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雷说话要上小学了,那是个晴空万里的日子,我骑车带了小雷,准备去公园乐一乐。我正转弯,迎面一个行人正急急冲过来,开过来的公交车躲避不及,一下撞过来。人仰车翻,坐在后座的小雷当场被甩下去,汽车轮胎压在小雷的脚上,我也被甩出老远,后脑勺着地,当场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时,我和小雷已经在医院了。除了脑震荡,我只受了轻伤,小雷的脚却是粉碎性骨折。脚骨头被轮胎砸碎了,可怜的孩子疼得失去了知觉:“爸爸,我什么时候能上学。”

我的心都要碎了,我可怜的孩子。我父母赶到的时候,小雷的脚已经包扎了。小雷必须得立即手术,把碎了的骨头尽量接起来,挽救孩子即将残了的脚。

正值周末假日,血库里的血非常紧张,没有小雷血型的血,要到市血库去调血,为了尽早给小雷手术,医生决定抽我的血。

医生在我的血管先抽了一小管血,去跟小雷的血配型。抽完了血,我焦急地等待着配型结果,以便尽快给小雷输血。手术正在紧张地进行,一切都在和时间赛跑,小雷脚恢复的情况直接受手术的影响。

“您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吗?”医生疑问得问我。

“是啊,怎么啦?”我不解地回问。

“血型不配。”

“什么?不可能。他是我儿子。”我说着竟着急起来。

医生看我着急,“孩子的母亲呢,让她来抽吧。”

“我们离婚了,他母亲还在来的路上。医生您再配一遍,一定能配上,那就是我的孩子。”

“您先不着急,我们去紧急调血。”医生不再啰唆,急忙又进了配血室。他们去想办法调血了,我的血不能给小雷输,小雷血管里流的不是我的血。如五雷轰顶,我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真是祸不单行,天要给我。

小雷怎么会不是我的儿子,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弄错了。我的脑子一阵混乱。我父母也在一旁唉声叹气,这都造的什么孽呀。

谢小英来的时候,小雷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小雷躺在病床上,受伤的脚被石膏固定,医生说手术挺成功,碎了的骨头打上钢板已经接上,脚是保住了,只是将来得跛着走了,能保住脚都是万幸。孩子还那么小,孩子的人生就这样被改变了。

看着病床上的小雷,我的心情极其复杂,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回想我和谢小英相识的过程,我和谢小英的婚姻就像是一场游戏。原来她是带着孩子着急嫁给我的,怪不得她那么逼婚,我成了冤大头。我们已经离婚,我无心再追究孩子的来处,孩子的父亲是谁,跟我已毫无关系,眼前的事情,是孩子的去处。对,小雷得跟谢小英走,他是她的儿子,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她都是孩子的母亲,小雷必须得跟她走。想清楚这件事,我的脑子轻松了一些。我不需要为别人的错惩罚自己,我的人生已经一塌糊涂了。

我痛苦万分,看着熟睡中的小雷,那个叫了我五年多爸爸的孩子,我心里是多么不忍。孩子有什么罪过。我怎么忍心告诉他,我不是他父亲,他不是我亲生的,他是他母亲跟别人的孩子。这太残酷了。我的心理矛盾之极。

一旦事情败露,谢小英又拿出死缠烂打的本领,她哭着求我。“我不能带孩子走,我的丈夫不会要这孩子的,求求你,就让孩子留下吧。”

“凭什么,那是你的孩子,他应该跟着你。你害得我还不浅。”我几乎是气急败坏。

谢小英哭着央求我,她带孩子走,她的婚姻就完了,她一辈子就完了,她丈夫不会要小雷的。谢小英这个厉害的主,终于找到了一个比她还厉害的男人。一物降一物,她也有今天。

谢小英是吃定我了,她知道我善良,心软,知道我一直疼小雷。她跪下来求我,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就是个软件。

“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你可以把孩子送给他。”

“不要。不要。求求你。”她不想提这事。

把小雷留下来,我母亲不答应,我父亲更不答应。不是我们张家的孩子,我们受了这几年的恶心,还要留下他,天天看着糟心,这不可能。

我没了主意,先给孩子治病吧。

脑震荡后,我的头一直疼,心情又不好,经常睡不着,医生建议我做个CT。CT的结果显示,脑震荡没有问题,只是我的脑子里长了一个瘤子。这瘤子已经很大,必须得立即手术,去掉瘤子,否则哪天突然就会破裂,发生脑出血,会危及生命。

手术很简单,开颅,然后取瘤子,在神经外科属于常规手术。医生说我运气好,要不是脑震荡头疼及时做了CT,发现瘤子,瘤子再发展下去会突发脑出血,也会发展成恶性,那就麻烦了。现在好,手术在可控范围,不会有危险。

手术很顺利,我醒来时,医生告诉我,瘤子已经压迫到中枢神经,随时都有脑出血的危险,那天摔了头,你竟然没事,真是奇迹。可见我命有多大。

等医生走了,我才看见,柳月来了,是她,她来了。她终于来了,她守在我的床旁,护士说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柳月急切地说。

“我命大,不会的。”我憋足了气说出这几句话。

“别说话,好好休息。”柳月用手捂了捂我的嘴。

“我得活过来,还要接你回家呢。”我又憋了力气说出这句话,这是我心里最想说的话。她握着我的手:“回家,等你出院,我们就回家。”

我恢复得很快,小雷的脚也恢复得很快,只是留下了残疾,孩子以后走路得一跛一跛。这些都不关我的事,谢小英得把小雷接走。我和小雨,柳月我们才是正宗的一家人,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经过了这么多事,这一切得来的是多么不易。

谢小英跪下来求我,留下小雷吧。她哭得很伤心,这个可恶的女人,她以为假装伤心就能取得我的原谅,休想。我铁了心。小雷知道要跟他妈走,哭着抱住我,“爸爸,不要赶我走,我以后都听爸爸的话,再不淘气。”

“爸爸不要赶小雷走。”小雨也哭着说。这场面真叫我为难,我快要撑不下去了,不让小雷走,我心里过不了那个砍。让小雷走,我心中又不忍。我爱小雷,小雷也爱我。

柳月说:“留下小雷吧,我们四个人一起过,小雨一个人太孤单了。再说,让孩子知道真相,这太残忍,他得多难受呀,本来就残疾了,这不是雪上加霜吗,孩子这辈子就毁了。孩子是无辜的。”

“我们连他父亲是谁都不知道,怎么留他。”

“管他是谁呢,你就是孩子的父亲。”柳月坚决地说。

是啊,我就是孩子的父亲,何必要把问题想复杂呢,柳月不是已经回来了,小雷的父亲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小雷留下来,我当他是亲生的儿子养。因为脚伤,小雷到第二年才上小学。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出院后,柳月就跟我一起回家,我们带着两个孩子从此一起生活。教育他们做人做事。我不再为升职而烦恼。工作就是一份工作,一份能让你幸福生活,提供你生活的经济基础,升职可以作为人生命价值的衡量标准,但不是人幸福生活的衡量标准,幸福与不幸福不在于你的职位,更不在于你收入的多少。穷和富都有资格享受幸福,一份自己心中真正的幸福。生命价值的核心不就是幸福吗。我仿佛顿悟了。

和谢小英的婚姻,不过是我生活中的一段插曲,一场闹剧。小雷就是这场闹剧里我付出的代价。

生活真会跟人开玩笑。我和柳月又生活在一起,我再也没有离开过她半步,她是我今生的一切,是我今生的生命。我也是她今生的一切,是她生命的全部。

(完)

二〇二二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