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方古典学术史(第一卷)
- (英)约翰·埃德温·桑兹
- 19565字
- 2024-11-02 08:14:11
第二章 史诗之研究【19】
希腊最古之诗歌,提供给希腊人最古老的主题,【荷马与“诵人”】以此进行研究、笺注与文学批评。我们有证据表明,自约西元前600年时,希腊世界之各邦多有吟咏荷马诗章之诵人,见于开俄斯Chios、德洛斯Delos、塞浦路斯、叙拉古、西锡安Sicyon,及阿提卡诸地。阿提卡的讽诵之风当与雅典的酒神节和布劳戎Brauron的类似节庆有关(1);继而西元前594年梭伦执政雅典时,尝立法规嘱命诵人们连续逐章吟唱荷马诗章,不再只是摘选独立的片段(2)。此项法规不只令诵读竞赛更严格,更提高了听众水平,【20】使得他们对于诗歌内容的整体连续的认识不逊色于诵人们。更甚者,诵人间的竞赛类如先古诗人间的对抗,这在观者中激发出鉴识力,不仅是评定竞逐的诵人,更是品第所竞逐之诵读,故形成推动力,催生出一种流布广远的文学批评形式。
上述传统与雅典立法者梭伦颇有渊源,【梭伦】与之相对的,是斯巴达立法者莱克格斯Lycurgus的一段传奇。莱氏之时代未明,或谓其人之盛年在西元前776年,奥林匹克纪之始,或谓当再早一世纪。据普鲁塔克(3),莱氏在克里特得见荷马诗章,遂将其副本携至希腊。普鲁塔克此言之依据可能出自厄福儒斯Ephorus,盖西元前4世纪之史家。即在阿提卡之壤,可匹敌梭伦者复有庇西特拉图Peisistratus,【庇西特拉图】其人治雅典时期在西元前560—前527年。故老流传,他为采辑荷马散佚诗篇并依序排订之第一人。此说未见更早于西塞罗之作家,或在现存希腊语作家中莫早于波桑尼阿斯Pausanias(全盛期在174年)(4);【21】然而于荷马诗章功劳卓越者究为梭伦还是庇西特拉图,这问题显然在西元前4世纪的麦加拉Megara一位史家(5)那里已不陌生。毋庸多言,庇西特拉图故事已被讨论甚多。学界名宿,或无保留完全相信其事,或全然斥为谬说,时而亦有在一定限度上相信确有其事者,辩说此故事不过暗示着重续传统,却在时代发展中渐已被忽略了(6)。泛雅典娜节中,荷马诗章每每被后世人吟诵(7),盖以庇西特拉图成就之殊美来颂扬女神,其人甚或被称作此节日的创立者(8);又据归于柏拉图名下的一篇对话,庇西特拉图有一子名希帕库斯Hipparchus(西元前527—前514年在位),其人“第一个将荷马之诗携来此地,嘱命诸诵人依序连贯吟读于泛雅典娜节上,此风至今犹存”(9)。这故事与梭伦时期雅典即有讽诵荷马诗章之说相悖,【22】然希帕库斯独引领诵读之风于泛雅典娜节上仍或可信。刻俄斯的西蒙尼德Simonides of Ceos即是应希氏之邀(10),于西元前522—前514年在雅典居停,颇值一提的是,在西蒙尼德的篇什中,我们发现现存最早的一行荷马诗章引语,云οἵη περ φύλλων γενεὴ τοίη δὲ καὶ ἀνδρῶν【世代如树叶生落】(11),他将之归于“开俄斯之士”的手笔。
关于荷马诗章中的早期篡入伪文,【早期篡入伪文】颇有些来历不明的故事。或言庇西特拉图即尝于《奥德赛》中引入一行以纪念阿提卡英雄忒修斯Theseus(12);而梭伦与庇氏俱有可能曾添加一句语涉艾阿斯Ajax的诗行,则为了要证明萨拉米斯Salamis自古即为雅典之领土(13);然萨拉米斯之恢复在梭伦执政期,时庇氏方及弱冠,则此事当独与梭伦有关(14)。在庇西特拉图授权之下,整理荷马诗章者有四人(15),渥努玛克里特Onomacritus即其一,据希罗多德,此人曾在窜改穆赛欧斯Musaeus的谕言时被当场捕获,因而僭主之子希帕库斯将其流放(16)。
此时期的荷马被赫西俄德(全盛期约在西元前700年)频频效仿(17),【荷马史诗对早期希腊诗人的影响】被早期挽歌体诗人卡里努斯Callînus(约在前690年)认作是一部史诗《忒拜纪》Thebais(18)的作者,更在不同程度上被诗人们照搬重复着,这其中有最早的短长格写作者阿基洛库斯Archilochus(全盛期在前650年),此人被“朗吉努斯”(19)称为“最似荷马者”,【23】还有阿耳刻曼Alcman(前637年前后)和斯忒西考儒Stesichorus(前640—前555年间)(20)等抒情诗人。
庇西特拉图僭主既被逐,此时有品达出,明“诵人”一词之原始(21),【品达】将Rhapsodos述作“荷马之群嫡,抒轴献功之歌者”(22)。他婉转言及月桂枝,人们以之寓指诗的传统。(据他说,)荷马自己就尝“凭他那神机独运的月桂权杖,将艾阿斯Ajax之威风一一公正陈述,遗此主题与吟者们歌颂”(23)。品达颂赞安菲亚荛斯Amphiaraüs的诗行纯属在缅怀荷马颂赞阿伽门农之佳句(24)。他描述“喷烟吐火之契麦剌Chimaera【译按,喷火怪兽,狮首蛇尾羊身】”的短句像极荷马(25),而在语涉柏勒罗丰、伽尼米德和坦塔卢斯时则稍有出入(26)。在借用他的同乡、波欧提亚诗人赫西俄德之短句时,他亦复任意赋予新意,本是形容农人劳作的警隽妙语,他转以状写运动家的辛勤操演(27)。在品达时代甚或整个雅典时期,诗人与受众饱受古老诗人荷马与赫西俄德的熏染,是故,少许之触发即可唤起对于某些习见之诗行的回忆了。
荷马诗章对于雅典的悲剧诗人们影响甚巨。亚里士多德固然宣称,【24】“《伊利亚特》《奥德赛》至多各提供悲剧以一二主题”(28),【悲剧诗人】但我们发现从其中开掘主题的,埃斯库罗斯至少有六部悲剧和一部萨提尔剧,索福克勒斯有三部悲剧(《瑙锡卡雅》《费阿刻斯人》,《佛里吉亚人》可能也是),欧里庇得斯有一部萨提尔剧《圆目巨人》。《瑞索斯》Rhesus的无名作者【译按,此剧旧题欧里庇得斯所作,后世判为伪作】是从《伊利亚特》中采择主题的;而阿基琉斯、赫克托尔,与拉厄提斯、珀涅罗珀及其追求者们一起,常现身于西元前5、前4世纪的末流悲剧诗人笔端。亚翁之说唯可求证于索、欧二氏,于埃斯库罗斯则非,《诗学》之论几近遗漏斯人。然事实唯在于一般的悲剧史诗大半是得启发于史诗系列的其他诗作,依次名为《塞普里亚》Cypria、《埃塞俄比亚人》Aethiopis、《小伊利亚特》Little Iliad、《特洛伊的陷落》Iliupersis、《归乡纪》Nostoi及《忒勒歌努斯志》Telegonia(29)。
