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教数学的语文老师

最后,韩风还是从谢灵策那里问来了萧離的家庭状况。这放在以前是韩风的原则不允许的事情,但想到萧離的哥哥萧鵻,韩风还是决定去了解一下。

萧離的爷爷,是当年第一代远征镜花星的远征军中的一名尉官,最终阵亡在了天枢战区的战场上——就在时尽之族带来和平的前一天。之后在双星的“大尺度和平,小尺度冲突”时代,萧離的大伯、父亲、四叔,纷纷投入了前线战场。在战场上几十年的摸爬滚打,萧離的大伯萧仁魑成为了摇光战区的总司令;萧離的父亲萧仁魍在战场上被亚特兰蒂斯国的亡灵天灾诅咒所伤,永久性丧失了一半的视力与听力,被迫退役,随后参与第一次双星官方贸易活动,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官商;萧離的四叔萧仁魉,在奔赴前线的第二年,于天枢战区失踪。

萧家第三代的小辈们,这些年都是靠萧離的二姑萧仁魅照顾的。萧離的四叔萧仁魉失踪时没有子嗣,在他失踪后,萧離的亲哥哥,当时还年幼的萧鵻被过继给了萧仁魉。

所以萧鵻去了天枢战区。

而他这次回家,是因为地球欧亚大区出现了镜花星间谍活动的痕迹,事件严重到已经无法隐藏,许多媒体已经开始报道。所以联邦政府紧急从前线调集了一支精锐小队回归地球处理此事。萧鵻就是这支小队的队长。

在这些常年在前线的人看来,任何带有镜花星烙印的东西都是值得怀疑的目标。亚当研究院作为双星科技融合的机构,在他们看来是最容易隐藏镜花星间谍的地方。正当他们因为在亚当研究院吃到了闭门羹而郁闷,准备从亚当研究院附属大学展开调查时,韩风出现了,而且直接出现在了萧鵻的家中。

韩风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慢吞吞地走进了教室。今天凌晨,在韩风听完谢灵策对萧家及萧鵻这次任务的介绍后,他仔细检查了萧鵻的打火机,果然从里面找到了窃听定位装置。这让他对今天和萧離的见面产生了怀疑……也对他和萧離的关系产生了怀疑。于是,他把约萧離今天见面的地点选在了教室,时间则是一节正常的高数课。公共场合,总归安全一点。

大教室里坐满了学生,原生人学生坐在教室前面的三排,第四排空着,后面五到十五排坐着旒。

没有人刻意规定什么,但所有教室在上课时都是这种情况。

韩风直接走到了第四排,习以为常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坐在了中间位置。几分钟后,教室门口出现了他等待的身影。

萧離今天穿着一身蓝色的小风衣,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背后,距发梢三分之一处的白色发带是她浑身上下唯一的装饰。

亦是无视了所有人的注视,萧離自然地走到了韩风的身边坐了下来。

“你迟到了,上课五分钟了。”韩风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反正宇文老师日常来得晚。”萧離冲韩风眨了眨眼,掏出笔记本,在上面写着:“打火机可能有问题。”歪着头想了想,她把这句话重重地划掉,重新写道:“昨天的事对不起,我没想到哥哥竟然骗了我。你没事吧?”然后另起一行写道:“打火机可能有问题。”

韩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突然就为怀疑自己和萧離的关系产生了愧疚,当然是高兴的那种愧疚。他从萧離手上抢过笔:“干嘛要划掉?”

萧離瞪了韩风一眼,又拿了一支笔写道:“因为我先是关心你,然后才是生气哥哥利用我。”

韩风很开心,开心到觉得拿笔写没有说着痛快,于是他取出一个小盒子将打火机装了进去,重重地盖上了盖子说道:“我很好呀,就是没想到你哥哥那么厉害。”

萧離疑惑地指了指那个小盒子。韩风微笑着点点头说:“没关系,这个小盒子能屏蔽信号,去年我从考场的屏蔽仪上拆的,当时为了给谢灵策那个蠢蛋传答案可没少费心思。”

萧離也笑了:“你和谢灵策果然和那些……不一样。”

“那些‘东西’是么?我们旒在你们眼中就只是东西而已。就像你哥哥说的,‘物件就是物件,再精美的物件,想扔也就扔了。’”韩风早就习惯了这种言论,但如果是萧離说出来,他还是有点难受。

“我哥哥这么跟你说的?那我回去要好好批评他不勤俭节约了。”萧離没有否认韩风的话:“在我们看来,旒的确就是‘东西’而已,但我不觉得你是旒,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所以你不是‘东西’,你是我的朋友。”

“听着像骂人。”韩风对这句“不是东西”的评价觉得又难过又好笑。但其实难过的是他自认为还是一个旒,而旒在他的朋友看来却只是一个物件。但幸好,自己总归是个不太一样的物件。

姗姗来迟的宇文老师走进了教室。这个穿着一身灰色大褂的小老头只有一米六多点的身高,尤其是有点驼背,让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这个人均高颜值高身高时代的人。

“今天,我们来讲讲空间几何的多重积分算法。”宇文老师推了推眼镜,从怀里掏出一支粉笔,在调成了黑色的显示屏上写起了公式。他是唯一一个到现在还在用粉笔上课的老师,所以每次上课都会带着自己定制的粉笔。因为他这种在显示屏上用粉笔划拉的行为,学校后勤部几次想把他拉入破坏学校公物的黑名单。

