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案件审毕之后,以沫拜托书吏要来父亲寄往张府的书信,这才从中得知父亲投奔在蜀中亲戚家下,便迫不及待要去寻父,于是同子逸众人商议,众人决意兄弟三人、郑恩和韩素娥一同相伴前往,留下小玄子看守医馆和府宅。这才备下马匹盘缠,随身细软,准备翌日便启程。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以沫一大早便起了床,她一个人走到花苑旁,抬头望着渐弱的星光,思想起过往,心潮久久不能平静,突然她发觉自己的肩头多了一件锦袍,回头看子逸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她腼腆地朝他微笑。
“这宇宙真的很神奇”,以沫又转头仰望天穹道,“两个先去素不相识的人,就像天上两个星宿,机缘巧合,竟然让我们彼此相遇,并一起经历了这么许多。”
“是啊,天下这么大,偏偏让我在那一天,那一刻遇见你。”
这时东方渐现鱼肚白,以沫回手拉过子逸的手道:“感谢公子——”
子逸感觉一股热流涌上,顿时觉脸上发热。
“感谢你陪我等到黎明的阳光!”
以沫将头依偎在子逸肩头轻声道,清晨第一缕和煦的阳光带着温暖照在他们身上……
天亮之后,一行六人在子逸府上聚齐,上马启程上路,一路之上,众人纵马而行,青春作伴,美景放歌,好不欢喜。
路上无书,这日黄昏,几人正行至一处山谷,突然天色大变,风云骤起,顷刻间大雨便至,几人忙不迭四处寻觅避雨的所在,郑恩手指不远处小山顶与众人道:“快看!那山上有一处庙宇,俺们快去那里避雨。”
众人策马奔那庙宇疾驰,走到近前,见庙上牌匾三个大字“圣清观”,方知是一座道观。几人下马躲到檐下避雨。又见天色已晚,众人商议要在道观留宿,郑恩上前敲打门扉,不多时从里面出了一位小老道。
这小道人穿着寒酸之极,身上道袍,那也就应名是件道袍,实际上不仔细看,真看不出原来的样式和颜色了,只见那袍子上大补丁套小补丁,补丁摞补丁,再不济直接在上面撺起一个揪儿,用绳子系住了事。再看脚下穿的一双草鞋,右脚一只露脚趾,右脚一只露脚后跟。郑恩看了好悬没有笑出声来,心说看来这道观也没啥香火啊。
郑恩施礼问道:“小道长,外面风大雨急,能否允我等在庙上留宿?”
小道人看了一下一行六人回道:“容我去通禀师父。”
不多时,小道人出来将众人引入庙中。
一位老道人站在庙宇正殿相迎打稽首道:“无量寿福,善哉善哉,几位檀越,我这小庙脏乱,怕是委屈了几位。”
吕端带头道:“哪里哪里,道观上下很是干净整洁,只怕我等扰了您的清修。”
老道人叹道:“我这里‘清’倒是清的很,哪里谈得上什么修啊,不过是苦熬岁月罢了。”
众人正寒暄,听庙门口有人唱道诗云:
坐卧常携酒一壶,
不教双眼识皇都。
乾坤许大无名姓,
疏散人中一丈夫。
得道高僧不易逢,
几时归去愿相从。
自言住处连沧海,
别是蓬莱第一峰。
莫厌追欢笑语频,
寻思离乱好伤神。
闲来屈指从头数,
得见清平有几人。
众人循声看去,见来人身材魁梧,胖大腰身,头顶双髻,赤红面堂,龙睛虬髯,坦腹赤足,背背宝剑,右手摇棕扇,左手提一个酒葫芦。眼神痴迷,走起路来左摇右晃,一看就是个醉汉。众人见他这副装束深以为异,当下方是早春时节,这人何以穿的如此清凉?但见他也不问旁人,跌跌撞撞走到三清法座下的供桌旁,半躺半坐堆萎在那下面,拿起手中葫芦大口饮起酒来,几口酒吃下肚,立马醉态天真,满面痴笑,嘴里还小声嘟囔起些什么,众人不得而知。人说“天子尚且避醉汉”,老道人见他醉成这幅模样,也便由了他,不敢多问。
而后一老一少两个道人,为众人烩了些白菜豆腐的吃食,子逸众人拿出随身所带干粮,一起用了晚饭。虽然素淡,因为一路劳累饥饿,众人倒也吃得香甜。子逸还特意嘱咐了郑恩,让他用油纸包了两个炊饼放在那醉汉身旁。
饭后子逸兄弟几人在庙里溜达了一圈,大略的看了一下庙宇上下,其实这庙宇的规模很是宏大。子逸心里纳闷,为何香火却如此惨淡。
于是上前问那老道人道:“道长,我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
“唉!”道人叹了口气道:“有啥当问不当问,您是想问为何破败至此吧?”