埃斯库罗斯或许将“荷马”当作全部史诗系列的作者,【埃斯库罗斯】遂称其己作为“荷马盛宴之一脔”(30)。阿里斯托芬的《蛙》中,驱遣埃氏承认他自“神圣荷马”处谋得主意,以塑成“狮心”英雄透克洛斯、帕特洛克洛斯的非凡形象(31)。荷马的影响表现在许多独具匠心的描述语上,也表现在为数不多的古体名、动词的遣用上,以及荷马式的习语与措辞,荷马式的明喻与隐喻(32)。
索福克勒斯被希腊的鉴赏家们评作是荷马真正的门徒,【索福克勒斯】是“悲剧界的荷马”,更是史诗的崇尚者(33)。其人所受荷马之沾染,【25】于名义上不及埃斯库罗斯,然而如其他戏剧家们,他借用了某些史诗的形式与描述,以及某些习语与明喻。其人之剧作使荷马之精神复生。其人物构思亦是荷马化的,理想而不失人性(34),他以冷静的自制力描述人物,即使在狂烈的激奋中亦是如此。这一如既往地,“荷马魅力之妙,已经为其人所掌握”(35)。固然他极少径直自《伊利亚特》或《奥德赛》中领受启发,据言他“喜好的是整个史诗系列”(36)。现存戏剧与此系列有关者,为《艾阿斯》和《菲洛克提忒》。
欧里庇得斯的现存剧目中,【欧里庇得斯】唯《圆目巨人》直取材于荷马《奥德赛》,而史诗系列则于《在奥利斯的伊菲革涅亚》《赫卡柏》《特洛亚妇女》《安德洛玛刻》《海伦》《厄勒克特拉》《在陶里斯的伊菲革涅亚》和《俄瑞斯忒斯》。现存剧目似无有从《伊利亚特》中起兴之情节,不过在《腓尼基妇女》的开场一幕中,安提戈涅和她的老保傅自殿堂屋顶观瞻忒拜城外的阿耳戈斯大军,显然是重温《伊利亚特》的隽永之场景,彼间海伦和普里阿穆如是在特洛伊城上瞭望希腊群雄(37)。
由悲剧诗人转观历史家,可见希罗多德尝推测荷马之年代。【希罗多德】他将赫西俄德与荷马俱置于彼时代的前四百年,即早于西元前430年又400年(称12世代更为准确(38))(39)。他思考过《伊》《奥》二篇之外,荷马尚著作了几部诗章,世人认可的是《塞普里亚》、《七雄后人传》Epigoni。他对《七雄后人传》出于荷马之手有些怀疑(40),【26】且否认《塞普里亚》为荷马所作(41);然后者之论据基于以下事实,据他所知,此诗暗示帕里斯去斯巴达后即往特洛伊驶去,而非如《伊利亚特》中所言去向西顿(42)。耶博教授评论得甚是,谓“可见此种归属之推议,于风体、语言或精神上的证据考虑何其不足。若非有些表面之矛盾,可令其推议为世人所接受,不然就是留下讼端,争议不绝了”(43)。
修昔底德将费阿刻斯人当作历史中人族,【修昔底德】将荷马的舰队细目表当作历史文件(44)。然他使此攻城故事成为一个批评主题,含具理性精神。在此精神下,他声称希腊诸主将受迫而去往特洛伊者,并非昔在海伦之父前所誓之责任,而是畏于阿伽门农之至上权威;而围城的积年累月,是因为希腊大军被迫在维持粮草供应上费尽功夫(45)。早先时候人们以在荷马作品中篡入诗行来为雅典增加荣耀,此种心绪已不复存在,修昔底德驱令伯里克利在葬礼演说时自豪地宣布,雅典人不需要荷马为其城市唱颂歌(46)。
最早论述荷马之专文被归于德谟克利特Democritus(西元前460—前357年),【德谟克利特】虽则其主旨已不可知(47)。若他确曾著述此文,或许会有些许内容即是被后世所征引的,言称德谟克利特尝谓荷马有神赋才艺,其史诗美具多方,谋篇构思促成了法度与通变之美满联姻云云(48)。或许对荷马之研读启导其高尚亦常带诗意的语言,此即西塞罗所激赏者(49)。
自西元前600年迄前300年,三世纪间研究荷马诗章者甚夥,【27】然不具识断力。【荷马和智者派】荷马为“教诲希腊之人”(50);且在西元前第五世纪,智者们跻身于此期最活跃的教师中,纷纷盛言诗章的某篇构成雅典全部文教的基础。于是有普罗泰戈拉(约西元前480—前411年),分别表达模式为四题:疑问、答复、祈愿、命令,遂妄议《伊利亚特》开篇语句之表达,类如一名祈愿者在缪斯面前使用了命令式,“女神请歌唱那愤怒吧”μῆνινἄειδε θεά;然亚里士多德征引此评断时,唯言如此见解对于诗学并无任何特别价值(51)。普罗泰戈拉对西蒙尼德诗作之考辨的样板,【普罗泰戈拉】尚见于柏拉图《普罗泰戈拉篇》,西元4世纪时有柏、亚二翁之忠徒称许普氏“精解西蒙尼德及其他诗人之作品”(52)者,可能就源自此处。
厄理斯的希庇亚斯Hippias of Elis,【希庇亚斯】为我们所知者尽来自柏拉图两篇冠以其名的对话中,其人所好尚不仅在精研文字音韵诸学(53),亦热衷于品论荷马笔下群雄之甲乙,言“刚鲁朴直”之阿基琉斯胜过“善谋多诈”之奥底修斯(54)。他可能与《小希庇阿篇》中的对话者某君之父有相同看法,谓《伊利亚特》较《奥德赛》更为精彩,既然奥底修斯与阿基琉斯分别为此二史诗的主脑人物(55)。他谓荷马生于库马Cumae(56),一世纪后有史家厄福儒斯亦附同此见。他于荷马、俄耳甫斯、穆赛欧斯及赫西俄德中辑成文类编(57);且颇具识见地议说僭主τύραννος一词不属于荷马的时代,而是始用于阿基洛库斯Archilochus时代,反之见于荷马诗中,【28】即便是篡位得王的厄刻图斯Echetus,亦被称作βασιλεύς【王者】(58)。
彼同名之人,塔索斯的希庇亚斯Hippias of Thasos,通过校订两部荷马诗章以彰显新义。在δίδομεν δέ τοι εὖχος ἀρέσθαι,“我们许他所祈愿的”句中,他将陈述式的δίδομεν【赐予、准许δίδωμι】换作不定式διδόμεν【译按,δίδωμι的不定式一般写作διδόναι,διδόμεν为是字的史诗体,请参阅罗念生译本《诗学》(人民文学1962年版第99页注释3)】,是文见于《伊利亚特》第21书297行,所祈愿者即是在第2书的15、32、69行中三次出现的那句Τρώεσσι δὲ κήδε᾽ ἐφῆπται【特洛伊城即将遭陷落】。所以不取陈述式者,缘于如此即暗示宙斯有意欺骗阿伽门农,遂遣梦神给英雄传口讯,而不定式唯进而去除骗局之设立,虽则梦神确为宙斯所遣者,受其怂恿而欺骗英雄。此番发难似是基于一处过失,即好比仅是片语只言的错置所造成,这出于疑点最多的第21书。另见其他段落(《伊》,第23书,328行)中,又有ου一词来历不明,遂被误解作οὗ,谓“某之”,今将包含此例的可疑诗行附于下:
ἕστηκε ξύλον αὖον, ὅσον τ᾽ ὄργυι᾽, ὑπὲρ αἴης,
ἢ δρυὸς ἢ πεύκης· τὸ μὲν οὗ καταπύθεται ὄμβρῳ.
