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被幻境困住了太久,蓝隐睁开眼后仍有一瞬是看不清东西的。
在看见眼前的事物之前,她先是听见了须怀章的声音。
“你终于醒了。”
蓝隐微微转过头看他。
他依然穿着那件被魔族之花割破了的衣裳,可知他们现在没在常住的镇上厢房,只是随处找了一个歇脚的位置。他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新添了两道浅浅的伤,人看上去沧桑了许多。
蓝隐心道:他果然还活着。
撑着身子坐起来后,幻境中发生的一切疯狂地往她的脑子里涌,令她头痛欲裂。
但她并没把痛苦表现在脸上,只是安静地坐着。
“怎么不说话?”须怀章一边问一边走到旁边倒了一杯茶水给她,“可要喝水?”
她伸手把茶接过去了,抿了一口后,她才发现自己真的非常非常渴,索性一仰头,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我睡了多久?”她开口发问,嗓子有些哑。
“算上我们一起昏迷的时间,总共三天吧。”
“是你破了幻境?”
“不是,是幻境不知为何自动退去了。”
蓝隐下了床,把空了的茶杯放到桌子上,脑海中开始回响幻境最后出现的那声音,那召唤她成魔的声音。
她心里一紧,赶紧去翻自己的布袋,发现里面的晶体都好好地躺在那里,一颗没少。
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一带竟有魔族的势力,我想......”
“怀章。”蓝隐开了口,打断了须怀章试图和她讨论的话。“我可能得离开一阵子。”
须怀章顿了顿,随后点点头,问她,“去找你师父么?还是找白铃?”
蓝隐被他这问题问得又紧张起来,“你知道什么了?”
须怀章淡淡地笑着,摇了头,“只是你昏睡时一直反复喊这两个人而已。虽然我很好奇仙力惊人的六公主师从何处,但我不会多问的。”
蓝隐牢牢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的眼里找出他说谎的证据。可最后,他的脸只是和幻境中他死气沉沉的脸重合,再也没有别的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不说了,我即刻就要走了。”
须怀章没有拦她。
蓝隐此行是去找元容的,她一路向上,越过九重天,越过战火中的仙界,最终在神界停下。
刚到师父的殿门前,她便看见大门是敞开着的。
师父知道她会来。
她走进殿中,师父果然就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师父。”蓝隐跪下,叩了一个头。“徒儿有些害怕。”
元容知道蓝隐被魔族之花卷入了幻境,可观天镜只能看见现实中发生的一切,蓝隐的心魔促成的幻境即便是观天镜也看不见。
看着蓝隐紧蹙的眉、惨白的脸,元容觉得很揪心,几乎顾不得师父姿态地连忙问她幻境中究竟都有什么。
蓝隐一五一十地说了以后,元容也变得愁云满面。
“师父......”蓝隐试探着唤了一声,“师父,徒儿恐怕还没成神就要成魔了。”
说到这,蓝隐又叩一个头。她的肩膀轻轻颤抖着——不是因为她在哭,她没有哭,她只是害怕自己真的会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害怕自己变成一个魔头,害怕到止不住地发抖。
元容上前一些,弯下身子把手附在蓝隐的肩上。
“魔族善于利用每个生灵心中的负面能量,包括恐惧、仇恨,等等。你会被困入那样的幻境,是因为你本身有太多那样的能量。但你可以化解的,只有你有能力化解。”
蓝隐抬起了头,竟落下了两行清泪。她望着元容,开了口,“师父,我究竟是什么人?”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知晓自己的身份,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本就是魔,是不是注定是一个恶人。
而元容就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回答道,“为师依然是从前的话——时机未到,无法泄露。可为师告诉你,你不是魔,只是你太强了,所以就连魔界都在觊觎你的力量。若想不落入旁人的股掌,就要自己运用得了自己的力量,而不是被它左右甚至反噬。”
蓝隐的泪依然挂在脸上,泛红的眼圈和有几道伤痕的衣裳将她整个人蒙上了少有的脆弱感。她问元容,“师父,我真的能行吗?”
“为师没办法回答。”
“那师父,如果我失败了,我真的会杀那么多人吗?”
元容又摇摇头,“没办法回答,但为师给你一份信任,信你不会。”
蓝隐又落下两行泪,她没有再追问什么,而是又叩了一个头。
再次开口她只说了一句“谢师父。”声音却比方才坚定得多了。
起身后,蓝隐正想告辞离去,元容却叫住了她。
“关于你的身份为师尚且不能解答,但你梦中的青衣女子,为师可以告诉你她的身份了。”
蓝隐的脚步顿住了,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元容问她,“你可要听吗?”
蓝隐把手掌在身侧握紧,攥成了拳头。开口回答时,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听。”她看向元容,“还请师父如实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