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范小天不久之前出版自己的文集,主要是小说,长篇、中篇、短篇都有,请知心朋友写序,总共是九篇,范小天出三本集子,刚好是一本三篇。书出来之后,范小天说,可惜还有好多朋友没有请到。然后他说了好多名字,再接下来说,好像也不行,要是这些人全请来了,书里面也放不下呀,只有一个办法了,单独出一本书,全是序。

这真是一个很有创意的想法。轮到我为自己考虑序的时候,一下子想起了这个事情。而且我这本书的名字就叫《茶来茶去》,找一些平时在一起喝茶的朋友写序,感觉这一本书就是一个茶馆,我约大家到这里来喝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多开心啊。

这个想法确定下来之后,一个现实的问题就出现了,毕竟也只有这么大的地盘,一副粥少僧多的样子。我为这事想了半天,想到的办法就是限定字数,这也是说得过去的,序只有好和不好的差别,没有长和短的说法的。都是知己的朋友,他要有这个想法,下回我在出书的时候还请他写序,就请他一个人,由着他写,这是很过瘾的呀。

然后我就给想到的朋友写信,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其实打个电话什么的也很方便的,但我觉得写信比较正规。我在信上说:“亲爱的朋友啊,我在写一本名叫《茶来茶去》的书,请你为我写一个二三百字的序,好不好?你写一百字也行,不到一百字也没关系,就是谈谈关于茶的看法,你写了,大恩不言谢谢,你不写我会生你气的。”

两三天之后,朋友们的序都到齐了。这时候我越发觉得这个形式好了,一是本来就是本关于茶的书,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话,就像在茶馆里你一句我一言的样子;二是用二三百字说出一个关于茶的感觉来,对于我的这些郎才女貌的朋友来说,是比较有难度的事情,他们有点千方百计似的完成,省吃俭用地花每一个字,几乎是百炼成钢了。对于大家来说,本来是看一个人的自说自话,没想到还看到了百花齐放的群英会,真是意料之外,也太划算了。

我要不就先说这么多,下面就是我的朋友为《茶来茶去》写的序了。(按姓氏笔画为序)

发言提纲

小海

要有朋友,就有喝茶的地方,没错。写茶和茶馆的人其实也像是开茶馆的。写茶馆的,我知道至少有两个人很牛:北京老舍(有点像在老房子里喝吧?),苏州老陶(有点像用陶罐喝吧?)。老陶约我为他的《茶来茶去》写几行字是在新聚丰饭店,当着一位北京客人的面,给足了我的面子。我知道喝茶是老陶一天中天大的事,难怪北京的客人称他『天大』。

我在天南海北许多城市里喝过各式各样的茶,但印象最深的还是在老陶家喝茶。老陶是有好茶的人,每回去,他都憋不住,用抬举我的口气说:『小海,你喝喝这个茶怎么样?』完全把我当个行家了。肯定,这是他家最好的茶!我能说什么?你说真的是茶好吗?这本书,是我这个异乡人在这个城市里最好的朋友写的,他可是地道的苏州人噢!

读老陶的《茶来茶去》就像是在老陶家里喝茶一样。

是为序。

茶壶里文字

王尧

瑜兄请了一帮朋友为他的新著《茶来茶去》作序,这实在恶劣,有点抽头聚赌的意思。我和他的朋友多半没有一起喝过茶,可见他邀人喝茶通常是不请我的,或者说我也通常不请他和他的朋友。文人在一起喝茶,看起来很热闹,但心里都是寂寞的,而且各具匠心,你只要看各位茶客写的序就知道。

我认识文瑜兄的时候,他以诗人的身份在我供职的学校附近开一家书店。一次我无意中走进去,看到他半躺在椅子上翻书、喝茶,我当时就预感到这书店快要关闭了。这些年来他的文章愈写愈好,风度也愈来愈好,但我老想起他当年的样子。现在如果要折腾他,就建议他开茶馆,因为他朋友多,又好客。

