谁是雇主?谁才是主场?她竟然那么自然而然,理所当然,得心应手地使唤他!
很遗憾的是,他这边气得快要喷血,温酒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专心致志地将豆浆倒了一小半到空杯子里,吹了吹,递给晏欢。眉眼带着一股风淡云轻的柔美。
这不能怪她迟钝,实在是因为,许瓒已经被温酒使唤了十几年,欺压了十几年,在温女王眼里,让男人跑个腿简直就是个芝麻大的小事,他们竟然敢生气?呵,那也太可笑了,要不要打一顿调教调教?
所以她根本就不会想到,这几次随口吩咐,简直快要颠覆了晏先生的人生观。简直要将晏先生的心里的那颗茁壮成长了二十七年的大男子主义大树,连根拔起。
晏律颤抖着双手,要了两张餐巾纸过来,“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太遗憾了,这两张纸比纸杯子还轻,轻飘飘的落在桌子上。
温酒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拿起餐巾纸,擦了擦晏欢的小手。照顾小朋友的时候,她的气质可一点都不高冷清傲,充满了温柔和耐心的样子,真是可爱又动人。
遗憾的是,晏先生看着面前这张漂亮的脸蛋,心里涌起的不是一阵一阵温柔的波浪,而是海啸~~~~
不行,这份协议漏洞太多,他得重新拟定一份。他这么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怎么能沦为一个为女人跑腿打杂的男人呢?
呵,这简直太可笑了。
晏欢吃完了汉堡喝完了豆浆,很不淑女地告诉温酒,她吃得太撑了,要去拉臭臭。温酒赶紧带着晏欢去了卫生间。
坐在一旁的晏律撑住了额头,女人还能更麻烦一些吗?还好,这一路上有温酒在,不然他会更惨。
进了卫生间,晏欢很幸福很满足地蹲在厕所里,对温酒说:“姐姐,你比我妈妈好多了。她三个月才让我吃一次肯德基。”
“爸爸妈妈也回X城吗?”温酒有点奇怪为何晏欢会跟着晏律在一起,明明晏律对她很不耐烦,他也不善于带孩子。
“爸爸妈妈去美国了,因为妈妈要生宝宝了。”
温酒明白了,估计是为了孩子的美国籍。想到不久之后,一把年纪的晏律就要有一个刚出生的弟弟或妹妹,温酒就忍不住想乐。
晏欢方便完了,偏着头看看温酒:“姐姐,你真的是哥哥的女朋友吗?”
温酒笑了:“当然是啊。”
“可是……”晏欢偏着头想了想,好像是有什么事在考虑是否要说出来,最后,还是心痒难耐地说:“我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能说出去哦,要保密。”
温酒马上和她拉拉手指头:“嗯,保密。”
“妈妈说,哥哥可能一辈子都讨不到老婆。”
“为什么呢?”温酒憋着笑,呵,这小姑娘还挺八卦。
“因为他不喜欢女人啊,他说女人最麻烦。”
“原来如此啊,那,你哥哥的意思是,男人不麻烦?”温酒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打开了厕所门。
真是不巧,晏律正在洗手池边,慢条斯理的洗手。
温酒马上把笑容憋了回去。
晏律冷冽的目光从镜子里,阴沉沉地投到温酒的脸上。温酒和他的目光一触碰,顿时觉得幽幽凉凉的。
背后议论哥哥的晏欢也很心虚,赶紧拉着温酒就走。
晏律甩了甩手上的水,扯了一张纸,慢慢擦干手,走出了肯德基。
前面一大一小两个麻烦,手牵着手。他盯着那个窈窕的背影,插在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她竟然已经胆子肥到质疑他的性取向了,他决不能这么任由她这么发展下去。
温酒牵着晏欢走向商务车时,突然旁边的一辆大巴车上跳下来一个男人,冲着温酒喊了一声:“温小姐。”
温酒心里一愣,服务区还会碰见熟人?跑过来的是一个清秀干净的年轻男子,有点眼熟。
温酒想起来,是在顶楼要跳楼的陆平勇的侄儿陆冲。
陆冲激动而有点腼腆地笑着伸出手:“你好,温小姐,真是巧极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你好。”温酒和他握了一下手,温婉笑着:“回家过年是吗?你二叔的钱要到了吗?”
