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出使江南

世宗拿下淮南,志得意满,派遣鲁王程子逸为使,前往江宁赐藩。晴儿自不必说这等热闹她岂会错过,还赶上赵匡义也在扬州,他耳朵里灌满了江南美景,于是缠着也要一同前往,子逸拗他不过,只得答应以书吏的身份带他一同前往。路上无话,这日来在江宁城外。但见此城虎踞龙盘,山水灵俊,好座王都。

得知上使前来,李璟亲自出城迎接,两下见礼,使团迎入城中,一路之前见识这座江宁城市井繁华,建设壮美显见汴京也所不及!

队伍进去皇城入大殿,双方再行国礼。子逸奉上世宗亲笔所书《赐江南国主李景书》,书中无外乎写了两家和好之宜。又赐李璟金印紫授上刻一大四小五个字“周江南国主”

还有御衣一件、上等锦帛数百匹、羊马无数,犒军帛十万匹,及后周所行《钦天历》(历法)。另外还遣返了南唐俘虏五千余人!世宗出手阔绰,李璟见了频频微笑点头,如此总算勉强给国人一个交代。

呈递了礼物,交接了俘虏,李璟设置国宴款待使团。期间觥筹不表,完了子逸回归驿馆。

翌日李璟临朝,有礼部官员出班请奏:“陛下,七夕将至,每年皆由官家主持庆祝,以鼓励男女婚配,循例须请皇嗣出席,不知今年作何安排。”

李璟叹气道:“唉!国事至此,不办也罢!”

一旁户部侍郎韩熙载出班道:“陛下不可!”

李璟道:“哦,爱卿你且说说如何不可。”

韩熙载道:“陛下,如今周使尚在,说是出使我朝,其实刺探我国情,陛下须趁此机会彰显我之国力,如此方能使周国不敢妄自南顾。我们也好趁机整军备战!再者也可趁庆祝之机安抚人心。”

李璟点头,深以为是,传旨意令照常举办庆祝活动,让郑王李煜代表自己前往主持,并邀请周使一道出席。

单说七夕正日,午时过后,郑王李煜特意前往驿馆迎接子逸一行。闻听对方郑王前来子逸出驿馆迎接,两下见面,子逸早就听闻这位四俊之首的李家小王爷大名。传闻他才冠当世,相貌俊美。如今见面果不其然。见这李煜,年纪在二十岁上下,身量儿不高不矮是不胖不瘦,虽然略显文弱,但并无媚态。往脸上观瞧,一副男生女相,生得面似敷粉,双眉带秀,目含秋水,鼻如玉柱口似丹朱。见他全身上下一身素白色衣衫,显得格外飒爽。人说女有女色,男有男色,若是这色相有品,那这一位李煜可堪称极品了。潘安宋玉在所不及!子逸凝神细看,竟和蓬莱所遇那位慧文小和尚有几分相似。不过眼前这位配上冠法和两撇小黑胡,更显风流潇洒。此外他这一身素色装裹下唯独左手腰间挂着一个彩色香囊,上绣麻姑献寿图,图样精美,惟妙惟肖。原来是日正是李煜生日,这香囊乃是其妻周娥皇亲手绣制,李煜特意随身携带,足见二人恩爱。

说话间随着一阵异香,从轿上又下来二位女眷。一位年长和李煜年岁相仿,一位年幼十岁上下,年长这位生得体态雍容,一双雪莹修容,两对纤眉范月,头盘鬓朵翘,上插一支紫金孔雀衔玉,耳垂上挂着银珠耳环一对;身穿一领黄色绸缎丝质连襟衫,外罩金丝纤裳;下衬着米黄色的软绸裤,系一条金丝绸缎带,下面三寸秀足穿着艳黄色绣花小鞋,简直风华绝世。分明和蓬莱所遇霓裳仙子一般不二。年幼一位一身绿色装扮,生得俏皮可人,虽含苞未放,但也难掩其天生丽质,美人坯子!书中交代年长的正是李煜发妻周娥皇,年幼的乃是她本家妹妹周英英。娥皇手领妹妹款款而行,轻移莲步,如弱柳扶风走到夫君身旁,唯诺诺小鸟依人般,似依未依站在李煜身旁,二人并肩而立简直一对璧人。看得子逸也暗挑大指赞叹。

可这一切在随来出迎的赵匡义看来,却不免心中嫉妒,心说我也二十出头和这李煜年岁相仿,看看人家生在帝王之家,出生就荫享无上荣光,更气他生得一副绝世好皮囊,还配了周娥皇这样芳华绝代。再看看自己,出身平平,相貌平平,内人才貌平平,哪有半点能于之相比的,人比人气死人啊!不禁感慨:上天啊!您为何这样厚此薄彼?我赵某人什么时候也能出人头地啊?

