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教头误入白虎堂
话说鲁智深收服了众泼皮,每天便和他们在一起吃喝练武。这一天,鲁智深叫人去城中买了些水果、两三担酒、一头猪、一只羊,请众泼皮吃喝。此时天气正热,众人便在绿槐树下铺了一张芦苇席,大碗喝酒,大块切肉,吃饱之后,众人又吃了些水果,继续喝酒。喝到高兴的时候,众泼皮央求鲁智深演练兵器,鲁智深便去房中拿出六十二斤的浑铁禅杖,舞的呼呼生风。
鲁智深正舞的精彩,忽然听见在墙外有一人高喊一声:“舞的漂亮。”众泼皮中有人认出叫好的人正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鲁智深收住架势,让林冲近前说话。二人交谈之下,一见如故,当时结为兄弟。正巧家中丫鬟1锦儿来寻找林冲,说林冲娘子被人在庙中调戏。林冲赶忙辞别鲁智深,赶往庙中。
林冲来到庙前,发现自己的娘子正被人围住。他冲上前去,抓过那人就要打,发现原来是高俅的干儿子高衙内,顿时手就软了。高衙内的手下见到这种情形,上前劝住了林冲,哄着高衙内出了寺庙,上马离开了。
高衙内回到府中对林冲的娘子恋恋不舍,每天念念不忘2。过了两三天的时间,一个叫富安的人来见高衙内,看见高衙内闷闷不乐3的样子,便猜出了他的心思。富安为高衙内出了一个主意,让他爹高俅的手下陆虞侯4陆谦假装请林冲喝酒,趁机找人将林冲的娘子骗到陆谦的家中,便可方便高衙内趁机得手。
林冲因为高衙内调戏娘子的事正在家中闷闷不乐,陆谦来到家中请林冲喝酒。于是,两个人去酒楼喝酒解闷。林冲将心中的闷气告诉了陆谦,陆谦一边劝慰,一边向林冲劝酒。林冲喝了八九杯酒,起身去解手。林冲刚下酒楼,想要找个小巷去解手5,正好遇到丫鬟锦儿来寻找。锦儿将娘子被人骗到陆谦家中,
高呼救命的事告诉了林冲。林冲十分着急,赶到陆谦的家中,高声呼喊娘子。屋中的高衙内听到是林冲的声音,吓得赶紧跳窗逃走了。林冲救了娘子,将陆谦的家打得粉碎,带着锦儿一同回到家中。
高衙内回到府中,因受到惊吓,卧病在床。高俅知道这件事情后十分着急。手下的人将高衙内的病因告诉了高俅,高俅为了干儿子的病,决定害死林冲,抢夺林冲的妻子。于是,陆谦献上了一条毒计,想要林冲万劫不复6。
再说林冲四处找陆谦报仇,没有找到,每日和鲁智深喝酒,渐渐便将这件事淡忘了。这一天,林冲和鲁智深在街上散步,看见一个大汉穿着旧战袍,手里拿着一口宝刀,插着草标儿,站在街上,自言自语道:“碰不上一个识货的,可惜了我这口宝刀。”林冲没有理会他说的话,继续和鲁智深边走边说。那个大汉跟在林冲的背后说:“一口宝刀,可惜遇不到识货的。”林冲仍是和鲁智深边走边说,正说得高兴,那大汉又在林冲的背后说道:“这么大的一个东京城,竟然没有一个认识军器的。”林冲听到那个大汉这样说,回过头来,那个大汉便将宝刀从刀鞘中“飕”的抽了出来,明晃晃夺人的眼睛。林冲眼前一亮,让那个大汉将宝刀拿给自己看看。林冲看了,不觉赞叹。最后,通过和那个大汉讨价还价,以一千贯的价钱将宝刀买下。林冲将这把刀拿在手中反复翻看,爱不释手7,晚间便将宝刀挂在墙上。还没有等到天亮,林冲又去看那口宝刀。
