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闺中多哀怨

 

在诗词中,闺怨也是一种重要的题材。所谓闺怨,通俗点说就是女子在家里的埋怨。埋怨什么呢?物价太贵?给孩子辅导作业太烦?进入诗词的闺怨可不是这些。古代的闺怨主要指女子对丈夫或者情人的思念。那时的女子确实是不容易的,她们不但要里里外外操持家务,还要经常独守空房,这种思念之情对很多女子来说,是内心中最痛苦的煎熬。

宋朝的大词人们似乎对这个题材情有独钟,那些活跃在课本、试卷里的大词人几乎人人都创作过闺怨词,而且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名作。比如,“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正是晏殊《玉楼春·绿杨芳草长亭路》中的名句。说完晏殊,欧阳修也不示弱,他填过一首著名的《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全词皆是名句,和晏殊的相比,不遑多让。

女子思念戍守边关的丈夫也经常反映在闺怨词中,比如贺铸的《杵声齐·砧面莹》:“砧面莹,杵声齐。捣就征衣泪墨题,寄到玉关应万里,戍人犹在玉关西。”说的是女子给丈夫寄送衣服,夹带的书信已是泪迹斑斑。再如晏几道的《生查子》:“关山魂梦长,鱼雁音尘少。两鬓可怜青,只为相思老。归梦碧纱窗,说与人人道。真个别离难,不似相逢好。”用语绮丽的晏几道这回一反常态,罕见地用口语化的句子结尾,听起来就像女子在你面前叹怨一般。

不但宋朝的词人爱凑闺房的热闹,连明朝的大才子唐伯虎也有过此类作品。他的《一剪梅》写道:“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怎么样,爱好诗词的同学是不是觉得耳熟能详?唐寅无愧为才子,如此常见的题材依然能写出一番新意。

说了那么多,可能有些女同学会提出疑问,闺怨词本是写女子的哀愁,为什么总是一群大老爷们在凑热闹呢?确实,我觉得不管那些男词人写得多棒,女人的心思还是由女词人来表达才合适。宋朝也出了不少有才的女子,甚至还评选出了“四大女词人”。这四大女词人,最牛的李清照就不用说了,其他三位分别是朱淑真、吴淑姬、张玉娘。今天我们重点要说的这首词,正是女词人朱淑真所作。

朱淑真,号幽栖居士,钱塘(今浙江杭州)人,生活于两宋之交。她出生在官宦人家,从小喜欢读书和写诗填词,一生创作了大量诗词作品,留存下来的作品数量甚至超过了李清照。下面这首《眼儿媚》是朱淑真的代表作之一。

 

眼儿媚

宋 朱淑真

迟迟春日弄轻柔,花径暗香流。清明过了,不堪回首,云锁朱楼。

午窗睡起莺声巧,何处唤春愁?绿杨影里,海棠亭畔,红杏梢头。

 

朱淑真的这首词,是写自己在春天里的一段感受。

“迟迟春日弄轻柔,花径暗香流。”《诗经》中有“春日迟迟”的提法,因此,人们经常会把春日称为“迟日”。比如,杜甫的“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迟迟春日”是说春天的日头又长又暖和;“弄轻柔”是词人以女性特有的细腻情感,将铺洒下来的日光看成温柔的纤纤玉手,在拨弄着杨柳的嫩枝。“花径暗香流”是说,词人走在长满花草的小路上,闻到一股暗香流泻出来,沁人心脾。显然,此时的词人在明媚的春光下,心情舒畅。

“清明过了,不堪回首,云锁朱楼。”朱楼意为华丽的楼阁。接下来,女词人的情感开始发生转折:清明过后,那几天的景色不堪回首,浓浓的云雾笼罩了美丽的楼阁。看来,清明节后的天气,不再阳光明媚、柳绿花红,女词人的情绪也急转直下。或许,敏感的词人有着满腹心事,那云雾不仅锁住了阁楼,也遮蔽了她的内心。

“午窗睡起莺声巧,何处唤春愁?”黄莺在诗词中经常作为春天的象征,带着一种迎春的喜庆。但是,作为一个闺中闷闷不乐的女子,当她午睡醒来听到窗外的黄莺鸣叫声,并没有感受到“自在娇莺恰恰啼”的喜悦,也没有产生“百啭无人能解”的情调,而是自问,究竟是什么地方唤起了我的春愁?

“绿杨影里,海棠亭畔,红杏梢头。”紧接着上句自问,女词人自答出了三个答案:春愁到底从哪里而来?是绿杨柳的树影里?还是种满海棠的亭阁旁?抑或是长满红杏的树枝头?朱淑真的答案更像是个闺中女人的任性嗔怨,所谓杨柳、海棠、红杏,只是内心真实答案的掩饰。

女人的心思,最难猜度,我们莫要多问,权作一个春天的猜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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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看看另两位女词人的闺怨词吧。

 

小重山

南宋 吴淑姬

谢了荼蘼春事休。无多花片子,缀枝头。庭槐影碎被风揉。莺虽老,声尚带娇羞。

独自倚妆楼。一川烟草浪,衬云浮。不如归去下帘钩。心儿小,难着许多愁。

 

忆秦娥

南宋 张玉娘

天幂幂,彤云黯淡寒威作。寒威作,琼瑶碎剪,乘风飘泊。

佳人应自嫌轻薄,乱将素影投帘幕。投帘幕,不禁清冷,向谁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