子逸点头。道人道:“不瞒施主,原本这道观的香火还算旺盛,绕过前面的山梁便有一个大庄子,名曰“凤仪庄”,庄上有千余户人家。每逢朔望皆有信众前来敬香。可数年前庄上人得了一种怪病,患病后面色铁青,四肢无力,终日里精神萎靡,众人前来庙宇烧香跪拜,求道尊施救,始终未见灵效。不久后,庄上来了一位道友,俗家姓方,那方道长赐了庄上人等每人一粒仙丹,众人服下后即刻病愈,而且各个精神抖擞,便将那道友奉若神明,尊他为仙尊。虽是如此可是那仙丹药效有限,人服药一月之余,病症便又逐渐复发,因此必须每月服丹,即便如此庄上人等也趋之若鹜,乐此不疲,那方道友以炼丹为由,让庄上人集资为他修了仙宫,每日驾坐仙宫内为众人施舍丹药,说是施舍,其实是买卖,每粒仙丹要价一百文铜钱,可怜庄上的百姓,大门富户倒是不在话下,穷苦人家单靠着地里刨食的哪里来的余钱买药,只得为盗,为娼,弄得庄子上下世风日下,乌烟瘴气!如此往复,这数年下来,那方道长倒是聚敛钱财,富得流油了。我这小庙却是可怜,自那时便逐渐荒废,以致如今破败不堪。庙上道友们也都纷纷各奔西东。只剩下我和小徒穷困潦倒勉强维系,让诸位施主见笑了。”
又叹道:“唉!怪只怪贫道我道行太浅,修心不诚,恬为三清弟子,却请不来神仙庇佑啊!”
话至伤心处,老道人不禁老泪纵横。
子逸忙劝解道:“事无常形,事无常形,道长您不必自咎啊!”
子逸仔细打量了一下老道人,见他虽然形容消瘦,但面色红润,便问他道:“道长您这道观和那凤仪庄上只隔一座山梁,您和小道长可曾患过那怪病?”
道人答:“倒是不曾患过。”
“那之前道观上的其他人呢?”,子逸追问。
“也不曾闻有谁患过。”老道人答,
“哦…那就奇怪了…”
子逸心中暗生疑窦,心想此间必有蹊跷。
随后众人又闲聊了些什么。天色已晚,老道人于是安排几人住在道士们的寮房,两个女眷住在最靠里面一间,兄弟三人一间,郑恩一个人住在廊间,看管行李。
众人各自回房安睡,单说郑恩,一路之上,甚是疲乏,不多时便进入梦乡,可突听轰隆隆连声作响,惊醒了他的美梦,他连滚再爬跑到内屋,叫唤子逸:
“公子醒来,公子醒来,大事不好,地动了,地动了,公子快些醒来,俺们逃生才是啊!”