苏州的茶馆很多,我并不喜欢。看文瑜兄的书才知道,好的茶馆在他的书中。

是为序。

老茶馆

车前子

是新茶好,茶馆是老茶馆妙。十多年前,我坐在花山脚下的老茶馆里喝茶,八仙桌东倒西歪,白瓷茶壶被风尘与茶渍熏陶得像一把紫砂壶了。茶壶盖缺了一角,热蒸汽大摇大摆地『泼』面而来。是『泼』,不是『扑』。『泼』保存了我当初所感受到的湿度。茶壶嘴上的茶渍,更是树荫蔽天。苏州上了年纪的农民有早晨聚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的习惯。他们的脚边放着农具,有人还把锄头搁上桌子。我看到那把锄头柄上写着三个字『徐土根』,用毛笔写的,比启功先生写得好。这是他的名字?这是他的手迹?我没有问,因为自有一分天机不可泄露。我看了看他,他望也不望我,只顾满心欢喜地把茶壶里的茶水倒入茶盅。碰巧的话,能看到不远处的田埂上走着一个披蓑衣的当地人,细雨蒙蒙,水稻已有公鸡尾巴那么高了。我看到过两次披蓑衣的当地人,过去这只在水墨画和电影中看到过。细雨蒙蒙,八仙桌的桌子腿也有点泛潮。

——这篇旧作有些咬文嚼字,但气息还是好的,所以做礼物也就不丢人。送给陶文瑜。另外,『茶是新茶好』此话并不确切,无非是为了行文方便的泛泛之谈。

是为序。

小陶的绿茶

叶弥

文瑜只喝绿茶,从来不喝红茶。但我觉得他更适合喝红茶。绿茶平和,红茶激情。设想他穿着一件姜黄色的长衫,袖子卷起,手端一只老茶壶,里面泡酽酽的红茶,走到茶馆里面,高声一叫:『老板——』颇有些黑道气概的。

可惜他从来不喝红茶,好像他生来只喝绿茶。但是,我以上设想的场景对他是有效的,你尽可以这样想象:陶文瑜身穿一件姜黄色的长衫,袖子卷起,手端一只老茶壶,走到茶馆里面,高声一叫:『老板——』颇有些气概的。

只不过茶壶里泡的是绿茶,酽酽的。绿茶告诉我们,陶文瑜要去写诗了。

是为序。

茶 馆

冯磊

陶文瑜喝茶真是一件很有满足感的事,主要是他有化平凡为神奇的本事。一次说好到茶馆里喝茶,他说专门请了有独门手艺的师傅做梅花糕给我们吃。我激动地赶着点跑去,不一会儿,果然店小二托着一盘子梅花糕进来了,一人一个,真是很好吃。可是从眼角望出去,不对啊,怎么店堂里人人都有份啊?我问陶文瑜,不是说好专门让师傅现场做给我们吃的吗?陶文瑜一脸无辜。

『做梅花糕的炉子很大很重的,怎么能随便拿到这里拿到那里呢?做梅花糕要配很多料的,一次做不完不就浪费了吗?专门为我们做是不现实的,不过这个梅花糕还是主要是为我们做的。』我觉得陶老师说得真对(一般他显出他的真知灼见,让我自叹弗如的时候,我总是叫他陶老师的)。另外,我暗暗下了决定,将来我要是开茶馆,是一定要请陶文瑜来做名誉顾客的。

是为序。

茶影子

朱文颖

看一本当年侯孝贤拍《海上花》时的电影全纪录,里面有这样一段文字:清末,上海英租界区里的高等妓院。在这里打茶围三元,出局三元,像骨牌中的长三,两个三点并列,所以一等妓女叫“长三”。这里的“打茶围”就是饮茶谈话的意思,与茶事有关。

那是相当于维多利亚时代的中国,男人掌握了社会,女人是完全没有社交生活的。唯一特殊的情况是清政府管不到的地方——上海英租界区。租界里的妓院,成了一个以女人为主体的生态环境。男人来这里不完全为了性,更为了追求与性同样迫切的另一种需要——爱情。或许因为中国的宗法社会里,爱情从不被张扬,所以只有妓院这个边缘角落才有一点机会。

梁朝伟在里面演一个叫王莲生的洋务官员,他与沈小红的情感纠缠,已经到了花钱买罪受的境地,最后他对她彻底幻灭了,却仍余情未了。

演完后,梁朝伟说:“王莲生好懦弱的人啊。这是我演过的最闷最闷的角色。”

侯孝贤则说:“阿伟真是文雅,可是里面非常暴烈。我想再拍他。”