有一枯木,高约庹许,生于此地,
或橡或松,为雨水侵蚀殆半。(59)
希庇亚斯似建议将οὗ改作οὐ(变“侵蚀殆半”而为“未受侵蚀”),这就是现今文中的校订成果(60)。
后有高尔吉亚Gorgias(约在西元前485—前380年)可能曾撰写过一篇阿基琉斯之颂歌(61)。【高尔吉亚】其著述得流布于今者,【29】有对话两篇关乎特洛伊故事,名为“海伦颂”和“帕拉梅德斯辩辞”。其门人中,理居纽斯Licymnius或当注释过荷马作品,荷马史诗会注scholia中曾提及(62);而阿尔栖达玛斯Alcidamas似为《奥德赛》作过一篇雄辩文章,称许此史诗为“人类生活之明鉴”(63)。
埃里亚学派Eleatics之创始者,刻洛丰的克塞诺凡尼Xenophanes of Colophon,因荷马表现神明之段落激起而抗议,谓“荷马与赫西俄德将凡人之过失与丑行尽纳入神圣中”(64)。当即有其稍年幼些的同代人,赫拉克利特Heracleitus,宣说“应对荷马与阿基洛库斯大加鞭笞”(65),赫西俄德也不容宽恕。他显然以为这头两位诗人误将幸福解作依赖于天意,而赫西俄德则于吉日与灾时混淆未辨(66)。此期另一伟人毕达哥拉斯Pythagoras,据云曾下至冥界,见赫西俄德之魂魄被缚于一铜柱上呼叫呻吟;而荷马之魂则悬吊在树上,围以巨蛇,以谴罚他关乎神明所说的一切(67)。
为回应此番抗议,【30】某些荷马的辩护者坚持说其神话中的肤浅意义并非真者,在此表面下另有深意。这层深奥之义理,【荷马神话的寓意说】在雅典时代被称作ὑπόνοια【隐奥之思想】(68),及至于普鲁塔克时ὑπόνοιαι又被冠以“讽喻”之名(69)。利吉姆的忒根尼斯Theagenes of Rhegium(全盛期在西元前525年),其人建言讽喻有两重形式,一为伦理,一为物理,故视诸神之名也是两层表达,一是世人精神之业力,一是自然多变的元质。依他之见,则阿波罗为波赛冬Poseidon之对立面,即如火之于水;帕拉斯Pallas对立于阿瑞斯Ares,如智之于愚;赫拉Hera对立于阿耳忒密斯Artemis,如气之于月;赫尔墨斯Hermes对立于烈陀Leto,如明理或多谋之于健忘(70)。刻剌佐墨纳厄的阿那克萨革拉Anaxagoras of Clazomenae(全盛期在西元前450年)将日之光线领会作阿波罗的箭矢。因不满于日神故事的预言太明显,据言(姑且听之)他曾在珀涅罗珀Penelope的纺织中发现辩证法则的寓意,经线为前提,纬线为结论,而她操之以行动的炯炯炬火非它,正是理性推衍之光芒(71)。尽管他被称为从精神命意上疏解荷马之神话的第一人(72),但可能唯有其门人才真可当此,特别是阑普萨库的墨忒若都儒斯Metrodorus of Lampsacus(卒于西元前464年),此人主张赫拉、雅典娜和宙斯俱为自然之元质(73),而阿伽门农(74)代表空气。这等解人,或许颇中亚里士多德的意,既然他提及那些“老辈的荷马学家们,洞悉微小之相类者,却不能于大处有所发见”(75)。
色诺芬《回忆录》谓诵人们“记诵荷马的措辞用字尤为精准,【柏拉图《伊翁》中的荷马】本人却糊涂至极”(76)。此辈或有善于解读荷马而其名得以彰显者,伯里克利时有塔索斯的斯忒西穆卜若图斯Stesimbrotus of Thasos(77),苏格拉底时有以弗所的伊翁Ion of Ephesus。柏拉图的短篇对话中最有兴味者其一即以伊翁之名为题,此人非仅长于吟诵,且能对荷马作出解读。他曾在泛雅典娜节上向二万余雅典人吟诵荷马诗章。常加金冠、袭华袍(78)。【31】对荷马之迷狂使他“着魔”,他将这迷狂复传递与其受众。这是一道魅惑之链,听者为其终端,其魅惑的感应由缪斯传至诗人,继而通过伊翁从诗人传至听者(79)。他也曾撰文疏解荷马,宣称自己“议说荷马能比任何人更出色”,——胜过了麦忒若多儒斯Metrodorus或斯忒西穆卜若图斯;看来他将自家用以“润饰”荷马的行文摛藻之功,列为阐发诗人辽深之义旨的要务了。
然荷马神话叙述之辩词,竟无一者,【柏拉图】可使荷马免于同其他诗人一道被逐出柏拉图之理想共和国。【《理想国》中的荷马】柏翁力主荷马与赫西俄德所述神与英雄之事迹乃是对其本质的谬误表现(80)。诗人纯为一“效仿者”,“我人须令彼知晓吾邦不设其位焉”(81)。“对荷马所怀之敬爱”,此为柏拉图少时已熟悉者,“使他不愿言其不是;但是真理须当彰显”(82)。“荷马以降的全部诗人俱不出模仿者之列;彼等临摹美德之影像,然未尝及于真理”(83)。“我们将许可荷马为最伟大之诗人……却仍须严守立场:唯颂神祇与伟人之歌诗属于可在吾邦存留者”(84)。荷马被柏翁逐出共和国,此引起一种相当有争议之文学(85)。荷马固有此放逐,然雅典人仍诵读不辍(86),此幽幽古风延续下来,竟亘越亚历山大里亚时代。甚至于在基督纪元的首个世纪将尽之时,特洛阿德(Troad)之希腊人仍在以荷马诗章为童蒙之教材(87)。其实自雅典世代至于今日,对荷马的学习从未绝断过。
关于以荷马为教科书,【32】我们可以追述普鲁塔克《亚西比阿德传》(88)中两则轶事以遣兴。谓亚西比阿德Alcibiades“方成年之时,去见一位教师,求予之一部荷马的书,教师说他并无与此有关的书,亚西比阿德挥拳殴之,扬长而去”。另一教师则谓“有荷马之副本一册,为他自己所校”。“如何?”亚氏则说:“君既长于校订荷马,安能专注于教授他人读写之技乎?何不悉心指导群生?”此二则轶事,其一表明雅典青年将初等塾师至少持有些许荷马诗卷视作理所当然的要求;其二提供与我们一个早期的业余文本考据学的案例;这都可暗示,较之于纯粹幼蒙课本,荷马为更加适合青年之教科书。
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最早的一部剧作中,有一场景,【阿里斯托芬】述笃信老派诗教风习的为人父者,以“荷马中百思无解之字”(89)考试其子:其子偏好合乎生活日用的散文体,遂反而以梭伦法令的废词问难其父。在《蛙》中,“神圣荷马”跻身于高贵诗人班列,因他卓越群伦地以诗艺描述战争(90)。其诗章还在很多段落里得到了引述或戏仿(91)。
由喜剧诗人转向最庄重之古代演说家,【伊索克拉底】我们发现了伊索克拉底Isocrates,在他写给尼考柯勒斯Nicocles的劝勉书简中,尝流露出他对荷马与其他早期悲剧诗人们所怀有的敬慕(92),【33】并责难时人好尚卑劣之喜剧过于赫西俄德、忒俄革尼Theognis及甫基理德Phocylides(93)。在《颂词》Panegyric中,他称述荷马之名声因“他为抵御外敌而战者唱出华美颂歌”之实而愈振,并谓此即何以荷马在雅典人指导青年时候所敬重之缘由(94)。在其小册子《非智术家》Against the Sophists中他点出问题,荷马既“被视作最贤明之人”,何故要将神祇描绘作权衡多虑者。盖因为荷马欲教诲世人,知晓即使神祇,对于将来如何亦未能洞悉(95)。终者,他在写于95岁之年的《泛雅典娜》Panathenaic中,言及亚里士多德学园Lyceum的那些常客们,每每诵读荷马与赫西俄德,并引之以“高谈阔论”;然而他将自己关于诸诗人的评论,延搁至于他日方便之际,竟终不可期(96)。——或可想见的是,伊索克拉底的学生时代,荷马诗章已然成为左伊卢斯Zoïlus之琐碎考辨的课题(97)。
雅典时代“荷马诗章”的引述与今天所见的文本或有出入。【“荷马诗章”的引述】修昔底德(98)征引“荷马的”日神颂(99),认定荷马为“盲者”,“居住于多岩石的开俄斯”的两段文字,与留存于今的荷马风颂歌抄本对比有细节上的异同。类似的分歧亦见于柏拉图的引述中。或为出于明确意图的,然也有另一些是记忆之误所致(100)。埃斯奇纳斯Aeschines从《伊利亚特》(101)中援引了15行的片段,此为古典作家最长的引文,至少有4处异文;莱克格斯也有一段短些的引文,出入则甚微(102)。此外,亚里士多德约有21处荷马引文异于今之通行本(103),并有5段文章涉及荷马诗章时候文字是极为漫不经心的(104)。【34】上述诸种异文都是出于记忆失误所致,恐甚少有可说明西元前5、前4世纪荷马文本之实情者。大体而言,引文之证据表明,彼诸世纪间的文本直与我们所见者无甚差别(105)。