他这一唤,兄弟三人先后被叫醒,几人听了听,外屋确有隆隆作响,于是和郑恩一起出去观看,原来是那醉汉不知何时跑到廊屋里来了,那隆隆声响正是他的鼾声,平素人常形容鼾声如雷,此时可让众人见识了。
郑恩愤愤然要去叫醒那醉汉,却被子逸一旁拦下道:“道长既默许了人家一同住下,怎好又冒然搅扰人家。你且随我在内房睡便是。”
郑恩虽气不过,但知道公子心地良善,也只好听命,搬了行李去里屋和三兄弟一起安睡去了。
一夜无话,翌日众人在庙上吃完早饭——再不见那醉汉,不知去了哪里,众人也没太过在意,又和两位道人作别,上马扬鞭启程上路,翻过山梁便来到道人所说的凤仪庄。见朱红牌楼下有一座石碑,上面用隶书写着三个大字:凤来仪。石碑后有文记述说,传说汉末曾有人在此地见过凤凰,后来魏武帝官渡之战前后曾路过此地,听说此事,就提了这三个字。碑文字迹模糊,语焉不详,再加上年更日久,是不是真由曹操题写难于考证。但摆在如此明显的位置,猜测这凤仪庄的庄名确是源自于此故。
子逸一众人进了庄子,发现上下人等都面无表情行色匆匆,于他们这一群外来人也态度默然,其间确有不少人如那老道人所说,面色铁青,神情倦怠。这更添了子逸作为行医之人的一份好奇,倒是想探个究竟。众人正往前走,突听开道铜锣声响,避在路旁观瞧,见来了一众仪仗,前方铜锣开道,中间几排乡勇高举肃静回避昭示牌,后跟护卫人等,中间八人抬红罗大娇,娇后立三丈多高大纛旗,红底黄字上写道:“应天仁孝经文纬武明宽仁信功德无量福寿无疆大仙尊方”,子逸见这排场不禁暗笑,心中暗道:“这轿子里的莫非就是那老道人所说的姓方的道士,先不论其道行高下,这表面文章倒很是到位。”
——话说这样的排场实属行事僭越,按礼只有相应等级的官员方能使用,可这战乱的世道,早就官民不分,礼法不存了——
再说庄上众人见来了仪仗,连忙跪地叩拜,口颂:“大仙尊福寿无疆,大仙尊福寿无疆……”也有人见了子逸他们几个陌生人立而不跪,暗中捩了他们几眼。
纛队过后,子逸一众人继续前行,不多时,听不远处牛角瘪咧号响,众人循声望去,见一座小山之上,竹林掩映之中,隐约可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寺庙,想起老道人所说,这许就是那所谓的仙宫所在。再看周围前去等待仙尊辞药的乡众熙熙攘攘朝着那小山的方向鱼贯而行。子逸几个人互相使了一下眼色,不约而同也都想要去那仙宫探看一番,于是他一众人随人群到了小山下,拾阶而上前往仙宫,其间发现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妪在他们前面不远处摔倒,子逸忙抢前几步上去搀扶,细看那老妪面色惨淡气喘吁吁,她见有人搀扶,侧过身朝子逸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感谢,而后在他的搀扶下继续缓步向那所谓仙宫走去。子逸这才趁此机会给老妪诊了一下脉,从脉象上看:轻取即得,用指重按稍减而不空,举之泛泛而有余,如水上漂木的脉象。此脉象最常出现在久病不愈的人身上,最可能是外邪入侵,日久未愈,致使体内阳气受损,所以脉象较轻,手指轻按的之时即可觉察脉象,而重按的时候,又没有脉象。但单就此也难以判断外邪的来源。