宇文老师不姓宇文,而是姓宇名文。学生们都很喜欢这个小老头,因为宇文老师是个很严肃的小老头,但总是会很严肃地做一些很搞笑的事情。比如练习开悬浮车。曾经有学生在校园论坛上发布了一段宇文老师在操场一本正经练习开悬浮车,最后撞坏了学校半座操场的视频,视频点击率一度超过了学校总学生数的十倍。

还比如,宇文老师在办公室给女老师算卦的传说。传说宇文老师在办公室一本正经地抓着一位女老师的手,说看掌纹和面相,她最近会有血光之灾,而且还会有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然后,这位女老师这个月的例假来晚了一个星期……

“宇文老师实在不适合教数学,不如像他的名字一样教语文。”萧離说道。

“我倒觉得他适合教历史。上课都不用说话,整个人往那一站就是一部历史书。”韩风轻笑着说道。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小老头有点可爱了。因为宇文老师的独特,使得韩风和萧離可以谈一整节课,这样就不用再去讨论昨晚令人烦心的事情。

高数课很快就结束了,当然对于其他那些昏昏欲睡的学生们来说是很漫长的。

韩风和萧離起身,说说笑笑地向门外走去,但经过讲台的时候,却被正在收拾讲台上教案的宇文老师叫住了。

“这位同学,请等一下。”宇文老师看着韩风说道。

韩风疑惑地看着宇文老师。宇文老师微笑着点点头,示意韩风身边的萧離可以先走。

萧離说了一句“门外等你”,就跟其他学生一起走出了教室门。

等得学生们都离开了教室,宇文老师这才开口:“这位同学,上大学谈恋爱可以,但是课堂上嘀嘀咕咕了一整节课,怕是老夫讲的课都没记住吧。”

韩风咳嗽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尴尬,恭敬地向宇文老师鞠躬道:“宇文老师,我错了,而且我们没有谈恋爱,只是朋友而已。”

向来老眼昏花古板无比的宇文老师突然冲着韩风露出了一个略带猥琐的笑,而这种笑容,韩风经常在谢灵策的脸上看到,而谢灵策管这种表情叫做“男人都懂的笑”。

“去把黑板擦了”笑着的宇文老师从怀里拿出一个黑板擦,指了指写满了字的屏幕。

韩风接过一尘不染的黑板擦。他很怀疑宇文老师这个黑板擦之所以这么干净,是因为每次用完都放在怀里蹭干净了。

一边想着有的没的,韩风一边擦着屏幕,屏幕很快便干净了。

“老师,我可以走了么?下节课快开始上了。”韩风把黑板擦还给了宇文老师。然后把屏幕关上,就准备走了。

宇文老师接过黑板擦,没有说放韩风离开,而是直直地盯着韩风的脸。一直把韩风盯得心里发毛,才开口说话:“你知道老夫会算卦吧?”

“就是算出大姨妈晚了一个星期的那种?”韩风脱口而出,然后尴尬地差点想扇自己一巴掌。

宇文老师也不恼,而是一本正经地抓起韩风的手。韩风觉得自己一定是走神了,不然怎么直到宇文老师把他的手拍在了黑板擦上都没反应过来。

宇文老师抓着韩风沾满了粉笔灰的手,在刚刚擦干净的屏幕上抹了一下。刚刚关闭还残留着大量电荷地屏幕表面,吸附了韩风手上的粉笔灰,在屏幕上呈现出一个清晰地手掌印。随着静电逐渐减弱,消失,留在屏幕上的韩风的掌纹逐渐变得模糊,最后只剩下几道交错的线条。

“小子,你最近有血光之灾啊。”宇文老师看着屏幕上地线条,一脸严肃地说道。

“老师,你说破天去我也不会来大姨妈啊!”韩风一脸黑线。

“不是最近,就在昨晚。”宇文老师平静地继续说着。

韩风呆了一下,也严肃了起来。口袋里装着打火机地小盒子好像突然沉重了起来。

“不止昨晚,不久之后还会有。”宇文老师松开韩风的手,用自己带着烟黄色的手指甲在屏幕的线条上滑动着,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当宇文老师的手指滑动到几条线条的交点时,他空闲地左手动了,铁画银钩的字迹直透屏幕内部。

“双星百年止征战,四人万里补天残。宇停宙尽寒风起,方知……”

“方知什么?”韩风看宇文老师突然停下,不由问道。

“看不到了。”宇文老师指了指屏幕,果然,随着静电的完全失去,粉笔灰已然全部飘散,线条消失了。

“这是什么?”韩风指着那写穿了屏幕的二十三个字问道。

“卦言。”宇文老师随手一抹,干枯如鸡爪子地右手将整个屏幕抹成了一片废玻璃。“谶语。”

屏幕毁了,而那刻在屏幕上的二十三个字却如刻在了韩风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到底是谁?”韩风死死盯着那一地碎玻璃,这种用作教学屏幕的玻璃,可是用普通子弹都打不穿的。

“我是宇文,对,就是教数学的那个宇文老师……嗯,不好意思,西教学楼504教室的屏幕被我弄坏了,赶紧派后勤部来处理一下。”

韩风回过头,却看到宇文老师拿着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向门外走去。“唉,看来这次真的要上后勤部的黑名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