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坟地

诸事安排妥当后,贾令清提出要回家拿些东西过来。贾令夫心中纵有千般不舍,也明白作法布阵,是万少了那些法器的。于是在贾智杰的搀扶下,贾令清一瘸一拐的向家中走去。

贾令清的家位于寨子中最为偏僻的一隅,寨民知道他们家世代专与鬼神打交道,都不敢与之为邻,所以那三间房子越发显得孤零荒僻了。

进了家门,贾令清便叫儿子把门关上,自己呻吟着到厢房里躺下。

贾智杰诧异道:“爹,你不是说回来拿东西吗?怎么躺上了,快拿了东西走吧,大伯他们还等着呢。”

贾令清惨然笑道:“拿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能抗得住九头怪鸟?”

贾智杰恍然道:“爹,原来你是在骗他们呀,是不是咱们回来收拾收拾东西偷偷溜走呀。”

贾令清喝道:“没出息的东西,人家是大难当前,同心协力,你是大难当前,只想开溜,我贾令清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懦夫!”

贾智杰急道:“是你说没有办法,又扯谎跑回来,不是想溜是什么?现在倒骂我是懦夫!”

贾令清叹道:“今日......”刚说到这忽然转念想到:这孩子一向有点憨直,要是把实话都告诉他,只怕要绞缠半天,误了大事。主意一定便改口道:“对付妖孽,我一个人自然是无能为力,我回来是叫你收拾下,连夜去把你王师伯请来,他法术高强,定能斩妖除魔!”

贾智杰一脸迷惑道:“王师伯?那个王师伯呀?哦。。。。。。你说的是不是王短腿呀。”

贾令清喝骂道:“混账东西!王短腿是你叫的吗?一点家教都没有!我看不等那九头鸟出来,我先都被你气死了!还不收拾了东西赶快去,几十里的上路呢,耽误了时间,你就给我抵全寨人的命!记着,见了人家一定要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可千万不要再说出没有家教的话来。”

贾智杰见老爹说的声色俱厉,不敢再迟疑,马上跑进跑出的收拾东西起来。

“好了没有呀?”贾令清不耐烦的催问道

“好了好了”贾智杰口里应着,匆匆的跑了进来。

贾令清抬头一看,只见他右手拿了根齐眉长棍,腰里挂着水壶,背上捆了几根火把。点头道:“恩,你过来把这个带上”说着递过一个细绳穿着的叠成三角的黄符。

贾智杰抻头望脖子上一挂,说道:“那我就先走了呀。”

贾令清挥手道:“去吧去吧”。听到大门的开合声,贾令清在心中默念道:儿子,你可要快去快回呀,晚了只怕就看不到你老爹了。。。。。

贾智杰出门来已是月上树梢头,灰蒙蒙的月色下,不需火把脚下的路倒也依稀可辨。那王短腿在三十里外钱家村,路上赶下脚,天不明就能到,只是王短腿瘦瘦矮矮的浑身没有三两肉,来了真能顶用?心里疑惑着,眼睛却不住的四望。

静夜之中,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山路,虽然不怕,但到底有些寂寞无聊。看着看着,渐渐有些发毛,平日里惯熟的景物,今晚似乎都有些异样,具体哪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只感觉微风刮起时,不该花草树木那样摇摆,连声音都有些不对头。越想心越慌,只想拔腿飞跑,但又不敢,他已经坚定的认为,只要一跑,就会惊动隐伏在黑影深处的怪兽,气势汹汹的追上了把自己撕个粉碎。

一口气走了十多里,见并没有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贾智杰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了,自嘲的想:都是那九头死鸟闹的,我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坟地都睡过的人,今晚居然草木皆兵起来,传出去,大伙不笑掉大牙呀。

下了山坡,又拐过几个山坳,不想真有块乱坟岗。这个乱坟岗他也曾走过一次,不过是在白天,就是荒草枯树中密密麻麻的土包子,没有什么稀奇。现在还没有走近,浑身就不自在起来“今天晚上是咋了,老是自己吓自己!”他愤愤的想着,心里一股气拧上了,赌着气大步朝乱坟岗走去。

:“吃菜要吃白菜头,嫁郎要嫁大贼头半夜听得钢刀响。。。。。。”眼看就要走进乱坟岗,他突然不由自主的唱起歌来。这一唱歌,先把自己吓了一跳:声音干涩颤抖,犹如鬼号。他连忙闭上嘴,阴恻恻的乱坟岗似乎已经被惊扰,刮起了无名风,一时间草摇树叶响,连月色也惨淡起来。

贾智杰两腿如有千斤重,那迈的开半步,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去了。

:“谁呀,平白无故的站在这干什么呀?”蓦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贾智杰触电般一蹦三尺高,落地后惊恐的循声望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刚站的地方黑黢黢的立了一个人。

“是人是鬼?”贾智杰紧握手中木棍哆哆嗦嗦的问道。

“你才是鬼呢,无缘无故的咒我;我是看你站那发呆,怕你是迷了路,才好心问下,反倒把我当鬼了。这年头好人难做呀。”那人叹息着摇摇头。

贾智杰一时不好意思起来,又想掩饰刚才的窘态,清咳两声道:“我是赶夜路经过这里,看这里的月景不错,就停了脚看看,你也是来看月景的?”