约过了一刻钟,众人才随人流来到所谓仙宫,见这庙宇正堂富丽堂皇,中间高搭法台,台中央正是那姓方的道士,见此人三旬上下年纪,身材矮小,身形胖大,三柳虾米黄须随风乱摆,一双凤眼总是眯缝着看人,他身着黄色八卦道衣,一手持拂尘,另一手从一旁小道士递上的铜盘中取一粒所谓仙丹,交到眼前一位付了钱的乡民手中,而后那受了仙丹之人跪地磕头拜谢,如此往递。子逸也循例交了铜钱,自那道士领了一粒仙丹。
而后几人又沿原路返回庄上的官道,找了一处茶摊歇脚,其余人围坐饮茶,子逸和匡义二人则专注研究那所谓仙丹,从味道上判断,应该含有一些提神醒脑的成分,表面有细小的红色颗粒应该含有朱砂的成分,其他的不好轻易判断。六人歇息完毕,才又启程赶路,一路之上吕端、郑恩和两位女眷,神情倦怠,而且越发严重,天到申时,竟都无力驾驭鞍马,甚至意志昏沉。子逸和匡义搀扶四人下马,找一处阴凉处,暂做休息,子逸给四人号了下脉,发现脉象竟然和之前遇见的老妪一般不二。子逸回想一路的经过,突然恍然大悟,这病因定然是出在水源之上。不然匡义和自己没有喝茶水,就安然无恙,而其余喝了茶水的人,都患上这怪病,又想到之前老道人所说,虽然只隔着一座山梁,但道观上道士却都不曾染病,这问题显见是出在水上啊。可究竟水源出了什么毛病呢?不得而知。子逸将之前买来的那粒仙丹一分为四,让四人一一服下。并将他们安顿到附近的一个客栈休息。随后将自己关于病情的猜测如实告诉了众人。众人闻言细细思量,皆认定必是如此。子逸回头嘱咐赵匡义道:“廷宜,你且在这里照看他们四人,我现在就回去凤仪庄探个究竟。”这才别了众人又潜回庄上。
回到庄上已是入夜时分,只得先找了地方打尖,顺便问清了这庄上唯一的水源,乃是位于庄子以东的一眼水井,待到夜深,他一个人悄悄来到水井旁,爬上井垣,用井绳大致测了一下水面的高度,又打了一桶井水上来,仔细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随后将井绳在辘轳上打了个结,抓住井绳,脚蹬井壁,缓缓下移,一直向下直至双脚着地深潜至井底。
——话说这程子逸,自父母离世后的那场大火开始,便逐渐注意到自己和常人的不同,自己好像天生异禀,风、雷、水、火难以伤身,刀斧不避,禽兽不避,在水中行走坐卧也犹如在平地。
子逸洑水潜到在井底,突然见一座小庙亮灿灿夺人二目,走到近前见三人蜷缩在庙前瑟瑟发抖,仔细观瞧,一惊非小,见中间那个龙首人身,身披红袍,头戴凤翅紫金冠。酷似寻常庙里的龙王。虽然貌似龙王,但仔细看却全然无有那泥胎龙王半点威风,见他身高不过五尺,长得瘦小干枯,身上龙袍被扯的东一柳,西一柳,下巴上只剩几柳胡须,头顶上凤翅紫金冠,美玉已然被抠走,冠上两根雉鸡翎也只剩下一根。他左边一位龟首人身,身穿红色官衣,头上歪戴乌沙,手捧半截象牙护板,嘴上两撇胡只剩下一撇。再看右边的一位蛙首人身,身上披了件没了鳞的鱼鳞甲,手中所持的托天叉竟被人掰成了弧状。莫非这二位就是传说中的龟丞相和蛙夜叉?子逸见了好悬没笑出声来。细听那三人嘴中还念念有词,道的却是:“大将军饶命,将军爷爷们饶命……”子逸听了更觉得好笑:哪里来的什么大将军,这几位怕是得了疯病吧。三人听无人搭言,才缓缓抬头观看,见来的竟然是个文生公子,也觉得奇怪。
子逸上前作揖道:“三位仙人快快起身,莫非您便是此地井龙王?”
中间那人道:“不瞒公子,小王正是此地井龙王敖顺。这乃是我的丞相和将军……”,说着用手点指二人,那二人也先后向子逸作揖行礼。敖顺又问:“公子您是何方神圣何以能洑水至此?”
子逸道:“我哪里是什么神圣,不过是俗胎凡人罢了。”
龙王道:“公子天赋异禀,莫不是上天派来拯救小王的!但不知你来此所为何故?”