看到这里,我突然觉得他们说的正是茶——特别是侯孝贤那句,分明在讲茶至二巡时的那种感觉。

是为序。

想起来的茶事

范小青

州人嘴巴刁,吃东西穷讲究,经常听到有苏州人在外地的饭店里尖叫(不过是细声细气的尖叫):这种东西也能吃吗?就是普通百姓,哪怕青菜萝卜,每天也都要想出点花样来变变的。苏州人吃茶也一样,要闻清香,要看绿色,要品咂出淡而有味,甚至还要有好看的茶杯。当然,这里边肯定也有一个经济的问题,大家口袋里有了几个钞票,感觉就好起来了。从前我母亲也喜欢喝茶,但买的是茶叶末子,泡出来,水面上黑乎乎的一层,吹也吹不开来,好半天也沉不下去。那时候我还小,也不喝茶,但事情却是记得的。现在条件好些,就有一点随心所欲的意思了。比如我从前一直是喝绿茶的,因为胃寒,听别人的建议,就改喝乌龙茶,但这样虽然对胃有保护作用,却又过不到绿茶的瘾了,每每想起绿茶的清香,就馋得不得了,于是想了个办法,上午喝乌龙,下午喝绿茶,算是两全其美了。再说绿茶,我喜欢碧螺春,也喜欢龙井,又喜欢白茶,有时候坐到茶馆,问你挑哪一种,看着那一溜美好的茶名,就恨不得把它们都喝下去。因为爱喝茶,就爱买茶,每到一处,先要探听此地有什么茶可买的。有一回去福建泉州,买乌龙茶,被领到一家茶叶店,一看到那么多的茶,就激动起来,掏出一把钞票,要买价贵的,女老板说,你又不懂的,买一般的喝喝就可以了。我有点惭愧,但毕竟女老板是实在人,也就没有记恨她。一般人大概觉得喜欢喝茶就懂茶了,其实这里边还是有很长的距离的,到底有多长,我不知道。

是为序。

去过的茶馆

林舟

时候,关于茶馆的印象来自革命样板戏《沙家浜》,那里面的茶馆是好人与坏人斗争的地方,漂亮的阿庆嫂周旋其间。读大学的时候,看了老舍的《茶馆》,教授让我们记住这是杰作,可私下里我总觉得将一个茶馆同几十年的历史绑在一起,真是太艺术化了一点。在南京读研时,去过鸡鸣寺的茶馆,它高挑在南京城里,四周香烟缭绕,坐在里面仿佛置身世外,像我这样的俗人不敢多去。真正感受到生活化的茶馆是来到苏州。第一次进茶馆是叶弥带着我和齐红到十全街上当时叶球开的茶馆,并且在这里第一次遇到苏州才子陶文瑜——叶弥这样向我们介绍他,那天陶文瑜虽然只是略微展示了一下他的口才,我们还是很庆幸见到一个有趣的人,茶馆也因他而有趣起来,不信你就看看这本他写的《茶来茶去》吧。

是为序。

就茶论茶

周亚平

瑜让我为他这本书写三百字。这本书与吃喝有点关系,只是我于吃于喝都没有研究。如果说到喝茶,我也表示没有一点见识,心中不免慌张,我是没有文化了?在我的下意识中,茶是学问,是文学,是史学,更是哲学(是时间的文学、史学和哲学),唯独于身体没有什么利害。喜爱喝茶的人,心中都拥有文学、史学、哲学的本质,是中国人。偏偏我不爱喝茶,却又不敢说我爱可乐,爱其他饮料,难道我是外国人了?文瑜是有文化的,点菜、喝茶,旧气十足,是苏州作家圈中的权威。当然,缺少些多样性。张爱玲也有文化,也点菜也喝茶,更喜吃老派西餐,洋葱汤、烙蜗牛、芥菜牛排是她的最爱。这样一说,我似乎要赶文瑜去西餐馆,其实不是。今天文瑜坐在茶馆中央,高朋满座,论茶做学问,我破坏了文瑜的兴致就等于破坏了安定团结。我也是听招呼讲大局的人,我对此次高峰论茶所能表达的最高敬意——立即将我于某年某月某日去印度采撷回来的大吉岭红茶奉献给在座各位,同览天竺之色。只是喝完了茶,仍请将那只旧木制成的包装盒还我。去了古国印度,仍然没有文化,我真的对不起《茶来茶去》了。

是为序。

说来说去

荆歌

们这些好朋友,聚在一起的时候,似乎除了吃茶,就再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玩的事儿了。当然,有时候会打打牌。但是,打牌通常也都是在茶馆进行的,一边打着牌,一边吃着茶,因此仍然是吃茶。其实吃茶也确实是一件好玩的事,尤其是跟陶文瑜这样的朋友在一起吃茶,会更好玩。茶馆再好,茶再好,若没有好的茶客,这吃茶也就没啥意思了。这是我的意见,不一定对,但对我来说,确实是这样的,要是没有有趣的人一起吃茶,我宁可不吃。因此可以说,我吃茶,其实吃的是人——是玩味人生,而不是“吃人”。