回头说双方见面,宾主双方各自见礼,李煜说明来意,相请子逸一道前往得月楼上庆祝七夕。子逸也想凑个热闹,爽快答应,双方人等乘画舫沿秦淮河溯河而游。往河岸之上看,车水马龙,人流熙熙攘攘。临河酒楼茶肆,商铺买卖鳞次栉比,其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船行至朱雀桥旁靠岸,这桥桥宽六丈、长百步,乃是二十四名桥中规模最大一座,刘禹锡曾有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道的便是此桥。桥上正是当日主舞台所在,由官家组织,以白罗垫桥,百花铺路,彩缎秀栏。入夜时分,桥头点亮龙凤珍珠百宝灯,珠灯对月,更是一番妙美。

从当日午时开始,桥上便不段有来自各地的著名戏班,歌姬,舞姬轮番上台表演。此时桥两旁已经围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

子逸所乘画舫在桥头处靠岸,鸣锣开道,双方穿过人群来在一旁得月楼。这小楼虽然只有两层但其间朱栏玉砌、雕梁画柱格外精致,众人拾阶而上来在二层,窗户一开正好观看桥上演出。此时桥上正演出一出川剧《天仙配》,众人入座,一边聊天一边看戏。

转眼红轮西坠兔东升,有下人上前通禀:“殿下孔明灯已经备好,请您祭送。”

说话几人抬出供案,上设香炉焚香,牛羊猪三牲祭品,中央摆放一盏孔明灯。

二安童研墨奉笔,李煜起身上前提笔略思片刻,刷刷点点在孔明灯上写道:皇神垂恩,拜书祭上,愿配佳偶,福泽广飨。

他本师承书法大家柳公权,笔法疏朗开阔、骨力劲健。一旁子逸看了暗道:人说字如其人,可观这郑王的字路,却颇不似其相貌举止一样文弱。

李煜回身请来子逸一同放灯,二人提灯走到窗口,举灯半悬,一旁有人点燃灯下烛火,明灯飞升上天。于此同时楼下,早有官兵备好烟花炮竹,随着明灯飞天,河两岸烟花四射炮竹齐鸣。路两旁街灯尽数点亮,一时灿若繁星。两旁百姓齐声高呼:“万岁!万岁!”好一派官民同乐的景象。

子逸和李煜站在窗旁,凭栏远眺。见得窗外盛况,李煜不禁洋洋得意道:“依上使所见,我江宁繁华比汴梁如何?”

子逸笑而不语。

李煜再道:“依小王看,贞观之盛也不过如此。想必是太宗有灵暗来庇佑。”

子逸依然只是点头微笑。

一旁的匡义可逮道李煜一招之错,忍不住呛道:“王爷所言差矣!你家烈祖皇帝先拜杨行密为义父,再拜徐温,乃是两姓家奴,举世上若论换姓只是不如当日吕奉先吧(三姓家奴)。得势之后他又攀附李唐帝胄,其实无稽可考?再者说你家北向请降之时说的好,自去国号,为我藩属。既如此又岂敢用江宁偏僻之地和我圣都相提并论。”

李煜听这一通雷烟火炮,也不免气恼。尤其说他爷爷烈祖皇帝是两姓家奴,人说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眼前这人竟然如此羞辱自己,究竟他是何来头?不过受限场合李煜不便发作,强压怒火问程子逸:“殿下,但不知这一位怎样称呼?”

子逸道:“哦,他乃是我手下一位书吏,赵匡义赵廷宜是也。提他您也许不知,他家哥哥可是鼎鼎大名的骁勇上将,高平一战只身救主的赵匡胤赵将军。”

李煜点头道:“原来出自名将之门,不过为何没能修好诗书礼数?”

又正色对赵匡义道:“我父祖乃是唐宪宗之后,有家谱可查,何谓无稽可考?况尔我两家订立盟约之时说的好,虽然我方自降国格,大周皇帝也答应了我父皇,双方以帝王之礼待彼此。既然两家君主一视同仁,我比一比两国都城又有何不可?”

