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总想着过猪一样的日子,吃了睡,睡了吃。在家待了几天后,苏晓墨才知道,做头猪也是不容易的。家里总共就四个人,爷爷奶奶守着电视机看戏,爸爸盯着手机刷屏,只有苏晓墨百无聊赖。
“无聊死了!无聊死了!我要玩手机!”
苏晓墨大声嚷嚷。
对他来说,手机属于“管制物品”。爸爸一般只会在周末或节假日给他玩几个小时,还不能玩游戏。
“写作业去!”
爸爸头也不抬地看着手机,双眉紧蹙,不知道是被儿子吵得烦,还是在忧国忧民。
“作业已经写完了!”
苏晓墨说的是实话。因为妈妈之前说过要带他去旅游,他就火速完成了任务。
“那就看书!家里不是有好几本名著吗?玩多了手机不好!”爸爸说。
“那你怎么还玩?你也看名著去呀!”苏晓墨反驳道。
“你……”
爸爸被怼得无言以对,扬起巴掌,想要施威,但一看爷爷奶奶似笑非笑的神情,又沮丧地放下手来。
没办法,在这个家里,家长还有家长,克星还有克星。
爸爸只好妥协了,说:“手机可以给你,但晚上九点半前必须上交。还有,坚决不能玩游戏!那玩意儿跟毒品一样,容易上瘾。”好吧,不玩就不玩。“你们大人可以在微信群里聊得热火朝天,我也可以呀!”苏晓墨这么一想,便把好朋友小胖和林志拉到一起建了个群。
林志一上来就发了句祝福:“祝哥们儿新年学习进步,每门考试一百分!”
“嘁,能不能现实一点?就我们仨,这概率跟中六合彩差不多!”苏晓墨嗤之以鼻。
“没错,苏晓墨同学挺有自知之明!”
小胖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完全可以想象屏幕后他那副气得人牙痒痒的表情。
三人闲扯了几句,苏晓墨便提议说:“要不,咱们建一个班群怎么样?”
林志和小胖一致同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无聊的时候去群里闹一闹也好。
可到了决定谁当群主的时候,气氛就不那么和谐了。苏晓墨自告奋勇,林志毛遂自荐,小胖磨刀霍霍。
小胖说:“是哥们儿就帮个小忙,让我过把官瘾吧!从小到大,我可连小组长都还没干过呢!”
“没商量!群主大小是个官,咱们得竞争上岗!”林志说。
苏晓墨同意这个意见,立马发表了他的竞岗演说:“如果我当群主,我会定期搞活动,还会带头发红包……”
“行了!就你了!”
林志是个小财迷,一听发红包,立即把自己的那一票投给了苏晓墨。
苏晓墨顺利当选群主。小胖虽有不满,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三分之二票通过,这符合民主程序呀!
于是,三人分别把自己的微信好友拉进来,群里“哗啦”一下就有十几号人马了。
苏晓墨立即发布了群通告:“欢迎大家入群,请自觉实名修改群名片,再把其他同学拉进来。不过,本群拒绝那些爱打小报告的‘马屁精’进来!”
“没错,像刘若思之流。”
“还有李思敏!”
“还有叶紫。”
群里立即列出了一份“黑名单”。“黑名单”上这些人都是班干部,学习成绩好,是柳老师眼里的“红人”,整天屁颠屁颠地往办公室跑。
“群主英明,如果让他们进来,就是给群里安了定时炸弹哪!”林志说。
林志这一句夸奖,让苏晓墨心里美滋滋的,那点小成就感就像面粉里加了酵母,迅速膨胀起来。不让“马屁精”们进群,他其实还有一点私心,就是担心大权旁落,自己的群主地位不保。
已进群的又开始拉好友,群里很快就兵强马壮,有了三十几号人。
小胖是个“人来疯”,开始不停地发他自制的表情:有翻白眼的大头照,有龇牙咧嘴的特写,还有他装萌的模样……
有人便问:“小胖,你吃了兴奋剂吗?”
小胖说:“本少爷高兴啊,开心呀,以前每个假期都被家长逼着补课。这回终于好了,坐在家里就可以当一个乖宝宝了!”
“对呀,总算有个奢侈的长假期了,本宝宝一定要把六年来没睡够的觉觉彻底补回来!”
林志跟着附和。
“真是没心没肺呀!人家受感染的家庭正备受煎熬,你们还这么高兴?”
林嫣然突然跳出来,义正辞严地说。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时在班里总是低着头,说半句话都会脸红的小女生,竟这么大胆地指责小胖和林志。
张思妍也正义感大爆发,跟屁虫似的随声附和着:“94!94!”
穆雪儿更是疾恶如仇,发出一个“扔进你被窝”的手榴弹表情,说:“早死三年,能多睡很多天呢!”