第二天,有两个承局找到林冲,说太尉听说他新近买了一口宝刀,让他拿到太尉府去比看。林冲也没多想,穿了衣服,拿着宝刀,和那两个承局一起去太尉府。来到太尉府,两人领着林冲直接去后堂见太尉,过了两三重门,又引着林冲来到堂前,吩咐林冲在此等候,他们进去禀报。林冲拿着刀,站在屋檐下,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也不见有人出来。林冲心中生疑,将头探入门帘一看,只见檐前的门额上有四个青色的大字:白虎节堂。林冲猛然想到:“这白虎节堂是商议军机大事的地方,我如何敢没有任何理由闯进来?”等到林冲想要回身退出来的时候,只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林冲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上司高太尉高俅。
林冲见到高太尉,拿着刀上前打招呼。高太尉大声喝道:“林冲,我没有传唤你,你怎么敢擅自闯进白虎节堂?你还知道法度8吗?你手里拿着刀,难道是来刺杀本官的吗?”林冲躬身回禀高俅说:“恩相,刚才有两个承局来呼唤林冲,说太尉想要看我的宝刀,所以拿来比看。”高俅道:“胡说!哪个承局敢进我的府堂之上!来人啊,将这个人给我拿下!”话还没有说完,从旁边的耳房中冲出二十多个军校,将林冲按倒在地,捆绑起来,推出门外要杀,林冲大叫冤枉。高俅道:“你来白虎节堂干什么?现在手里拿着利刃,怎么会不是来刺杀本官的呢?”林冲申辩道:“太尉不传唤,我怎么敢闯进节堂?现在有两个承局朝节堂里去了,故意将林冲骗到这个地方。”高俅高声喝道:“胡说!我的府中哪有承局9?到现在你还狡辩!”随后,高俅便让人将林冲押解到开封府,让滕府尹查明事情的真相。
开封府尹升堂问案。府尹问道:“林冲,你是个禁军教头,为什么不知道法度,手里拿着利刃闯入白虎节堂?这可是犯了死罪啊。”林冲回禀道:“大人明鉴,我是被冤枉的。我虽然是一个粗鲁的军人,但还是知道些法度的,怎么敢擅自闯进节堂?一定是高衙内两次调戏我家娘子不成,让高太尉来陷害我林冲。希望大人能够为我做主。”府尹听了林冲的话,暂时将林冲上了枷锁10,压在大牢中等候发落11。
林冲被压在大牢之后,林冲的家里人一面来人到牢中送饭,一面用钱为林冲上下打点。林冲的岳父张教头也花钱为林冲上下打点。正巧这个狱中有个管理案件的孔目,叫做孙定,为人十分耿直,对人也很友善,经常设法保护那些被冤枉的人,所以人们都叫他孙佛儿。他知道林冲被高俅陷害的事情后,便在府尹那里婉转地替林冲求情,说:“这件事确实是冤枉了林冲,还希望大人能够保全林冲的性命啊。”府尹回答说:“他犯下的是死罪!高太尉给他判的是‘仰定罪’,说他手拿利刃,无故闯进军机重地,要杀害朝廷重臣,我怎么保全他的性命啊?”孙定反问府尹说:“难道这个南衙开封府不是朝廷的,而是高太尉家的?”府尹说:“你胡说什么!”孙定说:“谁不知道高太尉当权以后,依仗豪强势力,任凭府里的人胡作非为。只要有人稍微冒犯了他,他便把这个人发来开封府,要杀便杀,要剐便剐,难道说开封府不是他家的官府吗?”府尹说:“按照你的意思,林冲的这个案子,我要怎么结案才能给他方便?”孙定说:“大人,根据林冲的口供,我们就可以断定他是个无罪的人,只是没有抓住那两个承局。现在,我们可以判他不应该腰悬利刃,误闯白虎节堂,打他二十脊杖,发配12到边远的军州去。”
府尹知道这件案子的内幕,便将审判林冲的结果告诉高太尉。高俅知道自己理亏,又碍着府尹的情面,只好同意了这个判决。就在当天,府尹升堂宣判,命人除掉林冲身上的长枷,打了二十脊杖,又叫来一个文身的匠人,在林冲的脸上刺上金印,把他发配到沧州牢城。宣判结束后,林冲戴上一面七斤重的半团头铁叶护身枷锁,在上面贴上封条,写好了一道牒文,让董超、薛霸两个人押解林冲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