匡义还想争辩,子逸心底虽赞他骂得过瘾,不过毕竟对面是一国的亲王,如此口无遮拦却有过分。他不想二人再绞口舌,忙从中打岔道:“二位,如今风月正好,如此良辰美景,你我还是赏风弄月吧。”说着拉了一下匡义的衣袖。示意不让他再多讲。又举樽向李煜敬酒。李煜也乐得借坡下驴。毕竟两人身份悬殊。和他计较等于自降身价。可这一来一往业已在二人心中埋下芥蒂。

几人说话的光景,河面之上架起七盏巨大的莲花彩灯,官窑的舞姬们裹起小脚在莲蓬上翩翩起舞。在彩灯的映照下,女子们个个舞姿婀娜,仿佛从天国坠落人间的飞天精灵。众人纷纷围到窗旁观看。舞姬们一曲舞罢,纷纷点燃手中的烟花,彩色的焰火照亮了河面,照亮了夜空。随即传来围观众人的欢呼和掌声。

庆祝活动的最后,人们纷纷点亮自带的河灯,写上心愿,将美好的情感寄语一道放归水面。

秦淮河上河灯点点,仿佛天河。

单说赵匡义看得正入神。突然有人拉扯自己的衣袖唤道:“小叔叔,小叔叔。”

低头一看正是周英英。“小叔叔,烦劳你帮个忙,我家的河灯被石头卡住,请你帮个忙,帮我将它推到河上。”

匡义也没多想,痛快答应。和英英一同到了河边,俯身帮她去推那河灯。正此时,屁股上被狠狠踹了一脚,一个趔趄栽入河中,左腿膝盖正碰到卵石之上,一时痛的叫出声来。回头见周英英收脚冷冷笑道:“呵呵,看尔这等形容,又黑又矬又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个北周小吏也敢在我姐夫面前逞口舌之能,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我家姐夫仁厚不肯治罪于你,小姑奶奶我却非要教训教训你不可!”

说着朝两旁丫鬟一挥手,丫鬟们从河旁捡起石子儿朝匡义扔去。赵匡义躲闪不及被打得鼻青脸肿。这时随行的侍从注意到这边喧哗,走过来观瞧,英英和众丫鬟见有人前来四散跑开,留下赵匡义趴在河中狼狈不堪。前来众人搭手将他拉出水来。子逸也闻讯前来,问他究竟,匡义本好面子,怎好说他被一众女流戏弄,只好吃个哑巴亏,说自己不慎跌入水中。心中却暗恨:“好你个丫头片子,瞅着你的,等着我的,今日之仇,我早晚必报。”

书不赘述,庆祝仪式完毕,李煜和子逸告辞,各自回归。

子逸忙给赵匡义诊治伤势:此时间他腿上伤处业已高大红肿,阵阵疼痛锥心刺骨。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子逸仔细查看伤情,取过纸笔,开了药方。命人连夜买来。自己亲自煎制。为匡义内服外敷。足足折腾了一宿。二人才先后睡去。等到翌日正午,匡义醒来之时,伤处已经消了肿了,而且全无半点痛处的感觉。不由他暗赞哥哥医术高超。

子逸得知他醒了,前来探看,他忙起身要谢,被子逸拦住:“自家兄弟何必客套。”

匡义道:“哥哥你妙手回春,用的什么灵药,不过数个时辰,疼痛全消。”

子逸道:“不疼便好,我所用九分散也,专治跌打损伤,骨折肿痛,其中主一味药——马钱子,药力透达伤处,见效奇速。不过这位药也有很大毒性,若是庸医使用不当,或是故意为之,则可以致人中毒而死,因死前头足相就状如牵机,因此又唤作牵机药。”

匡义闻言吓得面色发白。

子逸见他颜色变更笑道:“贤弟莫要害怕啊,你还不放心哥哥我吗,我必然有去毒的妙方,保证不会让你有半点遗毒才是。”

匡义知道自己失态也哈哈大笑起来:“哥哥妙方,药到病除。”……

——赵匡义倒真是分毫未损,可叹他得势之时,更有多少政敌对手死于这牵机惨状。——

趁赵匡义养伤之机,子逸和晴儿四处游玩,饱览江宁景观,不亦乐乎。可就在这时驿馆内突然收到朝廷奏报,世宗急调子逸火速回京。子逸意兴阑珊,快马加鞭回奔汴京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诸君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