“嗯,已经结了账。那天真是谢谢你,请你这次一定要留个电话给我,二叔说要登门拜谢。”
温酒笑了:“别放在心上,真的不要谢。”
那天,陆冲怎么问,她都只是笑,不肯留电话给他,没想到两人还挺有缘分,竟然在这样一个服务区碰见了。
晏欢看着大巴车上面写着X城两个字,好奇地问:“你老家也是X城的吗?”
陆冲点头,惊喜地问:“是啊,你们也是回X城?”
欢欢点点头:“嗯,我们住在安居公园后面,你住在那儿呢?”
还没等陆冲说话,就听见一声略带不悦的声音,“欢欢。”
晏律走到了温酒的身旁。随之,一只手放到了她的肩头。只是指尖接触,掌心悬空,但看在外人眼中,显然是一种昭显两人关系的亲昵举动。
晏先生的这个动作,迫使温酒不得不向陆冲介绍:“我男朋友,晏律。”
陆冲忙伸手道:“你好,晏先生。”
晏律只是点点头:“你好,我们急着上路。”说着,便对晏欢和温酒道:“快上车吧。”
温酒担心陆冲继续问自己要电话号码,笑着道了声再见,牵着晏欢上了车。救人只是举手之劳,她没想到着让陆平勇感恩戴德,登门拜谢,这样她反而会有心理压力。
车子离开了服务区,一路上晏欢只和温酒说话玩耍,对自家大哥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
晏律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一路上保持着大理石雕像般的沉思状态,高冷而英俊。
因为偶遇陆冲,那天在顶楼上的一幕场景再次浮现出来,不得不说,那一刻的温酒,的确是在他心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一想到陆冲对她崇拜感激的眼神,他虽然不是她真的男朋友,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异常的受用和舒服。
于是,晏先生对她的各种使唤,决定大人大量地原谅她一回。
四十分钟后,车子驶入了X城。
温酒是第一次在除夕的时候,来到X城这样的县城。出乎意料的是,街上反倒比省城还热闹。街上熙熙攘攘都是办年货的百姓,手里提着春联,年画,一脸喜气,看上去年味很浓。省城每年春节那几天,就跟个空城似的,特别是除夕夜晚,大街上空空荡荡,简直寂寥的叫人不适应。
车子慢腾腾地在人流中往前开去。街道上的人,貌似没有太浓烈的遵守交通规则的习惯,行人走在大马路中间,电动车自行车还有机动车都混在一起,可真是考验车技。
司机汪成非常沉稳,慢慢挪出了熙熙攘攘的中心城区,车子一路向东,渐渐道路开阔起来,貌似进入了一个开发区新城。道路宽阔无比,两旁风景如画,广场和建筑都是崭新的,透着一股子欣欣向荣的气息。
车子经过一个公园,晏律开口:“汪成,你和余强都回家吧,有事我会给你们打电话。”
两人的老家刚好也在X城,下了车之后,汪成将车钥匙交给了晏律,便和余强各自回去了。
晏律亲自开车,绕过公园,从一座石桥上开过去,停在一处三层高的小楼外。
晏欢看着窗外道:“终于到了。”
温酒打开车门,牵着晏欢下了车。
面前这座宅子,如果是在省城,可以说比独栋别墅还要希贵,因为和对面的安居公园,中间只隔了一条小河。但在县城里,这样的庭院却并不是很招眼,放眼看去,不远处也矗立着几座这样的独门独户院落,只不过看上去,不如眼前的这座小楼气派好看。
围墙的琉璃瓦上还留着明莹的残雪。时近中午,阳光好的晃眼,一股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温酒直觉是梅花的香气,却没看到附件有梅花的踪影。
晏律跨上台阶按了门铃。
很快,一个五十许的女人开了门,她是晏律的堂姑晏青玉,丈夫离世之后,便一直住在晏家照顾两位老人起居。
一看晏律回来,她顿时喜笑颜开地叫起来:“快进来,爷爷奶奶正等着呢。”
晏律按照辈分唤了她一声三姑。
晏青玉一眼看见晏律身后的温酒,不由怔了一下。
因为,今天是除夕,这可不是寻常的节日,能随便带个姑娘回家,通常这个时候,带姑娘回来都有特殊的意义,特别的关系。但晏律没有介绍,晏青玉自然也不会多问,只笑吟吟牵着晏欢走在前面。
晏律抬步上了台阶,温酒跟在他身后,一起走进院落。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方才那清幽的香气从何而来了,这院子里种了两棵梅花树,比倾城府邸的那一棵还要茂盛,枝头开满了花儿,冷香袭人。庭院很大,布置的精巧漂亮,微型假山围绕着长青的盆景,虽然是冬日,却也别有一番景致。
靠着庭院的东墙,放着两辆自行车,一辆电动三轮车,还有一辆老年代步车,看来晏律的祖父母平时喜欢出外活动。
马上就要见到晏律的家人,还好,温酒一向不怵见人,而且她此行来,完全是个假冒的女友,自然也就没有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和局促,反而很放松,只当自己是到朋友家做客。
反倒是晏律,突然回头看了看温酒,神色略有点奇怪,欲言又止,欲动又静。
莫非是担心即将面见家长,她会露馅?温酒对他淡淡一笑,以示自己毫不紧张,晏先生不必担心,她一定会对得起这十万的日薪。
晏律蹙着眉,看着她的手。
他觉得自己的眼神已经很明显了,很明白了,但是,温酒的手,依旧淡定地插在大衣口袋里。
这种没眼色的员工,在公司里早被开除一百二十遍了!