有一天我想,如果陶文瑜辞职了,开一家茶馆,那就有意思了!但再一想,恐怕未必。如果吃茶成为一种职业了,也就不好玩了。陶文瑜好玩,就在于他不是职业搞笑的,不是说相声的,不是演滑稽戏的,他不是笑星。更何况,他的吃茶,与他的吃菜一样,口味比较狭隘,菜只吃苏帮菜,茶只喝绿茶。他要是开了茶馆,就像专写下半身的作家摇身一变当了批评家,我们上半身就没好日子过了。

是为序。

说说茶吧

徐来

,在很多人眼里是一种古典的文化,一种故乡的味道,一种高尚的品味。

或许是茶的那种独特的清香吸引着我吧,使我这样一个不懂得茶道的人对茶有了一种独特的感觉,这种感觉是那样的清爽,那样的惬意。归根结底,还是茶的那种历史韵味。

茶在中国历史上有很高的地位,世界上很多地方的饮茶习惯、种茶方式都是直接或间接地来自中国。

茶虽好,但是自饮的确显得美中不足,能够在一个美好的环境下与人共饮,那才是乐事。品茶聊天,和什么人、谈什么内容最惬意?和好友,和知己,和亲人;聊聊家常,谈谈国家,说说百姓的趣闻。正所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在饮茶时这些是必不可少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做法、饮法。

我是一个对茶道并不了解的人,只是对茶有自己的见解罢了。

是为序。

茶道

顾天下

道,陆羽之道。何为茶道?悠闲即是茶道,追求的只是茶叶在水中轻舞的意境和自身的享受。

茶道是悠闲,你只有自身静下来,内心追求一种感觉,放松的感觉,与茶道相合,寄茶道于身,品茶道之意。

我看过功夫茶,每一步都有繁多的程序,像机器一样精细,这样品茶,不能品出茶那种安闲神韵和清悠气息。

若说品茗,我选苦丁茶。碧螺春和西湖龙井,被人渲染了贵族之气,在身价百倍的同时,失去了茶应有的灵气。而苦丁茶,那种先苦后甜、苦尽甘来的味道,与人生的哲理是那么像!

茶道,何为茶道?选一个清风拂面的夜晚,泡一壶茶,谛听茶道。

是为序。

泡茶天天喝

顾雨晨

天是圣诞节,小伙子小姑娘,总喜欢去轧轧热闹的。一顿胡吃海塞后,我趴下了,饭量不大的陶理倒又起身准备去拿吃的。正纳闷呢,他小心地端来了两杯红茶。几口热茶下肚,嘴里的油腻顿消,胃里也暖暖的,舒服极了。我有点激动,夸他越来越会照顾人了。他却乘机用陶老师的话教育起我来:『大餐只能难得吃吃,茶是可以天天喝的。』说完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

我想起以前有个人说,泡一杯茶只需茶叶和水,现在我觉得还要一位愿泡茶的人和一位欣赏他的茶的人。

是为序。

茶叶与水

陶理

一杯茶需要什么?其实回答很简单,需要的是茶叶与水,两者缺一不可。

我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外国人回国的时候,给他的母亲带去了很多茶叶,因此他的母亲准备举办一个茶会。但他们并不知道喝茶是喝放着茶叶的水,所以来参加茶会的客人都吃了杯子里的茶叶。当然,不会有人喜欢这个茶会。

一方水土一方人,庆幸的是我们明白茶叶是离不开水这个道理的。而相反的,一杯水中没有放茶叶,你自然也喝不出茶味来的。

因此,我列出这样一个等式:茶等于茶叶加上水。

是为序。

生命里的茶

曹后灵

天的清晨,父亲照例提着竹篮,篮里放着茶壶,刚走出村口,不慎跌倒了。从此卧床半年,又过半年,父亲走了,再也不能上桥头吃茶,成了父亲临终时的遗憾。

作家文瑜兄嘱我写些有关茶的文字,我十分为难。在有些人看来,茶里有闲情有哲思甚或有禅意,可我知道,对我父亲来说,茶和酒一样,是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东西,不知文瑜兄以为如何?