……
刹那间,这对难兄难弟淹没在正义的唾沫之中。苏晓墨忙挺身相救,说:“饶了他们吧,小胖和林志只是不会说话而已。他们高兴的是不用补课,又不是高兴有新型冠状病毒!”
“就是就是!”
“知我者,兄弟也!”
小胖和林志感激涕零,从此死心塌地臣服苏晓墨这个群主。
大家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发现邱波修改了群名,把原来以班级命名的群名改为了“华山论贱”。
“邱波,这名字不行!”有人抗议。
于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最具想象、最有水平的人,纷纷抢夺班群命名权。一时间,群名换来换去,什么“今年我最牛”“纯美时代@”“新型冠状病毒你滚蛋”“养仙基地”等五花八门的名字都出现了。
“一直这么闹下去有意思吗?我看还是由群主起名吧!想跟群主争也可以,必须发一个大红包!”
小胖这一提议,大家终于放弃了争斗。
苏晓墨想了想,说:“那就‘猪样时光’吧!虽然不太好听,但也切合目前的情况。”
“你是群主,那不就是‘猪头’了?”
伶牙俐齿的张思妍打趣了一句,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哈哈,猪头!猪头!”
猪头就猪头,只要没人反对他当群主,苏晓墨也就默认了。于是,群名也就这么固定了下来。
就在这时,廖凯被人拉了进来。他一进群就发出一个难过的表情,说:“这个寒假真烦人。本来说好跟妈妈回四川老家的,现在哪儿也去不了!”
“四川很好玩吗?”有人好奇地问。
“当然!”廖凯开始炫耀起来,“外公说带我去打猎,山上有野鸡、野兔、野猪,还有各种各样的鸟!”
“你们有真枪吗?”
“野生动物跑那么快,能打到吗?”
大伙儿立即被这个话题吸引了,纷纷提问。对于只在电视和书本里见过这些动物的城市孩子来说,打猎可是比任何游戏都过瘾的玩法。
“当然,我外公是猎户,专门打猎的!”廖凯骄傲地说,“以前是我的年龄太小,外公不带我去。可现在我长大了,随时可以进山!”
“你见过猎物吗?”有人又问。
廖凯说:“当然,我外公每次进山都有收获的。吃不完的野味,他就晒干了寄给我们,可好吃了!”
“那你吃过果子狸和蝙蝠吗?”
也许是看不惯廖凯的嘚瑟,林嫣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苏晓墨愣了愣,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补充了一句:“你们知道吗?以前的SARS病毒和现在的新型冠状病毒好像就是果子狸和蝙蝠带来的!”
“不,真正的‘元凶’还需进一步研究才能确定。新型冠状病毒不只源于蝙蝠,还可能寄生在不同动物体内。也许是蝙蝠,也许是竹鼠和獾。”李博士权威似的发表了意见。
李博士本名叫李柏诗,那个“柏”字原是念bǎi。但因为他爱读书读报,知道的东西特别多,又戴着副很斯文的眼镜,所以大家叫他李博士。
“可过去很多人靠打猎生活,为什么就没有感染病毒呢?”廖凯似乎很不服气。
林嫣然说:“你错了!过去的人不是没有被感染,而是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所以才没有记录。当然,也有记录下来的,比如1910年的东北鼠疫,最早出现在西伯利亚地区。就是因为有人抓的土拨鼠带毒,很快就以满洲里为辐射点,整个东北乃至华北爆发鼠疫大流行,死亡大约60000人!”
大家看了这段话,全都大跌眼镜。一是这个数据太恐怖了,二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林嫣然竟然有如此渊博的知识。一直以来,他们只知道班里有个李博士,没想到还藏着个“林博士”。
讨论还在继续。
小胖质疑道:“野生动物带毒,那么家养的动物怎么就不带毒了呢?”
李博士说:“因为家养动物在人类的地盘,人类可以开展防疫工作。野生动物就不行,难以开展对病原体的检测。”
“既然野生动物那么容易带毒,它们自己怎么能生存呢?”有人又问。
“野生动物对病毒的抵抗能力特别强。当它被人类逮住后,病毒可能向外传播并出现突变,然后开始在人体内复制并在人群中传播。”李博士又给大家来了一段科普。
“天哪,野生动物真可怕!”穆雪儿发了个发抖的表情。
林嫣然说:“可怕的不是野生动物,而是人类自己。只要你不去招惹它,就没事啦!”
“没错,人类总想着把动物关进笼子。现在好了,动物把我们国家十几亿人关进笼子了吧!”
李博士机智地套用了网上的一个段子,立即让群里沸腾起来。
“我们要尊重地球上的每一个生命!”
“猎户这种职业早就应该消失了!”
“廖凯,劝你外公再也别干这种缺德事啦!”
…………
大家纷纷把矛头对准廖凯。
廖凯顿时成了过街老鼠,灰溜溜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