那人哈哈大笑,一步步走了过来,迎着月色,贾志杰虽然看不清相貌但也勉强能认出是个六十多岁老头,中等身材,双目炯炯有神,定是活人无疑了。只听老头说道:“我可没有你那么闲,我是去钱家村找王大师道喜的。”

贾智杰问道:“是不是就是别人喊作王短腿的王大师呀?”老头道:“钱家村还能有几个王大师呀,就是他了,以前蒙他不弃,对我多有照顾,听说他今晚高升,所以连夜去向他道贺。”

贾智杰大喜道:“我也是去找他的,遇到你正好友个伴。”老头哦了一声道:“是吗?那就一起走吧,再磨蹭天都亮了。”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两人说着话,一脚深一脚浅的穿过了乱坟岗,朦胧的月光照着两人一影快速的向前移动。

贾智杰到底是少年习性,好不容易搭上个伴,话匣子就像决堤的水般滔滔不绝,老头并不应腔,只是偶尔随口哦一声,好像并不感兴趣,但也不打断。

正说得眉飞色舞时,耳朵里真真切切的听到有人嘻嘻笑了一声。贾智杰悚然四顾,除了老头外,并没有见到别人。

“你听到有人笑吗?”他惴惴的问老头。

老头淡淡的回答道:“那有什么人笑,我就听到你说话,莫不是刚才有风,你听错了。”

贾智杰满腹狐疑:“刚才那笑声听得真真的,不会错呀,可也确实没有别人,但刚才也没刮挂风呀!”

到了钱家村,离天亮还有阵子,王短腿的家和贾智杰的一样,都是在村中偏僻处。两人摸寻到门口,看见大门洞开。贾智杰暗自诧异:难道知道我们要来,早早的就开门了等着?

贾智杰立在门口喊了几声“王大伯”,如泥牛如海,全无响应。走进一看,大吃一惊:昏黄的灯光里,但见满屋狼藉,连朝夕供奉的神坛也被砸的稀巴烂。

贾志杰抢进里屋,一眼就瞧见王短腿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脸上伤痕累累,胸前的褂子上还有一块巴掌大的黑色血渍。喊了半响,王短腿才睁开浮肿的眼睛虚声问道:“那个呀?”

‘我,贾家寨的贾智杰。”

“哦,是智杰呀,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贾家寨有难,我爹说只有你化解,所以叫我连夜过来请你去呢:”

王短腿苦笑道:“你看我现在还能动吗?唉,我现在是自身难保呀。”

贾智杰不解道:“大伯,你神通广大,怎么伤成了这样?”

王短腿叹气道:“神通再广大,能大的过政策?”

贾智杰听到乱风岗突然想起跟着进来站在后面的老头,忙说:“王大伯,一起来的还有个老人家,他也是来看你的”说到这,心里突了下:王短腿明明是奄奄一息了,那老头怎么说他高升呢?想到这他住了口,回头望了那老头一眼。老头木然的站在那里,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王短腿眼也不抬,直接向那老头问道:“谁呀,连累你半夜的跑来看我,真是费心了。”

老头闷声道:“大家老朋友一场,临走来看看你也是应该。”

“老朋友?”王短腿挣扎的要起身,贾智杰忙上前扶住,王短腿用胳膊撑住身子,上下打量了老头半响,摇头道:“恕我眼拙,没有认出你是哪位。”

老头哈哈一笑:“看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呀,大冯村的冯老三,记起了吗?”

“冯老三?冯老三?”王短腿盯着老头的脸,用力思索着。

老头冷笑道:“也许换张脸,你就记起来了。”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平地而起,室内油灯跳闪不定,终于熄灭,但转瞬亮起,发射的竟是绿莹莹的光芒。

在这绿莹莹的光芒中,老头身子冉冉升起尺余,忽然双臂平展,“嘭嘭”声中,门窗自动关闭。他缓缓抬起右手,在脸上摸索了一阵,猛然往下一拉,“嗤”的一声,撕下大半脸皮。那脸皮摆在下巴下,并没掉下来。

老头瞪着血红眼睛嗡声问道:“王短腿,王道长,王大师,这下想起了吧.”说完,兀自桀桀怪笑。

王短腿却并不惊慌,冷冷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孽畜,这几年躲到那条阴沟去了?连个声气都不敢冒,害我白跑了许多冤枉路。好!好!现在自动寻上门来,我定叫你有来无回。”

那冯老三恨声道:“我原本多么逍遥快活,你偏要多事!我引渡那些寻死的人和你什么想干,竟逼得我在深山老坟里躲了三年,今天你法器全毁,灵神也去了九成,还敢这么嚣张,纳命来吧!”说着伸出鸡爪般的双手。

王短腿推了推身边的贾智杰,喝道:“快跑!”孰知贾智杰全无反应,侧头一看,贾智杰早已经瘫靠在自己身上,牙关格格相击。

冯老三肉笑皮不笑道:“这小子一路上呱呱的说个不停,既然喜欢说话,就留给你在黄泉路上作伴吧”。侧转身子,便欲向贾智杰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