史诗作家安提马库斯Antimachus(全盛期在西元前464—前410年),【荷马早期的“编订”】居于伊奥尼亚Ionia之刻洛丰,其人略早于柏拉图一代人,曾校订过荷马的文本,为荷马的威尼斯注本【译按,此为10世纪的一种《伊利亚特》的注释抄本,于1781年被Villoison发现于威尼斯的St. Mark图书馆】提及约12次(106)。F. A. 帕雷Paley先生认为这是《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同于今本形式的首次发表(107)。尚有一个荷马的“版本”被普鲁塔克和斯特拉波Strabo归于亚里士多德。普鲁塔克在其《亚历山大大帝本纪》中引述翁尼希克里图Onesicritus的说法,谓亚历山大常在枕边置一匕首,和一部《伊利亚特》复本,是亚里士多德为其校勘的,称为“巾箱副本”the casket copy(108)。斯特拉波谓亚历山大大帝为荷马之崇拜者(φιλόμηρος),并说尝有一种荷马著作的修订本,称为“巾箱本”;复言亚历山大详读其书,并在卡理斯忒涅Callisthenes与安纳克萨库Anaxarchus的协助下对其中一部分加以注释;又谓他将此书置于一匣中,此物造价不菲,是从波斯宝库中觅得的战利品(109)。在亚历山大将伐亚洲之前,他来至特洛伊原上访古,尝在阿基琉斯墓前奉上花环,告语斯人何其幸福,生时既有忠心耿耿之挚友,【35】临殁之际又有宣告其命运的奇伟之预警(110)。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言称,【亚里士多德论荷马】荷马史诗“所造人物比真实人类更完善”(111),并“在诗体的庄重方面卓越不群”(112),可为华美史诗的“最古最老成之圭臬”,且体现了“遣辞骋怀的绝伦之艺”(113)。诗人避于后台,遗下其性格显明如塑的人物自陈其情(114)。荷马已然将虚幻艺术的接近真理之法教授其他一切诗人(115)。在“情节整一”方面,荷马一如既往地峻拔杰出;《伊》《奥》二诗不分伯仲,俱环绕一中心行动展开(116)。二诗“虽部章繁多,且各部皆有自家之容积;然合之于全体,其结构亦能尽善尽美”(117)。在《修辞学》一书,亚氏阐释“使事物活现目前”之义旨,即论表达之生动,曾援引荷马史诗中的隐喻数则:西叙福斯Sisyphus之石又跃回谷底,何其“残酷无情”,飞矢“渴求”其标靶,长枪“欲啖”敌人之血,还有“急于杀人”之矛首,刺穿英雄的胸膺。复谓明喻亦可造出同样效果,荷马以此法于死物之上赋予生命、运动及活力,诸如言及“怒海滔滔之波浪”一行诗,——“弓着背头顶了泡沫,绵亘不绝,浪复一浪”(118)。
亚里士多德于荷马之兴味使得他发愿要编订《荷马疑义集》Homeric Problems,此主题在他撰写《诗学》篇末关于“裁断决难”一节时已开始着手(119)。这些疑难唯有残篇存留(120)。借助于荷马注释本的手稿,【36】尤其是威尼斯B稿本(11世纪),我们得以知晓其中的要义究竟。其中征引荷马疑义21处,尚未包括斯特拉波、普鲁塔克和阿特纳奥斯的单篇文章;新柏拉图派的波弗利Porphyry对这些疑义也不陌生,他在西元3世纪时写就一本类似的著作。疑义之要点多关注于诗歌中的道德与剧情意义,而非文字或文学的考辨(121)。例如,“阿伽门农何故要诱使大军回希腊?”(122)“及希腊三军往船上逃,奥底修斯因何甩掉战氅,为传达雅典娜终止逃兵的号令而奔波?”(123)“为何荷马在《伊利亚特》中安排克里特岛有百城,至《奥德赛》中唯有九十座?”(124)“在《伊利亚特》中荷马说日神所目见耳闻无远弗届,如何又在《奥德赛》中需要信使报告牛群被屠的消息?”(125)“若诸神不饮他物,唯酌神酒nectar,卡吕普索Calypso女神怎么可以给赫尔墨斯‘调制’神酒,既然‘调制’意谓掺水?”(126)“何谓‘黑夜的大部已经逝离——去了三分之二,仅剩三分之一’?”(127)“何以两个塔兰同talent的黄金之巨数仅充作驱车赛会的第四名奖品?”(128)亚里士多德对于末题的部分解释大意是,荷马时代的塔兰同单位小于阿提卡时代的,今之学者尽从是说。有一度发难者触及文本之考辨,“αὐδήεσσα作修饰语,意即‘能言的’‘作人语的’,如何可以施用于‘女神’基尔刻Circe和卡吕普索(129),并曾一度形容凡人伊诺Ino?”(130)此处前两例的解释甚奇,【37】αὐδήεσσα之义唯当以“善吹笛的”解读,故与μονῴδης同义,即“长于独唱的”;而在伊诺的例句中,则当读作οὐδήεσσα,意即“生于陆地的”。综观此《荷马疑义》诸残篇,颇令人败兴;很可怀疑是否真为亚里士多德所作,而非各种普通寻常的问题集合,冒亚翁之大名以传世(131)。由兹复归《诗学》段落,可顿时神旺,亚翁引述荷马的短句,谓狄俄墨得斯Diomede的同袍们睡于直立入地的长矛旁,“其所持矛戈坚直立定,尾端扎入泥地”(132),而不是将其平置地上,如此则(同于注释家们所见)可免于矛戈倾倒引起警报的风险。亚氏决此疑难,不过简单释作“此为当时习俗,至今尤为伊鲁里亚人Illyrians所遵从”(133)。想必是在《诗学》散佚的篇什中,亚里士多德评说“荷马诗章中最炫目者”,是描述特洛伊人初见披阿基琉斯耀眼盔甲的帕特罗克勒斯Patroclus后如何反应的一节,他们那刻以为是阿基琉斯已然抛却“愤怒”,与希腊军士和好:“人人四顾茫茫,欲从掩体处觅一逃路”。亚氏补充说,是为蛮族之种性也(134)。
综上所述,自梭伦时至于亚里士多德时,荷马史诗不断被研究与援引,成为寓意阐释和理性分析或修辞术所钟爱的课题。荷马也是数量有限的文字考辨学之研究对象。关乎其诗的文学考辨,我们证据不足,唯可倚重亚里士多德的《诗学》诸论。对其文本的考辨要留待于亚历山大里亚时期再行叙述。
荷马之外,【38】在雅典时代尚有关于包括“史诗系列”(约西元前776—前566年)诸篇诗人的研究,这些诗人(如前文所见)对于悲剧诗人采择主题大有贡献。【赫西俄德】赫西俄德(约全盛于西元前700年)的《神谱》也被当作神话教科书来研读,其中疑难之处或许会被那些格外早熟的学生提出来令教师窘于应对。据言伊壁鸠鲁Epicurus在14岁(约在西元前328年)之前,即曾以赫西俄德叙述卡俄斯Chaos的刁钻疑点向某些塾师和智者问难,因为得不到满意答复,遂决心致力于哲学研究(135)。赫西俄德《农作与时日》流布更广,其中的道德箴言和农事谚语,不仅开图色尔Tusser《农俗家政聚珍》Points of Good Husbandrie之先河,也为涂柏Tupper《谚语哲学》Proverbial Philosophy创立了规范。阿里斯托芬尝令埃斯奇纳斯提名赫西俄德入“高贵诗人”的班列,因为他描述了“土地的耕种,犁田的时节和收获的季候”(136)。《农作与时日》的一段关于命运或谣言的诗章,曾被亚里士多德引述,埃斯奇纳斯则援引了两次(137),他还在两个场合中征引一段具有政治学意义的文字(138),其中后一次征引是为了说明“我们所以自幼即用心研习诗人们的箴言,是为了成年后可以去遵从它们”。赫西俄德亦因写作诗体的箴言而扬名,这些箴言训诫的是敬畏与顺从,即为阿基琉斯在人马喀戎Cheiron所学者;喀戎训诫的传说,不仅可由品达(139)与柏拉图(140)来见证,也体现在某位无名艺术家的瓶画上,此瓶今在柏林博物馆,图画表现了两个男童悄立聆听,一男童居中就座,朗读一卷,其身前有一匣,复置放另一书卷,【39】以古字体标明题目为+IRONEIA(141)【译按,+IRONEIA当为CHEIRONEIA。据原画,匣上复有KALE字样,研究者或认为原题即“chironeia kale”,可解作“从喀戎习善”】。对于这部作品,赫西俄德的作者身份,早在亚历山大里亚时代即被拜占庭的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 of Byzantium否决了(142)。
尚有两位史诗诗人值得提及。其一者,【安提马库斯】是刻洛丰的安提马库斯(全盛期约在西元前464—前410年),写作了一部冗长的史诗名为《忒拜纪》Thebais,据云故事始于狄俄墨得斯归来、墨勒阿革洛斯Meleager身亡,及第26卷末,向前追述至七雄兵临忒拜城前(143)。然而他似是得到了柏拉图的激赏,据言柏翁曾亲聆诗人朗诵其长篇大套的作品。在场听众陆续脱身而走,唯遗柏翁一人。“我便继续诵读,”诗人泰然自若地道,“在我的意识里,柏拉图一人可抵得千名听者”(144)。或谓柏拉图曾将安提马库斯的诗歌全集送至刻洛丰一部,以证明此诗人优胜于刻厄芮卢斯Choerilus(145),其后有帕迦马学派的玛洛斯人克剌忒斯Crates of Mallos反对此说(146)。至亚历山大里亚时期,卡利马库斯(147)曾谴责安提马库斯史诗作品之流毒,此见得到卡图卢斯Catullus的附和(148)。然安提马库斯仍被授予史诗经典诗人列中的高位(149),甚而哈德良帝Hadrian(150)认为他比荷马都高明,想是因为其诗作较易模仿。有人提及此人校注荷马的“版本”,其中有些阐述在荷马的会注集scholia中有收录(151)。