是为序。

家里的茶馆

常新

时候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端起大茶缸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倒水,那叫爽。奶奶总是在一旁说慢点慢点。味道是苦的,还有点焦,到了喉咙就感到甜了。这几大缸子放凉的茶水是每天奶奶要为孙子孙女准备的。茶叶也是奶奶自己精心制作的。家里买了新鲜碧绿的蚕豆,奶奶先是在太阳下晒干,然后剥豆瓣,做咸菜豆瓣汤,剥下的皮儿再在太阳底下暴晒,当皮儿变成又干又暗的时候,就成为茶叶了。我们喝着茶写作业,喝着茶长大。

这是我喝得最多的茶,也是最好喝的。

是为序。

一壶凉茶

燕华君

时七里山塘到虎丘,要么一路画舫,丝竹相伴,要么在阿黛桥乘上马车,一路“的笃的笃”,踏上虎丘之路。

去虎丘做啥?看景,吃茶,又看景,又吃茶——人生的乐趣大致就是这些。

“冷香阁”的名字来自金松岑。有一年元宵节,老金骑着毛驴来到虎丘、山塘一带探梅。天气寒冷,梅花应带雪而开。老金想象中的虎丘梅林早已是一片灿烂,睁眼一看,哪里有梅花的影子?老金失望之下,萌生了在此种梅建阁的想法,于是就有了冷香阁。

梅花的香是冷冷且远远的,你嗅起鼻子,花香似有若无,你往前走几步,那花却不打自招地缠绕住你,一直香到骨头里。冷香阁四周曾经种满了梅花,红梅和绿梅。

坐在冷香阁里喝茶,茶叶是虎丘花茶,泡茶的水也许是憨憨泉水,也许是“第三泉”水,也许是陆羽井的水。推窗而望,一树两树,十树百树,梅花逶迤而来,暗香浮动,人约黄昏。

冷香阁里悬有《虎阜全图》,还有一块俞平伯先生手书的“旧时月色”匾。

游过了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之后,俞平伯先生来到虎丘,俞先生的思维跳出跳进,空穴来风一般,在一个湿云含雨的下午想起旧时月色。

是为序。

我看茶馆

薛亦然

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茶馆里办,我是指一个人的日常生活。谈家常,谈恋爱,谈生意,谈工作,一个人的生命中有多少事儿必须亲自谈啊,而茶馆正是谈的最佳场所。支部书记可以在这里鼓励入党积极分子,警察叔叔可以在这里帮助问题少年,除了党代会和人大会外的许多会议也尽可以在这里举行,许多小型会议也一定会因为在这里召开而增添无穷乐趣。

没话说,或者什么话都不想说,那也应该选择到茶馆里发呆,没人打扰呀。当然,除了发呆你还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吃饭、睡觉、吵架、下棋、打扑克、上网、写作、读书、做作业、听音乐……很难想象你有几件事情不宜在茶馆里做。唯独品茶最好另择他处,现在去茶馆吃茶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茶馆能包容所有的话题,茶馆自然也就成为一个有趣的话题——有趣得让陶诗人挺身而出写书以纪其胜了。

不过窃以为最适宜陶诗人做的事不是写茶馆,而是开茶馆:穿一件对襟大褂,身后跟着一位拎着长嘴铜吊子的茶博士,从这个包间踱到那个包间,捣一些大家都爱听的糨糊……

听说这本书他找了不少朋友都来写一段必须含有『是为序』字样的文字,颇有点当茶馆老板的意思,也蛮好。

是为序。

写于孵孵爬爬斋。

茶都是好茶

柳袁照

天,我心血来潮,约了两三个朋友,坐到山脚下飞檐翘角的亭子里。瀑布呼啸而下,水花四溅。瀑布形成的溪流,绕树蜿蜒而去。那一刻,我们喝茶。

虽然瀑布轰响,但是我仍感觉到天地的静寂。我手端一杯茶走出了亭子,找到一个偏远处,独自怀想。听水流潺潺,如一个人听一个人的独语。山上的苍岩老树,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变化。明与暗的交替是细微的交替,能察觉又似乎不能察觉。我品茶,还是品风景?我品茶,不品茶叶、不品水;不在乎是何种茶,是红、是绿无妨;不在乎产地,新芽、老叶无妨;不在乎水清水浊,茶淡,会是好茶,茶浓,也会是好茶。

那天我看到的,不仅仅只有几棵树,我还看到许多飘落下来的秋叶,落叶还是树吗?落叶不是树,尽管它曾经是树的生命。那块空地,其实,我看到的,也不仅仅只有一条溪流,溪流中的水花,溅到树上、溅到石上,再一次飘落下来的时候,它还是溪流吗?离开溪流的水花,尽管它是为溪流而腾越、飞溅,可是一旦分离,落下来之后,还会是原来所从属的那个它吗?

在曾经的那个山脚下,二三朋友,面对几棵树、一条溪,品茶,似乎品出了滋味、品出了什么是好茶。青山绿水是好茶,秋风秋雨也是好茶。人世间,有情亦无情。人生亦如是,不管是曾经走过,还是曾经有过,不即不离,在乎又洒脱,才是真理。手拿一杯茶,茶都是好茶,且待我们慢慢品尝。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