晏先生只好握住了温酒的手腕,把那只可恶的小手从口袋里拽了出来……握在了手里。
温酒抬起眼帘,不动声色地看向晏律。
晏先生目视前方,俊美的脸上写着“被迫”和“不情不愿”,虽然他握着她的手,可是那一副别别扭扭,被人非礼的表情,还真是……可笑啊。
温酒很大度地容忍了晏先生的“倒打一耙”,大大方方地任由他握住了自己的手,因为该演戏的时候到了。
温酒的配合,让晏律暗暗松了口气。因为,就算是签了协议,眼前的这个女人,也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她可是有要毁约的前科在。万一这会儿她突然翻脸,不肯和他演戏,他可真是骑虎难下,白白辛苦了一路为奴为隶的侍候她。
还好,她这会儿挺乖。
握在掌中的小手,肌肤细腻和光滑,而且出乎意料的温热。很多女人到了冬天便手脚冰凉,所以,晏律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天和女人握手,简直有种摸钢筋棍的感觉,触手都想打个寒战。
温酒的手,是他握过的最温暖最细滑,也是手感最好的一只手。简直,有点一握住就不想放开的感觉。
不过他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是一副寡淡漠然的冷傲之色,甚至有点刻意为之的不屑和疏远,以示自己,握她的手,纯属被迫无奈,根本没有占她便宜的意思,如果有便宜,那也绝对是她占了他的便宜。
温酒自小学柔道,又经常调教许瓒,所以和异性的肢体接触,很淡然大方。晏律牵着她的手,她只当是工作中和男人握个手而已。
这座小楼的客厅布局和倾城府邸很像,同样是古色古香的风格,只不过厅内家具更少,显得更为空阔。
虽然X城不通暖气,室内开着空调,依旧是温暖如春的气息,桌上的水仙花和蝴蝶兰竞相开放,窗下一棵金橘树,金灿灿的挂满了果子,另一旁是一棵米兰,竟然还在开花。
沙发上坐着两位银发老人,正在看电视。
“大伯,伯母,晏律和欢欢回来了。”晏青玉话音一落,老太太便老先生便同时扭过脸,站了起来。
晏欢口中说着不喜欢回老家,但真的回来了,却小鸟一般扑到老太太身边,甜丝丝地叫了声“奶奶”。还真是个人小鬼大的孩子,非常机灵。
老太太高兴地把晏欢搂在怀里。老先生手中正拿着两个核桃,在看见温酒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像是突然被寒风冰冻了一般,手里的核桃,噗通一声滚落下来,咕噜噜滚到了温酒的脚下。
温酒弯腰捡起核桃,抬起头,就听见耳边晏律不急不缓地说道:“爷爷奶奶,这是温酒,我女朋友。”
温酒微笑:“爷爷奶奶好。”
老先生和老太太怔怔地看着晏律和温酒,还有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本是一脸高兴欣喜的笑容,都僵硬着消失了,热热闹闹的场面,一下子骤然冷却,气氛有点诡异。
眼前的情况,完全出乎了温酒的意料。
晏律重金诚租女友,她认为一定是家中老人逼婚太急,所以他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但眼下,看着他祖父母的反应,显然是对他带回来女友,并没有惊喜,反而是有点受惊。
这就奇怪了,难道他们根本就不想让孙子带个女朋友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