另一要提及的史诗诗人,【刻厄芮卢斯】是萨摩斯的刻厄芮卢斯Choerilus of Samos(全盛期在西元前404年),其人被斯巴达将军吕山德Lysander及马其顿王阿刻劳斯Archelaus奉为彼时代诗人中的翘楚(152),【40】写作过一部关于波斯战争的史诗,暴得大名。刻厄芮卢斯开拓了史诗写作的新局面,他放弃了老派的神话题材,转入摹写国族与历史的主题。据政令的明文规定,他的诗作要与荷马史诗一同被大众诵读,此为其人所获得的无上殊荣(153)。亚里士多德在《论题篇》(154)谓荷马的明喻较之于刻厄芮卢斯更为清晰。在《修辞学》(155)中,亚氏开列了几部史诗的序幕首句,在《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的开篇短句之后,遂即援引的显然是刻厄芮卢斯史诗的开场白。
此前亚里士多德尚引述了一句短诗,以说明自辩词作为序幕的例证:——νῦν δ’ὅτε πάντα δέδασται,“如今整个园地已分配完了”【译按,罗念生译文】。当时之读者无疑都熟悉的上下文,幸运地在一部古注本中留存下来,今将大意翻译如下,或可充当此章的结语:
啊!往昔精通诗艺的吟者真是幸福,
他们侍奉文艺女神,当时的土地尚待开垦。
如今整个园地都已分配完了,各行艺术俱定了边界;
我落在最后,任凭我东瞻西望,
也寻不见新套上马匹的车子来参加赛会。(156)【译按,参考罗念生译文,稍做改动】
(1) 刻列耳库斯Clearchus,引自阿特纳奥斯,vii 1,ἡ τῶν ῥαψῳδῶν (ἑορτή),ἣν ἦγον κατὰ τὴν τῶν Διονυσίων 【诵人们庆祝酒神之节日】。赫叙基乌斯Hesychius【译按,5—6世纪时亚历山大里亚的词典编修家】,Βραυρωνίοις τὴν Ἰλιάδα ᾖδον ῥαψῳδοὶ ἐν Βραυρῶνι τῆς Ἀττικῆς 【布劳戎节庆者,在阿提卡的布劳戎地方以诵读《伊利亚特》为娱乐】。参看Welcher,《论系列史诗》Der epische Cyclus,i p. 391以下;A. Mommsen,《宗教节日学》Heortologie,pp. 122,138。上文第16页,有一幅对诵人诵读之形象描述的画。
(2) 第欧根尼·拉尔修:《梭伦传》,i 2,57,τά τε Ὁμήρου ἐξ ὑποβολῆς γέγραφε ῥαψῳδεῖσθαι,οἷον ὅπου ὁ πρῶτος ἔληξεν, ἐκεῖθεν ἄρχεσθαι τὸν ἐχόμενον【规定诵人相继诵读荷马史诗,其第一人所收煞处,成为继起者的开首(参考Hicks以及Yonge的英译)】。我在此理解ἐξὑποβολῆς【提式的方式】,与[柏拉图]《希帕库斯篇》Hipparchus,228 B(引文见下文第21页)中的ἐξ ὑπολήψεως【接续竞逐的方式】非为同义,但却相关。ἐξ ὑποβολῆς者,意即“传递戏份”,指的是两位诵人在连续的表演中,由第一人在一处结束其自家戏份,再传递给另一人以替换之(ὑποβάλλει);而ἐξ ὑπολήψεως,意即“占得戏份”,指的是继起的诵人占据了戏份(ὑπολαμβάνει【赶超,夺得】)。ἐξ ὑποβολῆς尝引起诸多讨论。其不同的解读可陈述如次:(1)‘se invicem excipiendo’,“照连续(或轮流)的序列”(Wolf,Boeckh,Wilamowitz);(2)ex praecepto,“依预定的规则”,诵人们忽略其被告知应忽略者,而照旧诵读余下部分(Nizsche);(3)ex exemplari praescripto,‘ad fidem exemplaris probati’,“自权威的文本”,以便诵人们能有所依据(Gräfenhan,《古代的古典语文学史》Geschichte der klassischen Philologie im Alterthum,i 268;Bernhardy,《希腊文学纲要》Grundriss der griechischen Literatur,i 3304);(4)praesente aliquo qui verba subiceret,“以题词的方式”(Hermann,Monro,等等),此说忽视了οἷον ὅπου—τὸν ἐχόμενον【“所(收煞)处”—“继起者”】。有关此番影响广泛的争论之文献,部分可见于:Wolf,《荷马史诗绪论》Prolegomena ad Homerum,c. xxxii;Boeckh,《希腊碑铭集》,ii 676以下;Nitzsch,《荷马史诗决疑》Quaestio Homerica,iv(1828),《论荷马之史》De Hist.Homeri,ii 132(1837),Sagenpoesie,p. 413(1852);Hermann,《短著集》,v 300–311,vii 65–87(1834–9);Wilamowitz,《荷马研究》Homerische Untersuchungen,pp. 263–6(1884)。参看Ritschl,《语文学短著集》Opuscula Philologica,i 56;Sengebusch,学位论文,ii 111;A. Mommsen,《宗教节日学》,p. 138;Bergk,《希腊文学史》Griechische Litteraturgeschichte,i 499;Christ,《希腊文学史,止于查士丁尼帝时代》Geschichte der griechischen Litteratur bis auf die Zeit Justinians,§374;Jebb的《荷马》Homer,p. 77;Andrew Land的《荷马与史诗》Homer and the Epic,p. 36;以及Monro的《奥德赛(卷xiii–xxiv)》,pp. 267–285。
(3) 《莱克格斯传》,c. 4,有Wilamowitz的讨论,见氏著《荷马研究》,pp. 267–285。
(4) 西塞罗:《论演说家》,iii 137,qui primus Homeri libros,confusos antea,sic disposuisse dicitur,ut nunc habemus【据言最早成书的荷马著作,在被混入他人文字之前,便是如此编排的,一如我们所见者】;波桑尼阿斯,vii 26,Πεισίστρατος ἔπη τά Ὁμήρου διεσπασμένα τε καὶ ἄλλα ἀλλαχοῦ μνημονευόμενα ἠθροίζετο 【庇西特拉图从事整理荷马的散佚之文,他聚集了散见各处的文字载录】。参看Wolf的《绪论》,c. xxxiii;Egger,《希腊文学批评史论》Essai sur l’Histoire de la Critique chez les Grecs(1887年版),pp. 9–18;Wilamowitz,前揭书,pp.235–266;Flach的《庇西特拉图及其文学活动》Peisistratos und seine litterarische Thätigkeit(1885);以及E. Meyer,《古代史》Geschichte des Alterthums,ii 388–391。另见Jebb的《荷马》,p. 114;A. Lang,《荷马与史诗》,p. 37;T. W. Allen在《古典学评论》Classical Review,xv(1901),p.7以下;以及Monro的《奥德赛(卷xiii–xxiv)》,pp. 402以下。
(5) 第欧根尼·拉尔修,i 2,57,μᾶλλον οὖν Σόλων Ὅμηρον ἐφώτισεν ἢ Πεισίστρατος,< Leaf博士,《伊利亚特》,1900,p. xix,在此插入ἐκεῖνος γὰρ ἦν ὁ τὰ ἔπη εἰς τὸν κατάλογον ἐμποιήσας καὶ οὐ Πεισίστρατος【既然此公将这史诗载入表册,则庇西特拉图便与此事无关】,> ὥς φησι Διευχίδας ἐνπέμπτῳ Μεγαρικῶν【因此便如丢凯答斯Dieuchidas在他的《麦加拉志》卷五中所云,梭伦对于荷马的发扬光大之功远过于庇西特拉图】。关于丢凯答斯的年代,参看Wilamowitz,前揭书,p. 240以下。