子逸这才将自己在凤仪庄上所见所闻和这井龙王讲了一遍。
“唉……”那龙王深深叹了口气道:“公子您有所不知啊!原来这凤仪庄离后汉时官渡古战场不过十余里的路程,昔日曹操在追杀袁绍败军途中,曾在此地坑杀过数千降卒(史书确有),数年前,有庄上人家在井口附近建造房屋,打地基时不慎将我这府邸的西墙震塌,谁想那西墙外侧恰巧是昔日坑杀降卒之处,那些横死的降卒不得投胎转世,整日里来我这里搅闹,可怜小老儿这一把年纪还被他们欺负成这般模样。”
说着他右手捋了捋下巴上所剩几柳胡须,左手扶了一下那断了一根翎的凤翅紫金冠,一时悲从中来,竟然委屈的哭出声来。
而后又泣声道:“降卒们骸骨的晦气沁入水中,庄上众人寒邪入侵才患上怪病。”
话音未落,几人便觉袭来阴风阵阵,不远处鬼火灿灿。一众枯骨鬼卒朝这边晃来。敖顺君臣见状,忙躲到子逸身后,相互抱在一处,抖成一团。子逸见状也面现惧色,不知所措。毕竟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此情此景。正在此时,突然听背后有人哈哈大笑,子逸循声看去,来人正是那日所遇的醉汉,见他从背后抽出宝剑隔空朝着那为首的一个鬼卒劈了一斩,只见半悬空中一道绿光,那鬼卒顷刻灰飞烟灭。后来众鬼卒见状不敢上前、都愣在当场。
那井龙王敖顺听到有异样声响抬头观瞧,论及他也是天庭在册的,也算见过世面,一见那来人,急忙整理衣裳伏身叩首道:“正阳真人在上,小王谢仙人搭救,迎接来迟,还望恕罪!”
书中暗表:这正阳真人钟离权正是五代中人,他和凝阳真人李铁拐,华阳真人施肩吾,纯阳真人吕洞宾,黎山老母,陈抟老祖,六位仙人都是太上老君(或为传说中不同化身者)的弟子,其中前四位又合称四阳,后两位合称二老,故六人合称四阳二老,又称地仙六祖,后来其中的凝阳真人李铁拐、正阳真人钟离权、纯阳真人吕洞宾修成天仙。李铁拐、钟离权、吕洞宾和其他五位先后修成天仙的仙人合称八仙。黎山老母受封玉清圣祖紫元君,成为在册正神。此皆后文,暂且不表。
回头再说当场其余人等,他们此刻方知眼前来人乃是赫赫有名的正阳真人钟离权。
这时一个身着盔甲的鬼卒分开左右,上前叩首哀告道:“正阳真人,小人这厢有冤情陈禀。还望您替我等做主!”
正阳子点了点头:“你但说无妨。”
那鬼卒道:“我等都出自良善人家,当初或为强逼,或为利诱,加入了袁氏父子的队伍,四方征战,不求功名利禄,只愿苟全性命。官渡一战,曹操以弱胜强打败我军,我等皆归降于他,谁知那曹阿瞒,天性多疑,怀疑我等诈降,竟然将我等全部坑杀于此。”说至此处,众鬼卒纷纷落泪。
——官渡一战,后汉书上记载说,曹操先后坑杀八万人,也有史书说七万人的。不过三国志和后汉书皆说是有人诈降在先。——
正阳子道:“汝等既为可怜之人,缘何又犯下这可恨之事?”
那带头的鬼卒又道:“真人您试想,谁愿做异乡魂鬼,谁不想死后投胎转世,可怜我等兄弟横死他乡,无人超度,怎不使这怨气满盈,我等这才搅扰了龙王,以此来发泄胸中的积愤……”
正阳子点头道:“嗯,虽然法不足鉴,倒是情有可原,既如此我这就找人超度尔等,让尔等可以魂归地府,早日投胎。”
说着变出一个白麻布袋子,在里面装了些散落的遗骨,又在外边贴了一张道符令,交给一旁的子逸,并吩咐他道:“有劳您再回趟圣清观,向那两位老道交代来由,让他们将这布袋供在道龛之上,而后诵经超度亡灵,三日之后将这符令连同遗骨一同焚烧,则可令他们魂归地府,待机缘来时,阎罗便会安排他们转世投生。”众鬼卒闻言纷纷下跪叩首,语带悲声道:“谢真人成全,谢真人成全……”为了这一天他们等了近七百五十余年,此时间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
正阳子屏退鬼卒,又一挥衣袖顷刻恢复了龙宫的西墙。敖顺君臣也再次拜谢。此间后事不表。
