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正峰律师事务所,欧阳晖办公室。
“师父,我代理不了这单案子,请原谅。”竹小溪把上周六从沈奕处收集的那部分资料,整整齐齐地摆在欧阳晖的大办公桌上,朝他微微低下头,小声地说道。
欧阳晖刚刚掐掉一根雪茄,嘴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尼古丁气味,他凑近竹小溪,仔细地看着小徒弟的清澈大眼睛,忽地一笑:“怎么,感情用事了吗?”
竹小溪扑闪了一下长长密密的黑睫毛,把想撒谎的念头打压下去,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咳咳……”欧阳晖眼角一笑,故意干咳了几声,语重心长地看着竹小溪,“你是我欧阳晖的徒弟,绝不能因为感情就逃避责任。一个好的律师,在代理案子过程中,不管碰到什么困难都不能轻易地半途而废。我看了你写的报告,抓住了本案的要害,只差证实一步,就可以驳倒对方。现在,你不能退缩,功败垂成可不是我徒儿的作风。明白吗?”
“可是,师父……”竹小溪还是不乐意,她真的不想再看见沈奕,他那日对她的粗暴举动,已经超越了她的容忍范围。
“什么也别说啦。我没空,那个强.奸.幼.女案,正处于非常辩护时期呢,你啊,总不能忍心让师父抛下那位委托人,让他孤孤单单地面临无期徒刑的审判吧?”欧阳晖今日也不知怎么的,与竹小溪说话的语气特别温和,似乎是心情极好。
竹小溪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挺不知轻重的,太顾及自己的感受了,忘记刑案法益远胜与民案法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嗯,这才是我的好徒儿嘛!你……”
欧阳晖还未说完,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话筒,“是,沈总裁……嗯……好,你放心,她会过去的……好……再见。”
他挂掉电话,抬头微眯着狭长双眼看着竹小溪,含着狡黠的笑容:“看,我们的当事人多器重你,现在催你过去他公司与原告方谈判呢。去吧,丫头,师父相信你。加油!”说罢还大孩子般朝她竖起两根雪茄,有模有样地摆了一个“V”字手势。
竹小溪讪讪一笑,点了点头,抱起那沓之前抱进来的卷宗,转身走出他的办公室。心里想着:师父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变得有点老小孩的样子?
竹小溪不知道,欧阳晖说忙,并不是他手中有好多大案,也并不是那单强.奸案进入紧张时刻,而是他又爱又惧的老婆大人要从美国回来了。他得忙着做好各种接风洗尘工作,还得想个天衣无缝无孔可入的理由告诉老婆大人,他打破了她给他定的不得收女徒的规矩,瞒着她收了一个女徒,还是一个极其年轻漂亮的女徒……
楠艺建筑设计公司,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会议室。
沈奕与他的两个助理刘一尘、刘一缘坐在长形谈判桌的一边,合同相对方郭氏夫妇与他们的律师屈剑元坐在对面,中间摆着两盆色泽艳丽花瓣奇特的植物。
“我说,沈总,你的律师也未免太大牌,二十分钟,让我们一众人如此等待。贵公司谈判的诚意,我可是极为怀疑。”屈剑元坐得有些不耐烦,一双小眼睛盯着神色淡然的沈奕,阴阳怪气地说道。
沈奕从容一笑,波澜不惊的目光看向摆在桌子上妖艳盛开的植物:“我听闻屈律师在法庭上辩论时,可是极为有耐心。这会儿,我们难得坐在一起,不妨多等一下,好好欣赏下这难得一见的妖姬兰。”
屈剑元和郭氏夫妇听到“妖姬兰”三个字,眼睛里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丝慌乱。他们看向桌子上的两盆艳丽的妖姬兰,那长满小刺的奇特花蕊,幽幽地一张一合,紫黑花心深处,放佛随时能伸出一只嗜血的魔爪。看着看着,三人都不由得产生一阵恶心与惧怕。
“不好意思,各位,我来晚了。”竹小溪轻轻地敲了敲会议室玻璃门,朝众人露出一个诚恳的抱歉笑容。随后,便径直走到沈奕旁边坐下。废话不多说,直接和屈剑元交涉起来。
“你,你,真的是他的律师吗?”屈剑元几次中断双方争论的问题,睁大一对豆豆眼,惊奇地盯着竹小溪。他始终都不相信,他会和这么年轻的“花瓶”律师打交道,还是标的额为八百万的案子。他深感受到对方的严重蔑视,他在楠城好歹也是一个知名律师,和这么一个律师雏儿交手,他感觉受到了嘲弄。
“是的。”竹小溪再一次耐心地回答对方这位精瘦小眼的中年律师,她知道他怀疑她的能力,但她也不会就此搬出欧阳晖来唬弄对方。
“我当事人有证据表明是你方与运输公司对该批园艺植物,进行偷梁换柱,恶意诬陷我当事人不忠实履行合同义务。现在,有三条路,我们可以选择。”
竹小溪利用屈剑元怀疑她身份的走神时间,飞速地整合了沈奕递给她的新资料,目光清亮地看向对方:“第一,你方撤诉,合同继续,双方权利义务不变。第二,你方继续起诉,我方将应诉,法庭上胜败见分晓。第三,我方应诉并反诉,你方除赔偿我方原合同损失外,还要赔偿恶意毁坏我方商业信誉的损失费。屈律师,二位,不知你们选择哪一条?”她有条不紊地说完这些,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坐回了位置上。
沈奕侧头望着她俏脸粉红剔透的,想是刚才说话紧张所致,呵,终究还是嫩了点。他微微一笑,给她递了一杯水。她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接过来,一饮而尽。
屈剑元惊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和郭氏夫妇二人没想到沈奕这方,这么快就查出他们指使运输公司途中偷梁换柱的内幕。他们更没想到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律师,能这么干脆老辣地打造出三条让他们没有退路的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