(6) Jebb的《荷马》,p. 114以下。此说亦被Ritschl所择从,但遭到Ludwich、Wilamowitz与Flach的一致反对。Wolf与Lachmann曾同意此说,并将荷马史诗的书写本定为庇西特拉图之时代。此说近来颇为盛行。Leaf博士(《伊利亚特》,1900,p. xix)确信“在梭伦与庇西特拉图之时,雅典尝制定了一个荷马的官方副本”。
(7) 莱克格斯:《反对列奥刻剌忒》c. Leocr.,102,οτω γὰρ ὑπέλαβον ὑμῶν οἰ πατέρες σπουδαῖον εἶναι ποιητήν, ὤστε νόμον ἔθεντο καθ’ἐκάστην πεντετηρίδα μόνον τῶν ἄλλων ποιητῶνῥαψῳδεῖσθαι τὰ ἔπη【既然你们的父辈如此看重这位诗人(指荷马),遂通过一项法令,让每四年一次的雅典娜节上,所有诗人中唯有他的作品必要被人诵读——译按,原来注释中的引文有缺漏,现据定本补充译出】。
(8) 见Aristeides,《泛雅典娜演说》Panath.,Dindorf编订本,p. 323的评注。然而此泛雅典娜节的运动盛会自西元前566年(Busolt,《希腊史》Griechische Geschichte,ii2 344)即已开始举办,比庇西特拉图成为僭主时早6年。
(9) [柏拉图]:《希帕库斯篇》,228 B,ἠνάγκασε τοὺς ῥαψῳδοὺς Παναθηναίοις ἐξ ὑπολήψεωςἐφεξῆς αὐτὰ διέναι【在泛雅典娜节庆诸人轮替上场的诵读竞逐中获胜】。参看第19页注释2。
(10) [柏拉图]:《希帕库斯篇》,228 C,以及亚里士多德的《雅典政制》Constitution of Athens,c. 18§1,在此希帕库斯也被称作为φιλόμουσος【爱好文艺的】。
(11) 《伊利亚特》,vi 146。
(12) 《奥德赛》,xi 631,Θησέα Πειρίθοόν τε, θεῶν ἐρικυδέα τέκνα 【忒修斯与佩里都,荣耀的神子】。普鲁塔克:《忒修斯传》,20;参看Flach,p. 27。
(13) 《伊利亚特》,ii 558,στῆσε δ᾽ ἄγων ἵν᾽ Ἀθηναίων ἵσταντο φάλαγγες 【将那舰队列在雅典大军之麾下】。斯特拉波,p. 394;参看Flach,p. 29。
(14) 参看第欧根尼·拉尔修,i 2,57;另见Busolt,《希腊史》,ii2 220。
(15) 柴泽斯Tzetzes,《阿里斯托芬喜剧绪论》Prolegomena de comoedia Aristophanis,τεσσάρων ὄντων<τῶν> ἐπὶ Πεισιστράτου συνθέντων τὸν Ὅμηρον。参看La Roche,《古代的荷马文本考辨》Homerische Textkritik im Altertum,p. 10;以及Jebb的《荷马》,p. 115注释。
(16) 希罗多德,vii 6。
(17) Sihler,在《美国语文学学会学刊》Transactions and Proceedings of American Philological Association,1902,xxvii–xxxi。
(18) 波桑尼阿斯,ix 9,5。
(19) περὶ ὔψους【《论崇高》】,c. 13§3。
(20) Mahaffy,《希腊文学史》A History of Classical Greek Literature,i 31。参看Christ对赫西俄德的评论,氏著,§654;有关阿基洛库斯与斯忒西考儒,见Bergk,ii 191与293,以及(概述性的)i 483。
(21) ῥαψῳδός,来自ῥαπτειν ἀοιδήν【编织歌诗之人】(赫西俄德,残篇227),contexere carmen,pangere versus【连缀歌句,固定诗行】。参看Bergk,《希腊文学》,i 490。
(22) 《尼米亚颂》,ii 1,Ὁμηρίδαι, ῥαπτῶν(直译作“缝合”)ἐπέων ἀοιδοί。
(23) 《地峡颂》,iii 55,Ὅμηρος... πᾶσαν ὀρθώσαις ἀρετὰν κατὰ ῥαβδον ἔφρασεν θεσπεσίωνἐπέων λοιποῖς ἀθύρειν。参看Bergk,《希腊文学》,i 492。
(24) 《奥林匹亚颂》,vi 17,ἀμφότερον μάντιν τ’ἀγαθὸν καὶ δουρὶ μάρνασθαι【兼为高贵的先知和投矛的竞技者】;《伊利亚特》,iii 179,ἀμφότερον, βασιλεύς τ’ἀγαθὸς κρατερός τ’αἰχμητής.【(阿伽门农)兼为高贵的王者与强悍的投矛手】。这等缅怀还有更清晰可判处,即在他说荷马ἄγγελον ἐσλὸν ἔφα τιμὰν μεγίσταν πράγματι παντὶ φέρειν【(荷马)他言高明的信使带与万事莫大的荣耀】(《皮提亚颂》,iv 278),再无一句可如上述的诗行更类似于荷马的那句了,——ἐσθλὸν καὶ τὸ τέτυκται ὅτ’ἄγγελος αἴσιμα εἰδῇ【信使可如此为之(劝说)甚是高明和适当】(《伊利亚特》,xv 207)。参对《地峡颂》,iv 37,与《伊利亚特》vii 198以下;另见《尼米亚颂》,vii 20。
(25) 品达:《奥林匹亚颂》,xiii 90;以及《伊利亚特》,vi 182。
(26) 《奥林匹亚颂》,xiii 67(Gildersleeve的注释):i 43,57(Fennell的注释)。
(27) 《地峡颂》,v 67,μελέταν ἔργοις ὀπάζων【操练追逐之劳作】;以及赫西俄德:《农作与时日》,411,μελέτη δέ τοι ἔργου ὀφέλλει【勤于生产之习作】。
(28) 《诗学》,23§4。
(29) 见Nauck,《希腊悲剧残篇》Tragiecorum Graecorum Fragmenta,pp. 963–8;或见Haigh,《希腊的悲剧》Tragic Drama of the Greeks,pp. 473–476。
(30) 阿特纳奥斯,347 E,τεμάξη τῶν Ὁμήρου μεγάλων δείπνων。
(31) 《蛙》,1040。
(32) 详情见Haigh,前揭书,p. 86。
(33) 伊翁Ion,见于《索福克勒斯传》vita Sophocles,μόνον... Ὁμήρου μαθητήν【独一无二的,荷马之传人】。波勒莫Polemo,转见于第欧根尼·拉尔修,iv 20,Ὅμηρον τραγικόν【荷马风的悲剧】。尤斯塔修斯Eustathius评注《伊利亚特》,pp. 440,605,851,902等,φιλόμηρος【喜好学问的】。参看Lechner,《论诗人索福克勒斯》De Sophcle poeta,Ὁμηρικωτάτῳ【最似荷马风格的】(1859);Schneidewin的《索福克勒斯》Sophokles,p. 27;Bergk,《希腊文学》,i 830,iii 369以下;以及Haigh,前揭书,p. 202以下。
(34) 亚里士多德,《诗学》,3§2。
(35) 《索福克勒斯传》,Ὁμηρικὴν ἐκματτόμενος χάριν。
(36) 阿特纳奥斯,297 D,ἔχαιρε... τῷ ἐπικῷ κύκλῳ。参看Christ,《希腊文学史》,§175,p.2584。
(37) 《伊利亚特》,iii 139–244。
(38) 希罗多德,ii 142;E. Meyer的《古史探微》Forschungen zur alten Geschichte,i 152以下;Mahaffy,《希腊文学史》,i 24。
(39) 希罗多德,ii 53
(40) 希罗多德,iv 32。
(41) 希罗多德,ii 117。
(42) 《伊利亚特》,vi 290。
(43) 《荷马》,p. 86。
(44) 《荷马》,p. 85。
(45) 修昔底德,i 9以及11。
(46) ii 41,4.