单说子逸领命回到“圣清观”,和二道人细说从来,二人听了子逸所讲也半信半疑,不过回想起过往种种又不由不信,便按子逸所说准备为众鬼卒做了法式,超度亡灵。
子逸则趁此时,三次去到凤仪庄,待到天明,每日施丹时分,子逸跃身抢到上山的路口,高声谓众人道:“诸位乡亲,我知道数年来乡亲们一直为怪病所害,如今我已查明其病因,乃是因为庄上井水受外毒侵入所致,正阳真人已帮我等驱除毒源,今后大家可以不必再服用那道士的什么仙丹了。”围观众人,惊讶的看着子逸,觉得这个人满嘴胡言乱语,怕是得了痴心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读书人分人群站了出了,手指子逸大声骂道:“你是哪里来的疯子,我等庄上人几辈子都饮用这井中之水,也未见患病,如今你说甚因为喝了井水得病,纯熟一派胡言,还敢污蔑我家仙尊大人,我看你真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不待子逸再做解释随手从地面拾起一块石头向子逸扔了过去,旁观众人一一效仿。子逸躲闪不及,狼狈不堪。正在此时,那方道士率领一众乡勇从山上下过来,将子逸重重包围,那方道士手持宝剑恨恨道:“你这狂徒,在此胡言乱语,毁我声誉,看我取尔性命。”,说着挥宝剑向子逸头上劈来,只听嘭的一声响,剑峰所及一道金光闪现,再看子逸却安然无恙,众人大惊。此时,见半悬空中,一位仙人驾祥云而来,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前文中的正阳真人,那正阳子抽出背后青龙宝剑,隔空朝那方道人一劈,只听一声巨响,顷刻间那道人头上升起一片白烟,这下子假仙尊遇见真仙尊立马被打回原形,白烟散去,见地上趴着一兽,外形似虎,头上生独角,身侧附双翼,此兽正是灵兽貔貅,原来这方道士竟然是貔貅变化而成,难怪他如此贪财,传说这貔貅乃是以钱宝为食,而且只吃不拉。
再说这被打回原形的貔貅,他连忙双膝前驱跪地求饶,口称:“真人饶命,真人饶命……”,一边叩首不迭。
正阳子斥道:“你既为灵兽,受人间香火,理当怀济世之心,如今你却只思贪吃,以辞药为名盘剥百姓。理当重重责罚于你,但此后尚有用你之时,今日且放过了你,不过他日如若再犯,二罪归一定要重重责罚于你。”
貔貅道:“小人谢过真人,谢过真人,定牢记真人教训……”忙不迭以头叩地。
正阳子又道:“现令你将私吞财钱全数返还庄上百姓。”
貔貅道:“小人遵命,这就返还……”
说着他两只前腿抓牢地面,后腿狠劲向后一蹬,身子向前一拱,张开大嘴狂吐出铜钱,金银,珠宝,不多时便堆成一座小山。再看那庄上众人,见了这番情景,稍稍愣了一下,随即便狂奔过去,开始疯抢起那些财宝,此时间只恨父母少生了两双手,见他们兜里揣满,袖里塞,袖里塞满,怀里塞,怀里塞满鞋袜里塞,更有甚者索性脱了衣裤往里塞,哪里顾得上什么廉耻,都塞满了,还不忘在腋下夹上点,再在嘴里叼上点,无所不用其极,真是丑态尽出。
子逸见他们这种种丑态,感觉刚才还义正言辞的说仙尊如何如之何、并朝自己扔石头的那帮人分明与眼前这些狂徒不是同一拨人似的,只觉好笑。
一旁的正阳子见状,也无奈叹道:“治得住神鬼,却治不了贤愚啊!”
又回头对貔貅道:“你且回百兽山中待命!”
那貔貅再次道了谢后驾土遁而去。
最后正阳子又与子逸道:“公子依您所见,贫道我处理得还算妥当吗?”
子逸点头赞许:“仙长所做极是!”
正阳子笑道:“既如此山高水长,你我后会有期,今日有缘见了仁心,他日必能会得金身,到那时真龙临凡,公子您尚有一番大的作为……”说完驾祥云而去。
留下子逸望他远去背影,默默思量他临别所说是何含义,又想到他在道观中佯装醉汉时癫痴的形容,想到两次施法救自己性命,不禁感慨:仙机玄妙,道行高深。
本回中出场诗摘自《题长安酒肆壁三绝句》系钟离权实作。