(47) 第欧根尼·拉尔修,ix 13§48,περί Ὁμήρον ἢ (?) ὀρθοεπείης καὶ γλώσσεων【论荷马词语正义与措辞】。参看Egger,前揭书,p. 1073,Saintsbury的《欧洲批评与文学品鉴史,自最古之文本至今》A History of Criticism and Literary Taste in Europe, from the earliest texts to the present day【译按,下文简称为《批评史》】,i 15。
(48) “金嘴”狄翁,《演说集》,53开篇,Ὅμηρος φύσεως λαχὼν θεαζούσης ἐπέων κόσμον ἐτέτηνατο παντοίων· ὡς οὐκ ἐνὸν ἄνευ θείας καὶ δαιμονίας φύσεως οτω καλὰ καὶ σοφὰ ἔπηἐργάσασθαι;以及亚历山大里亚的克莱蒙,《杂缀集》,vi 18。
(49) 《论演说家》,i 49;《演说家》,67。
(50) 柏拉图:《理想国》,606 E,τὴν Ἑλλάδα πεπαίδευκεν。
(51) 《诗学》,c. 19§5。
(52) 忒米斯修Themistius,《演说集》,23,τὰ Σιμωνίδου τε καὶ ἄλλων ποιήματος ἐξηγούμενος。
(53) 《大希庇亚篇》Hippias Major,285 B;《小希庇亚篇》Hippias Minor,368 D。
(54) 《小希庇亚篇》,365 B。
(55) 《小希庇亚篇》,363 B。
(56) 《荷马传第六种》The Sixth Life of Homer,见于Westermann的Βιόγραφοι【译按,此人编有《希腊次要作家的传记作品集》Vitarum Scriptores Graeci minores】,p. 30以下。
(57) 可能出自一部题为συναγωγή【《汇编》】的著作,引自阿特纳奥斯,609 A。
(58) 《奥德赛》,xviii 84;关于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亦有争议,参看Friedel,《论智者希庇阿的荷马研究》De Hippiae Sophistae studiis Homericis,哈雷Halle,1872;以及《论智者派的荷马研究》De Sophistarum studiis Homericis,收入《哈勒(大学)语文学博士学位论文》Dissertationes Philologicae Halenses,i(1873),pp. 130–188。
(59) Derby爵士的译文【指原文的英译】,除却将这里的“侵蚀殆半”来替换了他译文中合乎通常文本的“未受侵蚀”。
(60) 亚里士多德:《诗学》,c. 25§11,以及《辩谬篇》,iv 8;并参看Wolf的《绪论》,c. xxxvii,p.102,Wagner本;另见Vahlen,《亚里士多德诗学论集》Beiträge zu Aristotles Poetik,iii 368,以及第三版,p. 69以下。另者,有Ritter关于前揭之《诗学》的论述,建言此οὐ为旧本,为希庇亚斯读为οὗ。
(61) 亚里士多德,《修辞学》,iii 17。
(62) 《伊利亚特》之注疏,ii 106。
(63) 亚里士多德:《修辞学》,iii 3§41;参看§§ 1,3。
(64) 塞克斯都·恩披理克:《反对博学家》,ix 193,πάντα θεοῖς ἀνέθηκαν Ὅμηρός θ’Ἡσίοδός τε| ὅσσα παρ’ἀνθρώποισιν ὀνείδεα καὶ ψόγος ἐστίν。(Zeller的《前苏格拉底哲学》Presocratic Philosophy,i 561;以及Jebb的《荷马》,p. 88注释。)参看克塞诺凡尼,引自希洛狄安,ii 16,20,Lentz本,ἐξ ἀρχῆς καθ’Ὅμηρον ἐπεὶ μεμαθήκασι πάντες【最初,所有人都受教化于荷马所言】。参看Gräfenhan的概述,在《古代的古典语文学史》,i 202以下,211以下,以及Egger,前揭书,p. 963以下。
(65) 第欧根尼·拉尔修,ix 1。
(66) Zeller,前揭书,i 10,32,102以下。
(67) 第欧根尼·拉尔修,viii §21。参看Geffcken,《古代的文化之争》Antike Kulturkämpfe,见于《新年刊》Neue Jahrb. 【译按,此刊物1830年之前名为《语文学及教育学年刊》Jahrbücher für Philologie und Pädagogik,1830—1897年间名为《语文学及教育学新年刊》Neue Jahrbücher für Philologie und Pädagogik,1898年以后更名为《古典学新年刊》Neue Jahrbücher für das Klassische Altertum,下文Neue Jahrb.者一律简称《新年刊》】,xv 593–611。
(68) 色诺芬:《会饮篇》,3§6;参看柏拉图:《理想国》,378 D。
(69) 《论如何听诗》,第4章p. 19 E。
(70) 《伊利亚特》威尼斯会注本,xx 67。参看Monro,《奥德赛(卷xiii–xxiv)》,p. 410。
(71) 《奥德赛》会注,ii 104。
(72) 第欧根尼·拉尔修,ii 11。参看Monro,411。
(73) 塔先努斯Tatian,《反对格拉古》contra Graecos,202 D(Zeller,前揭书,ii 372)。
(74) 赫叙基乌斯,相关词条。
(75) οἱ ἀρχαῖοι Ὁμηρικοί【老辈的荷马学者们】,《形而上学》,xiii 6,7,p. 1093 a 27。
(76) 《回忆录》,iv 2,10。
(77) 色诺芬:《会饮篇》,3,6;Monro,411。
(78) 参看上文第16页的“诵读之诵人”。
(79) 《伊翁篇》,533 D–E。
(80) 《理想国》,377 D–378 E。赫西俄德也曾在《法律篇》,886 B–C中被不指名地提及。
(81) 《理想国》,398 A。
(82) 595 B.
(83) 600 E.
(84) 607 A.
(85) Sengebusch,学位论文,i 119(Mahaffy,《希腊文学史》,i 33)。
(86) 色诺芬,《会饮篇》,3§5。
(87) “金嘴”狄翁,《演说集》,11,p. 308 R。
(88) 普鲁塔克:《亚西比阿德传》,7。
(89) 阿里斯托芬,Δαιταλεῖς【《筵席》】,转见于盖伦:《希波克拉底词语汇释序言》in praef. lexici Hippocratici,p. 404,Franz编订本,πρὸς ταῦτα σὺ λέξον Ὁμηρείους γλώττας, τί καλοῦσι κόρυμβα... τί καλοῦσ’ἀμενηνὰ κάρηνα 【你看这些荷马的语词,它们被称作是绝顶之极处云云,亦被称作是令人生畏的群峰】。
(90) 《蛙》,1036。
(91) 《鸟》,575,685,910,914;《和平》,1089以下;《云》,1056。参看Monro,《奥德赛(卷xiii–xxiv)》,p. 415以下;以及Sherrans,《阿提卡喜剧诗人的荷马之学》De poetarum comicorum Atticorum studiis Homericis,1893。
(92) 伊索克拉底,2§48。
(93) 伊索克拉底,2§43,44。
(94) 《颂词》,159。
(95) 13§2.
(96) 12§§33,34.
(97) 关于其人的年代,见第108页以下。
(98) 修昔底德,iii 104。
(99) 《荷马风颂歌》Homeric Hymn,i 145–150以及165–172。
(100) 《理想国》,379 D(Monro,《奥德赛》,p. 429注释),388 A,389 E,405 E,424 B。
(101) 《伊利亚特》,xxiii 77–91,引述自埃斯奇纳斯Aeschines,i 149。
(102) 《伊利亚特》,xv 494–499;莱克格斯,§103。
(103) 《伊利亚特》,ii 32,196,391以下,iv 200,vii 63,viii 18以下,84,ix 385以下,538以下,592以下,x 1,12,457,xi 542,xiv 217,xv 245;《奥德赛》,iv 567,xi 598,xv 399,xix 121。参看R. Wachsmuth,《亚里士多德的荷马研究佳作选》De Aristotelis Studiis Homericis Capita Selecta,pp. 1–19;以及柏拉图、埃斯奇纳斯和亚里士多德所引述的种种异文,见Laroche,《荷马文本考辨》Homerische Textkritik(1866),pp. 23–36;以及Wilamowitz,《荷马研究》,p. 299。参看Römer,《亚里士多德的荷马引文与荷马疑义》Die Homercitate und die Homerischen Fragen des Aristoteles,收入慕尼黑科学院【译按,本书或称作拜仁科学院,为同一单位】的学报,xvii(1884)264–314,639以下;以及Vahlen,柏林科学院的《会议报告》,1902,(1)168以下。
(104) 《伦理学》,ii 9,iii 11;《政治学》,viii 3,p. 1338 a;《修辞学》,iii 4;《诗学》,8。
(105) A. Ludwich,《作为前亚历山大里亚时期文献证据的荷马定本》Die Homer-vulgata als voralexandrinische erwiesen,1898;Monro,《奥德赛》,426–430。
(106) ἡ Ἀντιμάχου(即ἔκδοσις【发表】), ἡ κατὰ Ἀντίμαον, ἡ Ἀντιμάχειος。《伊利亚特》会注,i 298,424,598;v 461;xiii 60;xxiii 870;以及《奥德赛》,i 85。参看Monro,《奥德赛》,413。
(107) 《现存荷马诗文或古史诗系列遗篇之平议》Homeri quae nunc exstant an reliquis Cycli carminibus antiquiora iure habita sint(1878),p. 39,quis ille fuerit qui Homerum nostrum litteris primum mandavit,si non fuit Antimachus,ego ignoro 【曾首度着手于荷马文本之人,如不是安提马库斯,我不知为谁】。
(108) 普鲁塔克:《亚历山大传》,8,ἡ ἐκ τοῦ νάρθηκος【存于油膏匣中者】。
(109) 斯特拉波,p. 594。“巾箱本的《伊利亚特》准是被看作别致的传奇,不被人当真了”(Monro,《奥德赛》,418)。
(110) 普鲁塔克:《亚历山大传》,15。
(111) 2§3.
(112) 4§9.
(113) 24§§1,2.
(114) §7.
(115) §9.
(116) 8§3.
(117) 26§6.参看Jebb的《荷马》,p. 4以下;Monro,417以下。
(118) 《修辞学》,iii 11§§3,4。
(119) 《诗学》,25,περὶ προβλημάτων καὶ λύσεων,特别见§§10,11。
(120) ἀπορήματα【存疑】, προβλήματα【疑义】或ζητήματα【探察】(原本可能是6、7或10卷),亚里士多德,残篇142—179,Rose编订本。在这些残篇中,我们发现ἠπόρησεν【存疑】(159),五次出现相应的词λύειν【驳议、补正】(149,160,161,164,174),还有一段(179)的标题为Ἀρ. Ὁμηρικοῖς ἀπορήμασιν【亚里士多德对荷马史诗的质疑】。参看Mitchell Carroll,《亚里士多德的诗学》Aristotle’s Poetics,c. 25,“依据荷马会注集”(巴尔的摩,1895)。
(121) 参看Egger,前揭书,pp. 188–1943;以及Saintsbury,前揭书,pp. 49以下。
(122) 《伊利亚特》,ii 73。
(123) 《伊利亚特》,ii 305。
(124) 《伊利亚特》,ii 649;《奥德赛》,xix 173。
(125) 《伊利亚特》,iii 277;《奥德赛》,xii 374。
(126) 《奥德赛》,v 93。
(127) 《伊利亚特》,x 253。
(128) 《伊利亚特》,xxiii 269;亚里士多德,《残篇》,164,Rose本。
(129) 俱曾被称作θωὸς αὐδήεσσα【神作人言】,见于《奥德赛》,x 136等处,以及xii 449。
(130) 《奥德赛》,v 334,βροτὸς αὐδήεσσα【凡人作人言】。
(131) Zeller,《亚里士多德》Aristotle,i 96,104。
(132) 《伊利亚特》,x 152以下,ἔγχεα δέ σφιν | ὄρθ’ ἐπὶ σαυρωτῆρος。
(133) 《诗学》,25§7。
(134) Townley《伊利亚特》注疏,xvi 283(亚里士多德:《残篇》,130,Rose本),πάπτηνεν:δεινότατον τῶν ἐπῶν Ὁμήρου τοῦτό φησιν Ἀριστοτέλης ἐν ᾧ πάντες φευκτιῶσι, καὶ οἰκεῖον βαρβάρων【πάπτηνεν(四顾):是为荷马之最为有力的诗句,据亚里士多德言,四顾而逃,乃是蛮族之本性】。
(135) 第欧根尼·拉尔修,x 2。
(136) 《蛙》,1034。
(137) 《农作与时日》,761;埃斯奇纳斯,1§129,2§144(参看德摩斯提尼,19§243);亚里士多德:《伦理学》,vii 13,5。
(138) 《农作与时日》,240以下;埃斯奇纳斯,2§158,3§135。
(139) 《皮提亚颂》,iv 102。
(140) 《理想国》,391 B–C。
(141) 见Klein,《欧弗洛尼乌斯》Euphronios,2832中的插图;Daremberg与Saglio,在Éducation词条下,p. 469;或见P. Girard,《雅典的教育》,p. 149。
(142) 昆体良,i1,15(参看Kinkel,《希腊史诗残篇》Epicorum Graecorum Fragmenta,i,p. 148以下)。
(143) 珀菲理翁,贺拉斯《诗艺》注疏,146。
(144) 西塞罗:《布鲁图斯》,191。
(145) 普洛刻卢斯Proclus,柏拉图《蒂迈欧篇》注疏,i,p. 28 C(Kinkel,前揭书,p. 274)。
(146) 《帕拉廷希腊文苑英华集》,xi 218。
(147) 残篇,441。
(148) 卡图卢斯,95,10。
(149) 昆体良,x i 53。
(150) 狄奥·卡西乌斯Dio Cassius,lxix 4(参看《罗马皇帝本纪》Historia Augusta,“哈德良本纪”,15)。
(151) 上文第34页,注释3。参看A. Ludwich,《阿里斯塔库斯的荷马文本考辨》Aristarchs Homerische Textkritik,i 18;ii 432,383。
(152) 普鲁塔克:《吕山德传》,18;阿特纳奥斯,345 D。
(153) 《苏伊达斯辞典》,σὺν τοῖς Ὁμήρου ἀναγινώσκεσθαι ἐψηφίσθη【被公推为可与荷马一起被朗诵者】(Kinkel,前揭书,p. 265)。
(154) viii 1.
(155) iii 14.
(156) ἆ μάκαρ, ὅστις ἔην κεῖνον χρόνον ἴδρις ἀοιδῆς,
Μουσάων θεράπων, ὅτ’ ἀκήρατος ἦν ἔτι λειμών·
νῦν δ’ ὅτε πάντα δέδασται, ἔχουσι δὲ πείρατα τέχναι,
ὕστατοι ὥστε δρόμου καταλείπομεθ’, οὐδέ πῃ ἔστι
πάντη παπταίνοντα νεοζυγὲς ἅρμα πελάσσα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